晨光透过破损的窗帘洒入房间，林小雨睁开眼睛，小手紧握着什么。她慢慢摊开掌心——一片黑色的布料，边缘不规则，像是被粗暴撕下，上面还有几道熟悉的纹路。那是程墨的黑纹印记。
“又带回来了？”苏雨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疲惫和担忧。
林小雨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布料放进床头的铁盒里。这已经是第七片了。自从程墨消失在那个漩涡中，已经过去了十四天。每晚入睡后，林小雨都会做同一个梦——一个灰蒙蒙的空间，没有上下左右之分，程墨在那里等她。
“他说这里叫’夹缝’。”林小雨轻声解释，像往常一样复述梦境，”光与影之间的地方。时间过得很慢，外面一天，那里好像有一个月。”
苏雨晴坐到床边，检查林小雨的眼睛。小女孩的金色瞳孔比昨天更加明显了，即使在白天也能看到淡淡的荧光。这变化从程墨消失那天开始，一天比一天显著。
“他还说了什么？”
林小雨歪着头回忆：”他说…能看到我们。像隔着一层脏玻璃。他说维迦是对的，’门’没有完全关闭，只是变小了。”她突然抓住苏雨晴的手，”程墨说他很饿。那里没有东西可以吃。”
苏雨晴心头一紧。程墨的吞噬能力需要不断补充能量，在维度夹缝中，他可能正在慢慢衰弱。她强打精神微笑：”我们今天再去找找线索。维迦说东面的旧城区可能有军方遗留的设备。”
林小雨乖巧地点头，爬下床穿衣服。她的动作比从前轻盈得多，几乎不发出声音。苏雨晴注意到小女孩的脚尖根本没有触地，而是在离地面一厘米处悬浮着。
“小雨，你的脚…”
林小雨低头，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异常。她尝试着”降落”，但试了几次才成功。这种情况越来越频繁了——无意识的悬浮、物品在她情绪波动时无故移动、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光裔能力正在觉醒，而且不受控制。
“我不喜欢这样。”林小雨小声说，”像要变成不是我的人。”
苏雨晴蹲下身，平视着小女孩：”你还是你，小雨。只是…有点特别的能力。像程墨一样。”
“但程墨能控制。”林小雨的眼睛泛起金光，”我不能。它们自己就跑出来了。”
早餐是维迦找来的罐头和野菜。这个曾经的”桥梁”现在看起来更像人类了——皮肤上的黑纹褪去大半，眼睛恢复了眼白和瞳孔，只是颜色仍然偏深。自从程墨消失后，她就承担起了保护者和向导的角色，带领苏雨晴和林小雨来到这个废弃农场暂时安顿。
“今天继续搜索东区。”维迦简短地宣布，眼睛扫过林小雨，”23号的状态如何？”
苏雨晴皱眉：”她有名字，叫小雨。”
维迦面无表情地点头：”小雨的光裔能量读数昨晚又升高了15%。如果不加以控制——”
“她不是实验品。”苏雨晴打断道，”我们需要找到程墨，而不是研究小雨的变化。”
维迦的黑眼睛闪过一丝异样：”寻找7号需要23号的能力。两者相关。”
林小雨突然放下勺子：”维迦说谎。”
房间瞬间安静。维迦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昨晚没有睡觉。”林小雨的金色眼睛直视维迦，”你在用那个银色的小机器说话。你说’样本表现超出预期’。”小女孩的声音变得不像孩童，”你在报告我们的情况。给谁？”
苏雨晴立刻站到林小雨身前，警惕地盯着维迦：”这是真的？”
维迦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通讯器：”是的。但不是向陈铭或净化者报告。”她打开通讯器，调出一段加密记录，”我在联系方舟项目的残余科学家。他们掌握着关于光裔和影族的最完整资料，可能有助于找回7号。”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苏雨晴质问。
“你们会拒绝。”维迦直言不讳，”军方背景意味着不信任。但我需要他们的技术支持。”她看向林小雨，”23号的能力正在指数级增长，如果没有正确引导，最终会伤害她自己。”
林小雨的眼睛闪烁着：”程墨说不要相信穿白衣服的人。他们伤害过他。”
维迦罕见地显出一丝挫败：”7号在维度夹缝中还能保持清醒意识？这…出乎意料。”她思索片刻，”如果他能在梦中与你交流，或许我们可以建立双向连接。”
苏雨晴警觉地问：”什么意思？”
“利用23号的能力，向夹缝发送物质。”维迦解释道，”如果她能带回东西，理论上也能送东西过去。比如…能量补给。”
林小雨的眼睛亮了起来：”我能给程墨送食物？”
“理论上。”维迦谨慎地回答，”但需要更多测试。你的能力还太不稳定。”
苏雨晴犹豫了。维迦的提议听起来合理，但她始终对这个曾经的影族生物抱有戒心。程墨的警告言犹在耳，而林小雨的变化也确实令人担忧。
“今天先按计划搜索东区。”苏雨晴最终决定，”晚上我们再讨论这个’梦境桥梁’计划。”
维迦点头同意，但苏雨晴注意到她的手指在通讯器上快速敲击了几下，然后迅速收起。这个动作太过刻意，像是在发送某种信号。
东区旧城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破败。血月的光芒最近变成了暗紫色，照在废墟上投下诡异的阴影。更令人不安的是，变异生物的行为模式明显改变了——它们不再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像军队一样有组织地巡逻，甚至设置了岗哨。
“不对劲。”维迦低声说，示意大家蹲在一堵断墙后，”它们在执行命令。”
苏雨晴观察着三十米外的一个检查点：三只人形变异体站在路障旁，动作协调，偶尔还会用某种咔嗒声交流。其中一只的脖子上挂着奇怪的装置，闪着蓝光。
“那是什么？”
维迦眯起眼睛：”通讯器。它们在接收指令。”
林小雨突然抓紧苏雨晴的手臂：”有东西要来了。从上面。”
话音刚落，一阵机械轰鸣声从空中传来。五人立刻隐蔽，只见一架黑色无人机低空掠过，在检查点上方盘旋片刻，然后继续向东飞去。变异体们对着无人机发出顺从的呜咽声，如同士兵对待长官。
“陈铭的残余势力？”苏雨晴猜测。
维迦摇头：”无人机的标记是红色的。净化者组织的颜色。但设计…是军方的技术。”
林小雨的身体突然开始发抖：”那个无人机…它在找东西。找我们。”
苏雨晴抱住小女孩：”你怎么知道？”
“我能…感觉到。”林小雨的眼睛金光流转，”它会在…十七分钟后回来。带着更多怪物。”
维迦立刻做出决定：”撤退。今天的搜索取消。”
返回农场的路上，他们发现更多变异体小队在活动，甚至有骑着改装摩托的侦察兵。整个旧城区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军事管制区。
“这不正常。”苏雨晴喘息着说，”它们以前从不会骑摩托车。”
维迦的表情越发凝重：”它们在进化。不只是身体，还有智力。”她看向林小雨，”23号的预感是正确的。净化者和影族变异体正在联合行动。”
“为什么？它们不是敌人吗？”
“共同目标。”维迦简短地说，”7号和23号。”
农场暂时安全，但气氛明显紧张起来。苏雨晴检查武器储备——两把手枪，一把猎刀，弹药所剩无几。维迦则在调整那个神秘的通讯器，不时发出加密信息。
林小雨坐在角落，盯着手中的黑色布料发呆。那是她从梦中带回来的程墨的印记。突然，布料上的黑纹微微蠕动，像是活了过来。小女孩惊讶地瞪大眼睛，但没敢出声。
傍晚时分，血月升起，暗紫色的光芒笼罩大地。苏雨晴注意到月亮表面的纹路发生了变化，像是某种符号或文字。
“维迦，看月亮。”
维迦抬头，瞳孔瞬间收缩：”影族文字。意思是…’集结’。”
“什么在集结？”
“所有影族关联体。”维迦的声音紧绷，”它们在准备什么大事。血月完全变成紫色时…可能就是时候。”
林小雨突然从角落站起，眼睛完全变成了金色：”程墨说…门又要开了。更大的一扇门。”
苏雨晴和维迦同时转向她：”他在梦里告诉你的？”
林小雨摇头：”不是梦…他现在就在这里。你们看不到吗？”她指向空荡荡的房间一角。
苏雨晴脊背发凉。房间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林小雨的表情如此确信，仿佛程墨真的站在那里。
“小雨…那里没有人。”
“有！”林小雨坚持，走向那个角落，”他变得很瘦…黑纹少了…他说维迦是对的，可以送东西过去…”她突然伸手，指尖在空气中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但需要更多能量…”
维迦迅速上前，手中拿着一个能量检测仪。仪器的读数疯狂跳动，显示那个角落确实有异常能量波动。
“局部维度薄弱点。”维迦低声说，”7号正在尝试建立通道。但他太虚弱了。”
林小雨的金光突然大盛，照亮整个房间。她的双脚离地悬浮，头发无风自动：”给他能量！现在！”
维迦毫不犹豫地拿出一个金属盒子——方舟项目的小型能量储存器。她将盒子递给林小雨：”集中注意力，想象把能量传递给7号。”
苏雨晴想阻止，但为时已晚。林小雨已经抓住盒子，金光如液体般包裹住它。盒子在她手中逐渐变得透明，然后——消失了。
角落的空气扭曲了一瞬，然后恢复正常。林小雨落回地面，金光褪去，显得疲惫不堪。
“他…收到了。”她虚弱地微笑，”他说谢谢。还说…要小心穿红衣服的人。”
维迦和苏雨晴对视一眼。净化者穿的就是红色制服。
夜深了，苏雨晴坚持守第一班夜。维迦在房间另一头假寐，但苏雨晴注意到她的手指仍在被子下悄悄操作通讯器。
林小雨睡得很不安稳，不时发出梦呓。苏雨晴轻轻抚摸她的额头，发现温度高得吓人。光裔能力的使用正在消耗小女孩的健康。
窗外，血月的光芒越来越暗，紫色几乎变成了黑色。远处偶尔传来变异体的嚎叫声，比以往更加有节奏，几乎像是某种语言。
苏雨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程墨下落不明，林小雨日渐变异，而维迦的真实意图仍然成谜。她多希望此刻能有人分担这份重担。
就在这时，林小雨突然从床上坐起，眼睛完全变成了耀眼的金色：”苏姐姐…他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小雨？”苏雨晴柔声问。
“回家的路！”林小雨兴奋地说，”程墨说他在夹缝里找到了一个薄弱点！就在…就在…”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困惑，”在一个有很多书的地方…”
维迦瞬间来到床边：”图书馆？大学？”
林小雨摇头：”更大的…有玻璃屋顶…”
“中央档案馆！”维迦罕见地流露出激动，”东区边缘的建筑！那里有方舟项目的备份资料！”
苏雨晴警觉起来：”等等，这太巧合了。我们今天刚去过东区，现在程墨就正好在档案馆附近找到了薄弱点？”
维迦的表情重新变得平静：”概率论上，确实可疑。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林小雨爬下床，光着脚走到窗前。血月的光芒照在她身上，形成一圈奇异的光晕：”我们必须去那里。程墨说…时间不多了。门快要开了，比之前更大的门。”
苏雨晴看着小女孩的背影，突然意识到林小雨的轮廓似乎变得更加修长，不像孩童，而像个少女。光裔能力正在加速她的生长吗？
“明天一早出发。”苏雨晴最终决定，”但我们需要更多武器和情报。”
维迦点头：”我有联络人能在东区提供支援。”
苏雨晴没有追问这个”联络人”的详情。有些谜团暂时无解，而眼前的危机更为紧迫。
林小雨仍站在窗前，小手按在玻璃上，留下淡淡的光痕。她轻声哼着一首没有歌词的旋律，调子古老而陌生，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小雨？”苏雨晴轻声呼唤，”那是什么歌？”
林小雨转过头，金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程墨教我的。他说…这是影族和光裔的古老摇篮曲。在夹缝里，他听到有人在唱。”
维迦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不可能。7号不应该知道这种歌。除非…”
“除非什么？”苏雨晴追问。
维迦的黑眼睛深不可测：”除非他在夹缝中接触到了真正的影族记忆。不是陈铭那样的半成品，而是…原始存在。”
林小雨继续哼着那首神秘的旋律，声音虽小，却让房间的空气微微震动。窗外的血月似乎也随之闪烁，仿佛在回应她的歌声。
苏雨晴突然有种错觉，仿佛小女孩正在与月亮对话。这个念头太过荒谬，但却挥之不去。
夜更深了，暗紫色的月光为所有事物蒙上一层不祥的色彩。明天他们将前往档案馆，寻找那个可能连接着程墨的”薄弱点”。但苏雨晴心里清楚，更大的谜团正在展开——关于林小雨的真实身份，关于维迦的秘密联络，关于那扇即将打开的”更大的门”。
而此刻，林小雨依然站在窗前，对着血月低吟那首来自维度夹缝的歌谣，仿佛在召唤着什么，又像是在警告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