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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昭华宫的门推开时,铁锈摩擦的声音特别刺耳。祝昭宁站在门口,脚底下的青砖缝里钻出几丛野草,风一吹就晃。院子里那棵石榴树歪歪扭扭的,叶子上蒙着层灰,一看就很久没人管过。

“这地方……”身后的白露咋舌,她穿着身湖蓝色布裙,是谢时昼特意挑的。来之前陛下叮嘱过,说白露性子活泛,昭宁刚入宫,身边得有个能说上话的人。

旁边的霜降没作声,她穿青灰色衣裙,手里攥着个布包。谢时昼说她做事最稳妥,宫里的规矩也懂些,让她多照看昭宁,还塞给她个小匣子,说里面是应急的伤药和碎银。

祝昭宁往屋里走,正屋的桌子腿松了,用块破布垫着。墙角堆着几个旧木箱,锁都锈死了,上面的灰能沾满手指。她伸手摸了摸桌沿,指尖立刻黑了一片。

“陛下说,这宫虽偏,却清净。”霜降打开布包,把东西一件件归置到桌上,“特意让人打扫过,许是……没打扫干净。”

祝昭宁摇摇头:“没事,我们自己收拾吧。”

刚拿起扫帚,院门口就传来脚步声。一个太监领着两个人进来,脸上堆着笑:“昭嫔娘娘,太后娘娘知道您搬进来了,特赏了两个伺候的人。”

那两人赶紧跪下磕头。小太监看着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声音细弱:“奴才韩允,给娘娘请安。”旁边的婢女穿粉色衣裙,动作利落些:“奴婢芙蓉,参见娘娘。”

祝昭宁心里咯噔一下。谢时昼临走前特意说过,怕太后安插人,已经挑好了可靠的人,没想到还是来了。

“起来吧。”她尽量让声音平稳些,“往后就在这儿当差吧。”

韩允和芙蓉起身时,偷偷瞟了眼屋里,又飞快低下头。那太监说了几句太后娘娘体恤的话,扭着腰走了。

白露凑到昭宁耳边:“娘娘,这两人……”

“别多嘴。”祝昭宁小声说,拿起扫帚往墙角走。

接下来的一下午,几个人各自忙着。白露一边擦窗户一边哼小曲,时不时跟昭宁说:“以前在陛下潜邸时,哪见过这么破的地方。”霜降蹲在地上擦青砖,动作仔细,擦过的地方露出青灰色的底色。韩允拎着水桶来回跑,却总在门口磨蹭,像是怕撞见什么。芙蓉则显得格外小心,擦桌子时轻手轻脚,偶尔问:“娘娘在山上时,也做这些粗活吗?”

祝昭宁手里攥着抹布,随口应:“嗯,常帮师兄们打扫院子。”

芙蓉的嘴角撇了撇,没再说话。

傍晚时,御膳房送来了晚膳。一个小太监提着食盒进来,往桌上一放就走,连句话都懒得说。白露打开食盒,里面是两碗糙米饭,一碟咸菜,还有碗飘着油花的清汤。

“这是什么呀!”白露气得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御膳房的人眼瞎了?就算娘娘不是世家出身,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她作势就要往外走:“我去找他们理论!”

“别去。”祝昭宁拉住她,声音有点沉,“刚入宫,别惹事。”

“可他们这是明摆着欺负您!”白露红了眼,“定是看您好说话……”

“嘘。”祝昭宁往韩允和芙蓉那边瞟了眼,两人正低头,耳朵却竖着。她压低声音:“太后的人还在这儿,你去闹,他们转头就能添油加醋告诉太后。”

白露这才消停,气鼓鼓地坐下:“这怎么吃啊,还没山上的糙米饭香。”

祝昭宁拿起筷子,夹了口咸菜:“能吃饱就行。”她往嘴里扒饭,米粒有点硬,刺得喉咙发疼。

霜降默默往她碗里夹了点咸菜,没说话。韩允和芙蓉也没吭声,饭吃得很慢。

晚膳后,霜降去收拾碗筷,白露帮着擦桌子。祝昭宁坐在门槛上,看着天边的晚霞一点点沉下去。远处传来别的宫里的丝竹声,衬得昭华宫格外安静。

她摸了摸发间,那支桃木簪还在。

“娘娘在想什么呢?”白露走过来,递给她块帕子。

祝昭宁摇摇头,把帕子攥在手里:“没什么。”

夜里洗漱时,霜降烧了热水,倒在缺了个口的铜盆里。祝昭宁伸手试了试水温,刚碰到水,就听见芙蓉说:“霜降姐姐,你看这盆都破了,哪配得上娘娘用。”

霜降没接话,只是往盆里加了点凉水:“温度正好。”

祝昭宁把手放进水里,温热的水漫过手腕,心里却有点凉。她想起谢时昼,他说回来就来看她,可这都天黑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是不是宫里的事太多,他忘了?

躺在床上时,月光从窗纸的破洞钻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小块亮斑。白露和霜降睡在外间的小榻上,呼吸声很轻。

祝昭宁悄悄摸出枕下的木簪,放在手心。簪子被体温焐得温热,小雀的眼睛是个小小的凹痕,像他看她时的眼神。

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砸在木簪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赶紧用袖子擦掉,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她想家了,想太羲山的师兄弟们,想后山的竹林,想谢时昼还叫谢舟的时候。那时候他会教她剑法,会陪她摘野果,会在她练剑摔倒时,紧张地扶她起来,眉头皱得像个小老头。

可现在,他是皇帝,她是昭嫔,隔着这宫墙,好像什么都变了。

另一边的御书房,烛火亮得刺眼,奏折堆成了小山。谢时昼坐在案前,手里捏着奏折,眉头却锁着。李忠全端来参茶,小声说:“陛下,歇会儿吧,都看了一下午了。”

谢时昼没抬头:“还有多少?”

“回陛下,还有十几本。”

刚说完,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陛下,靖王殿下求见,说白天有事耽搁了,没能迎接陛下回宫,特来请罪。”

谢时昼的手指顿了顿,把奏折合上:“让他进来。”

谢砚之走进来,穿着墨色锦袍,脸上堆着笑:“皇兄,臣弟来迟了,还望恕罪。”

“无妨。”谢时昼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谢砚之坐下,目光扫过案上的奏折,忽然话锋一转:“说起来,皇兄这次微服私访,路上似乎不太平?臣弟听下面人说,您在太羲山附近遇了险,还在那里养伤了三个月?”

谢时昼端参茶的手顿了顿,杯盖碰到杯沿,发出轻响:“嗯,一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就好。”谢砚之搓了搓手指,戒指上的暗纹在烛火下闪了闪,“只是臣弟好奇,是谁这么大胆,敢动皇兄的主意,可查到些眉目没有?”

谢时昼抬眼看向他,眼底没什么波澜:“还在查。皇弟问这个做什么?”

“臣弟这不是担心吗?”谢砚之笑了笑,语气却紧了些,“毕竟若是放着这等刺客不管,保不齐下次还会出事。要不要臣弟调些人手,帮皇兄查查?”

“不必了。”谢时昼放下茶杯,指尖在案上轻轻敲着,“这点小事,刑部还办得好。倒是皇弟,白天说府里老仆生病,此刻却有空操心这些,那老仆的病,想必不重?”

谢砚之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托皇兄的福,已经好多了。”他话锋又绕回去,“说起来,皇兄遇袭那天,臣弟正好在城外庄子上,回来才听说这事,倒没能第一时间护着皇兄……”

“皇弟有心了。”谢时昼打断他,拿起一本奏折翻开,“朕记得皇弟素来不管这些杂事,今日怎么这般上心?”

谢砚之端起桌上的茶,没喝,只是指尖摩挲着杯壁:“皇兄说笑了,您的安危,就是臣弟的安危。对了,听说皇兄带回来位姑娘,封为昭嫔了?”

谢时昼翻过一页奏折,声音平淡:“嗯。”

“听说那位昭嫔娘娘是江湖出身,怕是不懂宫里的规矩。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皇兄还得多担待。”

“她很好。”谢时昼的声音有点冷,“不用皇弟操心。”

谢砚之像是没听出他语气里的疏离,继续说:“皇兄有所不知,宫里不比外面,规矩多。尤其是太后娘娘那边,最看重这些。那位昭嫔娘娘……”

“皇弟还有别的事吗?”谢时昼合上奏折,“若是没有,朕还要看奏折。”

谢砚之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没别的事了,就是来看看皇兄。那臣弟不打扰皇兄了。”

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对了皇兄,臣弟听说昭嫔娘娘住昭华宫?那地方偏僻,怕是委屈了。若是需要什么,臣弟府里还有些闲置的物件,可送去。”

“不必了。”谢时昼的声音沉得像冰,“朕的人,朕会照顾。”

谢砚之没再说什么,躬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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