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曼莉胸口剧烈起伏，指着陆飞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砒霜？陆飞，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让一个可能患有恶性肿瘤的病人去买剧毒药物。
你是想让他死得快一点吗？！”
面对她的滔天怒火，陆飞的表情却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甚至没有看暴怒的周曼莉。
眼神反而飘向了远处训练场上那些挥洒汗水的身影。
“周医生，首先，你不能确定那就是恶性肿瘤。”
“其次，你怎么知道，砒霜就一定是毒药，而不是解药？”
这番话轻飘飘的，却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周曼莉的脸上。
“你……！”
周曼莉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卫校都没毕业的新兵蛋子
竟然敢当众质疑她这个曼彻斯特大学医学博士的诊断？
还在这里大放厥词，说什么砒霜是解药？
这是对她专业性的无情践踏！
她猛地举起手中的X光片，几乎要戳到陆飞的脸上。
“你给我看清楚！这么大一块阴影
边缘模糊，密度不均，典型的肿瘤影像特征！”
“这是铁证！”
“你凭什么质疑我？就凭你那点可笑的道听途说吗？”
不远处的何晨光和王艳兵也听到了这边的争吵，悄悄凑了过来。
当听到“肿瘤”两个字从周医生嘴里说出来时
两人的脸色瞬间白了。
“二牛他……真的长了那玩意儿？”
王艳兵喃喃自语，心里一阵发虚。
何晨光则是一拳砸在自己手心，满脸的懊悔。
他想起自己平时总爱跟李二牛开玩笑
说他吃得多，干活壮，把他当牛使唤。
可现在……
一想到那个憨厚的笑脸背后
竟然藏着这么可怕的病，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都怪我们，平时还老是欺负他……”
老黑班长此刻已经完全站在了周曼莉这边。
在他朴素的观念里，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洋博士
你说的话能有医生专业？
这不扯淡吗！
他一把推开陆飞，将周曼莉护在身后，虎目圆瞪。
“陆飞！你给我闭嘴！”
“周医生是为了二牛好，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收拾！”
老黑班长越说越气，指着陆飞的鼻子就骂。
“现在，立刻，马上！
给我去禁闭室待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他觉得陆飞简直是疯了。
放着科学的西医不信，去信什么砒霜能治病的鬼话。
这要是传出去，他们一班的脸都要被丢光了。
陆飞看了看怒不可遏的老黑班长，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周曼莉。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他转身，默默地朝着禁闭室的方向走去。
那背影，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孤单，却又异常坚定。
“不行！我得赶紧把二牛找回来！”
老黑班长看着陆飞的背影，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他掏出兜里那部老旧的按键手机
手指哆哆嗦嗦地按下一串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班长？”
电话那头传来李二牛憨厚的，带着喘气的声音。
“李二牛！你小子跑哪去了！赶紧给老子滚回来！马上！”
老黑班长对着电话就是一通咆哮。
“啊？班长，我……我正在药店给陆飞买药呢……”
“买个屁！”
老黑班长急得口不择言。
“陆飞让你买的是毒药！是砒霜！
那玩意儿能吃死人你知不知道！”
为了让李二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一着急，嘴巴比脑子还快。
“你小子别磨蹭了！
周医生说你肚子里长了个大瘤子！再不回来检查就没命了！”
电话那头，瞬间没了声音。
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几秒，只听“哐当”一声，似乎是手机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是一声闷响。
老黑班长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喂？二牛？李二牛！你小子怎么了？说话啊！”
十几分钟后，一辆三轮摩托载着一个脸色惨白，浑身瘫软的士兵冲进了营区。
正是李二牛。
他被药店老板发现晕倒在门口，好心给送了回来。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他抬进了卫生室。
刚放到病床上，李二牛就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两行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班长……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哭了。
这个平时训练再苦再累都只会咧嘴傻笑的汉子，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俺爹娘就俺一个儿子……俺要是死了，他们可咋办啊……”
李二牛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子，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老黑班长眼圈也红了，一个劲地拍着他的肩膀。
“瞎说啥呢！没事的！有部队在，肯定能治好你的！”
周曼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恢复了医生的专业。
“别哭了，现在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根据我的初步诊断，你需要立刻去军区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比如CT扫描，来确定肿瘤的性质和位置。”
“如果是恶性肿瘤，就要尽快安排手术切除，配合化疗。”
她的话，清晰而冷静，却让李二牛哭得更凶了。
“手术……化疗……”
这些词，对他来说，就等于宣判了死刑。
半小时后，一辆军用吉普车呼啸着驶离了新兵营，直奔军区总医院。
车上，老黑班长和何晨光他们陪着失魂落魄的李二牛。
周曼莉也跟了过去。
总医院，肿瘤科主任办公室。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
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医生听完周曼莉的叙述，猛地一拍桌子。
“胡闹！”
孙建国主任的脸上写满了愤怒。
“新兵蛋子懂什么医学！砒霜治癌？这是哪个江湖骗子说出来的屁话！”
他看了一眼旁边脸色凝重的周曼莉，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几分关切。
“曼莉，你别跟这种无知的人一般见识。
一个卫校肄业生，也敢质疑你的诊断，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孙建国一直对这位从英国回来的年轻女博士很有好感。
此刻正是表现自己的大好机会。
“这种害群之马，必须严肃处理！”
他义正辞严地说道，随即拿起电话。
“我马上安排，给病人做最全面的CT检查！
你放心，有我在这里，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康团长和范天雷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神色都十分严肃。
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简直是乱弹琴！”
康团长一进来就怒气冲冲。
“一个新兵，不好好训练，竟然在部队里搞封建迷信！
还险些闹出人命！范天雷，这就是你挑的好兵？”
范天雷没有说话。
他眉头紧锁，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那天在街头，陆飞一个人，赤手空拳，轻描淡写地放倒了十几个小混混。
还有他用那神出鬼没的手法，将自己瞬间迷晕过去的情景。
这个陆飞，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一个敢用砒霜当药的人，要么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要么……
就是有着绝对自信的奇人。
范天雷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