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一本引人入胜的悬疑灵异小说,古月悬疑,正在等待着你的发现。小说中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人物形象栩栩如生,让读者仿佛置身于一个充满奇幻与冒险的世界。作者静心小城的精湛文笔和细腻描绘,更是为这本小说增添了不少色彩。目前,小说已经连载,让人热血沸腾。快来加入这场阅读盛宴,98090字的精彩内容在等着你!
古月悬疑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世界没有爆炸,没有化为虚无。
它在剥落。
像老旧墙皮,一片片卷曲,脱落。石头的纹理下面,不是更深的石头,而是某种……温热的、跳动的东西。
暗红色的肌肉纤维,虬结在一起,像无数纠缠的巨蟒。淡黄色的脂肪组织,渗透着油腻的光泽。森白的骨骼结构,支撑起这间囚室的框架。
我不在囚室里。
我在一个活物的腔子里。
脚下的地面变得柔软、湿滑,富有弹性。我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轻微的搏动,与我的心跳同频,却又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古老而缓慢的节律。
空气里,鱼的腥味、海水的咸味、肖安伤口的血腥味,混合着一股浓郁的福尔马林气味。
那是我最熟悉的气味。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
皮肤正在变得透明。我能看见自己的指骨、血管里奔流的血液、收缩的肌肉束。我成了一具行走的解剖标本。
荒谬感和恐惧感没有淹没我。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病态的清绪。
我的大脑从未如此冷静。
这就是“听潮”的世界?一个由生物学和病理学构筑的精神牢笼?
它知道我是谁。
它知道我最着迷,也最恐惧的是什么。
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光。
我朝着光走去。
脚下的“地面”越来越软,黏稠的液体没过我的脚踝。我不在乎。我的目标只有一个——真相。我要看看这个幻境的核心,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穿过那片光。
眼前的景象让我停下了脚步。
我站在一座宏伟的穹顶之下。
与其说是教堂,不如说是一座用血肉和骸骨堆砌的展览馆。巨大的肋骨构成了拱顶,一根根惨白的脊椎骨化为撑起大殿的立柱。远处的高墙上,无数张扭曲的面孔被封存在琥珀色的粘液里,无声地哀嚎。
大殿中央,陈列着三个“展品”。
第一个是王五。
他变得无比臃C肿,像一只被吹胀到极限的河豚。他坐在一座由无数条死鱼堆成的小山上,双手疯狂地抓起那些鱼,塞进自己的嘴里。他的嘴直接连着豁开的肚腹,被吞下的鱼又从腹部的伤口掉出来,落回鱼山。
永无止境的贪食,永无饱足的饥饿。
他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麻木的、机械的狂喜。
“贪”之祭品。
第二个是老陈。
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被粗大的铁链锁在一块黑色的礁石上。他手里握着一把锈迹斑驳的尖刀——那是我用来切鱼的刀。他一遍又一遍地,奋力将刀刺向面前的空气。
每一次刺出,他干瘪的胸膛都会随之裂开一道伤口,流出黑色的脓血。但他毫不在意。
他脸上凝固着我见过的、那种诡异又满足的笑容。
他以为自己正在复仇。
他在幻觉中,永恒地“杀死”着赵诚,也永恒地“杀死”着自己。
“嗔”之祭品。
第三个是肖安。
他躺在我进来时那个位置,蜷缩着。他的身体一半已经腐烂,另一半却在生长。无数藤壶和贝类从他的血肉里钻出来,开出惨白的花。他的手,直直地伸向穹顶的最高处。
在那里,有一个虚幻的、不断远去的影子。
一艘小船的影子。
他想回家。
所以“听潮”让他永远地停留在了回家的路上。
三个祭品,三座人性的纪念碑。贪婪、嗔恨、妄念。赵诚的笔记本内容,以一种无比残酷的方式,在我眼前得到了验证。
“很壮观,不是吗?”
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猛地回头。
是赵诚。
但他又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赵诚。
眼前的他,不再是那个瘦削、癫狂的学者。他穿着一身洁净的白色长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而温和,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悲悯。他不像个疯子,倒像个传道者。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陆宴。”他微笑着,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座由痛苦构成的殿堂。
“真实?”我冷笑,“一个用幻觉堆砌的屠宰场,你也管它叫真实?”
“幻觉?”赵诚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那些哀嚎面孔的光。“不,不。陆宴,你错了。我们活着的那个世界,那个被物理定律和偶然性支配的世界,才是幻觉。那里的一切,生老病死,爱恨情仇,都不过是表象。而这里,”他指了指四周,“这里,才是驱动一切的内核。”
他走向王五的“展品”,用一种欣赏艺术品的眼神看着他。
“你看,‘贪婪’多么纯粹。它剥离了道德、社会、家庭……所有那些虚伪的修饰,只剩下最原始的欲望。这种纯粹,多美。”
他又踱步到老陈面前。
“还有‘嗔恨’。它能给予人超越生死的力量。哪怕代价是永恒的自我凌迟。这种执着,多么动人。”
他的语气里没有半点疯狂,只有一种学者的、冷静的赞叹。这种冷静,比疯狂本身更让我毛骨悚然。
“所以,这就是你想要的?一个可以随意解剖人性的实验室?”我问。
“不只是人性。”赵诚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是万物!是宇宙的终极真理!你和我,陆宴,我们是同一种人。我们都渴望撕开表象,看到血淋淋的内在。你用法医刀,而我,找到了更好的工具。”
他摊开手掌。
一把手术刀,静静地躺在他掌心。
那把刀很奇特,非金非铁,仿佛由凝固的光构成,刀刃上流淌着星辰般的光辉。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杀死老陈的吗?”他问。
我的瞳孔收缩。
“老陈的愿望是杀了我,报仇雪恨。‘听潮’听到了,于是给了他一个机会。”赵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它在老陈的幻觉里,把我塑造成了毫无防备的羔(羔)羊。老陈以为他拿着刀,走向了我。但实际上,他只是走向了一面镜子。他刺向‘我’的每一刀,都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自己身上。”
“而你,”我盯着他,“你只是在一旁看着。”
“我是导演,也是观众。”他微笑着,“一场完美的、由‘嗔恨’主演的独角戏。现在,演员已经谢幕,只剩下我们了。”
他向我走来,将那把发光的手术刀递给我。
“陆宴,你是最完美的祭品。你的‘痴’,不是对财物,不是对生死的痴迷。而是对‘理智’和‘真相’本身的痴迷。你比我更纯粹。所以,‘听潮’为你准备了最盛大的谢礼。”
我看着那把刀,没有动。
“拿着它。”赵诚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拿着它,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将不再被肉(肉)体的牢笼束缚。你可以解剖一颗恒星的衰亡,可以剖析一段记忆的成因,可以看见时间流动的轨迹。你将成为终极的观察者,绝对的理智化身。这难道不是你毕生所求的真理吗?”
真理。
这个词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的一生,似乎都在追逐这两个字。从课堂到解剖台,我以为科学、逻辑、证据,就是通往真理的道路。直到我在法国,在那间冰冷的解剖室里,看到了权势如何轻易地将真相掩埋。
那个被虐杀的女孩,她身体上的每一处伤痕都在控诉。可最终的报告上,只写着“意外坠楼”。
我的“理智”在那一刻崩塌了。我所谓的真相,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
我逃回了国,逃到了这座孤岛。
我以为我在逃避过去,其实我还是在寻找。寻找一个更强大的、不容置疑的真理。
现在,它就在我眼前。
一把能剖开万物的刀。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
指尖传来了冰凉的触感。
当我握住那把刀的瞬间,整个世界在我眼中再次改变。
我看见了。
我看见了赵诚身体里奔腾的情绪,那些狂热的、骄傲的、渴求的念头,像一条条发光的神经元。我看见了穹顶之外,无数时空的碎片像玻璃一样层层叠叠。我甚至能“看”到这座岛的过去,看到几十年前那个渔村的村长,是如何跪在断魂崖,用全村人的性命,换来一场救命的雨。
力量。
无穷无尽的、洞悉一切的力量,涌入我的脑海。
“感觉到了吗?”赵诚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这就是‘神’的感觉。现在,你只需要完成最后一步。献上你最后的‘人性’。杀了地上的那个可怜虫。”
他指向角落里,那个蜷缩的、已经不成人形的肖安。
“用你的‘理智’,去终结他的‘妄念’。完成这场盛大的仪式。然后,你和我,将共同成为新世界的神。”
我握着刀,走向肖安。
我的脚步很稳。我的心跳很平。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着这一刀下去,会如何切断他的中枢神经,如何让他瞬间、毫无痛苦地死去。
这似乎是最“理智”的选择。
他已经没有救了,活着只是痛苦。
我举起了刀。
刀锋上,映出我的脸。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平静,冷漠,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就像……就像当初宣布女孩“意外坠楼”的那个法国警长。
一种彻骨的寒意,猛地从我的脊椎窜上天灵盖。
不对。
这不对。
这不是真理。
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追求的理智,是为了守护生命,是为了探寻真相背后的公义。而不是为了成为一个冷冰冰的、漠视一切的“神”!
如果绝对的理T智,意味着要抛弃所有的人性,那这种理智,本身就是最大的疯狂!
“你撒谎。”
我转过身,看着赵诚,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
赵诚脸上的微笑僵住了。
“你说什么?”
“我说法医的职责,是为死者言,为生者权。”我一字一句,像是把刻在骨子里的信条重新念出来,“而不是把生命当成冰冷的展品和数据!”
我看着手里的刀。
“这东西,不是真理的钥匙。”我将刀尖对准了赵诚,“它只是一个更华丽的笼子。你以为你成了神?你看看你自己!”
我用空着的那只手,指向赵诚的脚下。
他低头。
我也低头。
我们都看见了。
不知何时,无数条黑色的、黏滑的触须,从地面的血肉中伸出,早已悄无声息地缠上了赵诚的双脚,并顺着他的裤管,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不是这座殿堂的主人。
他也是“展品”之一。
是“痴”之祭品。
那个最渴望知识、最渴望成神的祭品。
“不……不可能……”赵诚脸上的悲悯和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它承诺过我!我是它的使徒!我是被选中的人!”
“你只是它吃得最久的一顿饭。”我冷冷地戳穿了他最后的妄想,“王五的‘贪’,一顿就吃完了。老陈的‘嗔’,味道更浓烈,但也有限。只有你的‘痴’,对知识和永生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所以它给了你一点甜头,让你心甘情愿地为它搭建舞台,找来更多的食物。”
“而我,”我举起手中的光之刃,“就是你为它准备的,最后一道大餐。”
“胡说!你胡说!”赵诚疯狂地嘶吼起来,他想挣脱,但那些触须却越缠越紧,将他牢牢地固定在原地。
“听潮”不是神,甚至可能没有智慧。
它只是一种本能。一种寄生于人心欲望之上的,古老的“饥饿”。
它就像一种精神世界的猪笼草,用欲望的蜜汁,引诱猎物上钩,然后慢慢消化。
赵诚的“求知欲”,就是最香甜的蜜汁。
而我这个所谓的“终极理智”,不过是它为自己准备的、更替宿主的机会。如果我真的杀了肖安,献祭了自己最后的人性,我就会变成下一个赵诚。一个更强大、更完美的“容器”。
我看着手中这把美丽的、充满诱惑的刀。
这才是“听潮”最核心的毒素。
不是鱼肉里的什么化学物质,而是这种能将欲望具象化,让人自愿沉沦的力量。
它的弱点是什么?
如果它是寄生虫,那它最怕的是什么?
是宿主死亡吗?不,它会寻找下一个。
是宿主清醒吗?
我看着癫狂的赵诚,看着他被黑色触须慢慢吞噬的样子,一个念头闪过。
法医解剖尸体,是为了找出死因。
那么解剖幻觉呢?
我能否用这把“幻觉”的刀,去解剖“幻觉”本身?
我没有刺向赵诚。
也没有刺向我自己。
我调转刀尖,用尽全力,将它狠狠刺进了脚下的、那片还在搏动的血肉“地面”!
“噗嗤!”
一声闷响。
仿佛利刃刺穿了巨大的心脏。
整个血肉殿堂,剧烈地颤抖起来。
赵诚的尖叫戛然而止,他惊愕地看着我。
“你……你干了什么?!”
“既然这个世界是活的,那它就一定有要害。”我低吼着,双手死死压住刀柄,将它更深地捅进去,“你找不到,是因为你把它当成了神!而我,只把它当成一具等待解剖的尸体!”
“吼——!”
一声不属于任何人类、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物的怒吼,从四面八方传来。
穹顶的肋骨开始断裂,支撑大殿的脊柱寸寸崩溃。墙壁上那些琥珀中的面孔,发出刺耳的尖啸,然后纷纷炸裂。
王五、老陈、肖安的“展品”,在剧烈的震动中,化为了一滩滩腐烂的血水。
黑色的触须像潮水般从我脚下退去,它们放弃了赵诚,疯狂地涌向我刺入地面的那把刀,似乎想要将它拔出来。
赵诚的幻象,在失去了力量支撑后,迅速变得透明、稀薄。
他怨毒地看着我,身体化为点点星光,消散在崩塌的空间里。
“你会后悔的,陆宴……它看上你了……你跑不掉的……”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世界在我眼前彻底碎裂成亿万片光影。
强烈的眩晕和撕裂感传来,像是灵魂被硬生生塞回一具不合身的躯壳。
我猛地睁开眼。
眼前,依旧是那间狭小、昏暗的囚室。
肖安倒在地上,身体已经冰冷僵硬,他那血肉模糊的膝盖和发黑的双手,证明他早已死去多时。
那半截烤鱼,静静地躺在不远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幻境里的一切,像是做了一场无比真实的噩梦。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
指尖还残留着触碰鱼皮时的冰冷和油腻。
手心里,空空如也。
那把由光构成的、能剖开万物的手术刀,消失了。
但我能感觉到。
我能感觉到它。
它没有消失。
它只是……藏进了我的身体里。藏进了我的精神深处。
我赢了吗?
我用我的“理智”,剖开了幻境,逼退了“听潮”。
我活了下来。
可赵诚最后那句话,却像诅咒一样,在我耳边回响。
“它看上你了……”
我走到囚室那扇狭小的窗户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大海。
海浪的声音,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在“哗啦……哗啦……”的潮声中,我好像听到了很多别的声音。
风的呜咽,岩石的沉默,远处海鸟的鸣叫……甚至,是构成这个世界的最微小的粒子,它们震动的声音。
一切,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我闭上眼睛。
在我的意识深处,那把光之手术刀,正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微弱而诱人的光芒。
船,也许永远不会来了。
但这一次,我没有感到绝望。
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恐惧和兴奋的情绪,在我心底慢慢滋生。
我成了新的孤岛。
也是,新的灯塔。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卫生间。
冰冷的水珠顺着我的发梢滴落,砸在图书馆陈旧的木地板上,洇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可那股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皮肤,而是源于灵魂深处。
镜子里那个“我”。
那个微笑。
不是幻觉。
不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一种宣告。像一个殖民者,在我思想的领土上,插上了它的旗帜。
我扶着书架,大口喘息,试图用理性为自己构筑一道防线。
“它”是一种高维生命,赵诚是这么说的。它没有实体,依靠精神寄生。我用声波共振摧毁了它与灯塔透镜形成的物理连接,重创了它,并将它从赵诚的大脑里驱逐了出去。
然后呢?
然后,就像一段代码找到了更强大的处理器,它选择了我。
一个在绝境中,依旧能保持绝对理智,并用物理学杀死了“神”的宿主。
对它而言,我一定……很美味。
“同学,你没事吧?”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是图书馆的管理员,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女孩。她手里抱着一摞书,正担忧地看着我。
在她开口的瞬间,我的世界,炸了。
不再是模糊的、混杂的潮声。
是清绪。
是极致的、令人发指的清晰。
我“听”到了她心脏不安的跳动,一声,又一声,像一面被绷紧的小鼓。
我“听”到了她隐藏在担忧之下的那份小小的好奇,以及对我不小心弄湿地板的一丝不满。
我甚至能“听”到她身体里血液流动的声音,细胞新陈代谢的微弱噼啪声。
图书馆里,几百个学生的思绪,像无数条错乱的电波,同时涌入我的大脑。
“……这次的考试一定要过……”
“……他为什么还不回我消息……”
“……妈妈的手术费还差多少……”
“……陆宴回来了?听说他在外面疯了一年……”
贪婪,恐惧,嫉妒,爱恋,憎恨……
所有最原始、最隐秘的情绪,赤裸裸地在我脑海里尖啸。
这就是“听潮”的世界?
不,这不是它的世界。
这是我的。
它只是给了我一把钥匙,强行打开了我感知这个世界的门。
我猛地闭上眼,双手死死按住太阳穴,指甲几乎要嵌进头皮。那把藏在我精神深处的光之手术刀,嗡嗡作响,散发出兴奋的光芒。它渴望剖开这些情绪,品尝它们的味道。
“滚出去!”我在心里无声地咆哮。
我要控制它。
就像我控制手术刀,控制显微镜,控制我自己的理智。
我强迫自己聚焦。将所有杂音屏蔽,只留下眼前这个女孩。
“我没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像两片砂纸在摩擦,“只是有点低血糖。”
女孩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最终还是点点头,抱着书走开了。
我靠着书架,缓缓滑坐到地上。
冷汗已经浸透了我的衬衫。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我回到了学校,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法医课堂。
恩师刘教授,就是介绍我去孤山岛的那位老人,对我表示了极大的欢迎。他以为海岛的生活治愈了我,让我重新找回了自我。
他错了。
我只是从一个牢笼,跳进了另一个更巨大、更隐秘的牢笼。
“今天,我们来看一个特殊的案例。”
刘教授打开投影,一张现场照片出现在幕布上。
是一具坠楼的尸体,呈一个诡异的扭曲姿态,摔在楼下的花坛里。
“死者,张海,男性,34岁,某公司高管。警方初步结论是意外失足。现在,请同学们自由讨论,从这张照片上,你们能看到什么?”
课堂上立刻响起了窃窃私语。
“着地点是花坛,有缓冲,但颅骨依旧碎裂,说明坠落高度很高。”
“死者双手张开,没有抓握的痕迹,不像是自杀前的犹豫。”
而我,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照片。
我什么都没说。
因为我不需要“看”。
当我的目光接触到那具尸体照片的瞬间,无数信息碎片,就像带电的尘埃,自动向我汇聚。
我“闻”到了死者身上残留的廉价香水味,混合着酒精和恐惧的酸腐气息。
我“听”到他死前心脏疯狂的擂动,和他情人尖锐的、带着快意的诅咒。
我甚至“看”到了一双穿着红色高跟鞋的脚,如何用力地,踹开了他攀在阳台栏杆上的手。
不是意外。
是谋杀。
“陆宴?”刘教授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你有什么看法?”
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情绪。好奇,不屑,还有一丝幸灾乐祸。他们都听说了我“逃跑”一年的传闻。
那把刀,在我脑中低鸣。
它在诱惑我。
说出来。
把真相说出来。
享受他们震惊的表情,享受刘教授的赞许,享受将那个恶毒女人绳之以法的快感。
这将是一场多么美妙的情绪盛宴。
我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不。
我不能用它的方式去思考。
一旦我开始依赖这种“神启”般的能力,我就会变成第二个赵诚。我会为了追求更多的“真相”,而主动为它寻找祭品。
我必须用我自己的方式。
用我的知识,我的逻辑,我的理智。
“教授。”我站起身,目光依旧锁定在照片上,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认为这不是意外。”
刘教授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哦?理由呢?”
“死者的左手指甲。”我指向照片的一个微小细节,“有轻微的断裂和磨损,里面似乎嵌着某种白色碎屑。这不符合意外坠落的特征,更像是在坠落前,他曾死死抓住过什么东西,比如……白色的墙灰或者栏杆。”
“另外,他坠落的抛物线轨迹很奇怪。如果是失足,他应该更靠近楼体。而现在的位置,说明他在坠落时,受到了一个来自背后的水平推力。”
我冷静地分析着,每一个字,都建立在法医学的逻辑之上。
这些细节,是我在第一眼“看”到真相后,强迫自己回过头去寻找的物理证据。
我用科学,为“神”的启示,打上理性的补丁。
我说完,坐了下来。
教室里一片寂静。
刘教授盯着投影看了许久,然后慢慢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神里,有惊讶,有赞赏,但更多的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探究。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我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脑海里,那把刀的嗡鸣,渐渐平息了。带着一丝不情愿的,仿佛被主人呵斥后委屈趴下的猎犬。
我赢了这一回合。
但我能感觉到,它在等着。
等着我的理智,出现裂缝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