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床沿织出一道银亮的边。鹿笙半蜷在沈砚怀里,鼻尖抵着他温热的脖颈,能清晰闻到那股清冽的草木香——灵泉水的气息还未散尽,混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像深山里刚被晨露洗过的松树,让人踏实得想赖一辈子。
“明天请谁来?”她的声音裹在睡意里,黏糊糊的,像块刚熬好的麦芽糖。
沈砚低头,下巴蹭过她柔软的发顶,掌心在她后背上轻轻拍着,节奏平稳得像摇篮曲:“李副团,王政委,赵参谋长,都是自家人。他们家属也一起来,热闹。”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胳膊上细腻的皮肤,“不用你累着,早上我去服务社买些现成的馒头,菜咱们明天上午一起去市场挑新鲜的。”
“那肉呢?”鹿笙往他怀里缩了缩,睫毛扫过他的锁骨,带起一阵轻痒。
“下午我去后山一趟。”沈砚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给你打只狍子回来,清炖最补。”
鹿笙“嗯”了一声,眼皮越来越沉。朦胧间,她感觉沈砚的呼吸拂过鬓角,带着种让人心安的韵律。这一夜,沈砚睡得格外沉,多年来因旧伤辗转反侧的毛病也没犯,晨起时只觉浑身通畅,四肢百骸里像揣了团暖烘烘的气,连眼底的红血丝都消失不见了,竟是从未有过的舒畅。
天刚蒙蒙亮,沈砚就轻手轻脚起了床。鹿笙还在熟睡,眉头舒展着,脸颊泛着健康的粉,像株被晨露润过的桃花。他替她掖了掖被角,目光落在她枕旁的木簪上——是根朴素的桃木簪,上面简单刻着几朵兰草,还是她来时从家里带来的。他记得樟木箱里有母亲留下的银簪,回头找个机会拿给她。
初秋的风里带着凉意,吹得路边的白杨叶沙沙响。刚走到团部办公楼前,就撞见叼着牙刷出来的赵参谋长。赵参谋长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突然“嘿”了一声:“沈砚?你这气色……跟换了个人似的啊!”
他凑上来,一股牙膏沫子味扑面而来:“我说你小子,这才刚娶媳妇三天,就被滋润得这么精神?当年在新兵连,你就揣着张姑娘的照片,说以后非她不娶,我们还笑你傻,现在看来,是我们俗了!”
正说着,李副团长扛着个军用水壶从楼里出来,看见沈砚,嗓门亮得像吹号:“好你个沈砚!娶了媳妇就把我们忘脑后了?昨儿让通讯员叫你喝酒,说在家陪媳妇?”他上下打量沈砚一番,咂咂嘴,“不对啊,你这腰杆挺得比平时直,走路都带风——这是总算把当兵时就惦记的人娶回家了,心里踏实了?”
沈砚脸上腾起点热意,踹了李副团长一脚:“滚蛋。晚上六点,家里吃饭,带家属。”
“哟?这是要请我们吃喜酒?”李副团长眼睛一亮,“行啊!保证到!当年你收到老家来信,躲在树后偷偷看的样子,我们可都记着呢!非得让我们瞧瞧,是哪位姑娘,让你惦记了这么多年!”
赵参谋长在一旁敲边鼓:“就是!这些年多少人给你介绍对象,你都说‘心里有人了’,神秘得跟啥似的。今天可得让我们见见庐山真面目!”
沈砚没再接话,转身往办公室走,背后还传来李副团长的嚷嚷:“记得多做俩硬菜!我们得好好敬弟妹一杯,谢她收了你这根木头!”
他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晨光落在他挺拔的背影上,连步伐都轻快了几分。谁能想到,当年在训练场上被班长罚跑十圈都不吭一声的愣头青,会因为战友提起心上人,耳根悄悄泛红呢。
回到家时,鹿笙刚梳好头发,正坐在床边系鞋带。她穿了件浅碧色的棉布衬衫,领口绣着几针细密的云纹,是她自己绣的,配着深蓝色的卡其布裤子,乌发松松挽在脑后,用那支桃木簪固定着,碎发垂在脸颊旁,看着温婉又清爽。看见他进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回来了?”
“嗯。”沈砚走过去,顺手帮她把歪了的发簪扶正,指尖碰到她温热的耳廓,感觉她微微缩了一下,“头发挽得挺好看。”
鹿笙抬手摸了摸脑后的发髻,脸颊微红:“早上起来梳了好几遍呢,总怕散了。”
两人锁门出门时,家属院刚睡醒。主干道两旁的白杨树叶子上还挂着露水,几个穿着小背心的半大孩子在空地上追逐,远处传来军号声和自行车叮铃铃的响声,混着谁家烟囱里冒出来的炊烟味,热闹又鲜活。
“这家属院分两块,”沈砚锁好院门,指着前方,“那边三栋灰楼,住的多是团级以上干部,王政委、李副团他们都在那边。楼房里空间紧凑,家家户户隔着走廊,不方便种菜,顶多在窗台上摆两盆月季。”他又转头指向两侧,“这些平房就自在些,带院子能侍弄菜,住着营级以下的,也有几位老首长——比如以前的老师长,说住不惯楼房的局促,就爱这带院墙的小院,图个能种点青菜的自在。”
他们住的这排平房在最东头,紧挨着后山的缓坡,红砖墙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斑驳,每户都围着半人高的篱笆,院子里大多开辟成了小菜地,种着绿油油的菠菜、爬满架的黄瓜,还有几垄刚冒头的萝卜苗,透着过日子的实在劲儿。沈砚的脚步在自家院门前停了停,指着院里那棵石榴树:“选这儿,是感觉这树和咱家那棵很像。不算多高大,但枝干遒劲,夏天能遮小半院荫凉,秋天挂的果子红得像灯笼,你看书、纳凉都方便。而且独门独院,清净,屋后就是山,你要是闷了,上山或者在院子里侍弄点蔬菜也自在。”
他没说的是,那天警卫员给了三个选项,有离食堂最近的,有带现成煤棚的,可他一眼就看中了这里——篱笆上爬着的牵牛花,院角刚栽的小葱,还有站在门口能望见的那片浓绿的山影,总觉得这样的地方,他家小姑娘一定喜欢。又查了下附近邻居的性格,更感觉合适
鹿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石榴树果然不高,枝干却像拧着劲儿似的往天上钻,树皮粗糙得像老茧,枝桠间还挂着几个没摘净的干石榴,风一吹轻轻摇晃,倒有股说不出的韧劲。她心里暖烘烘的,刚想说什么,隔壁篱笆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挎着竹篮的妇人走出来,篮子里垫着块蓝布,看着像是正要出门采购。
妇人约莫三十出头,圆脸盘,眼睛很亮,看见他们,“呀”了一声,手里的篮子晃了晃,里面的空搪瓷碗轻轻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就是沈团长吧?”妇人约莫三十出头,圆脸盘,眼睛很亮,嗓门脆生生的,“我是二营副营长周建军家的,叫张桂芬!前儿就听说您要了最东头那间空房,可算见着真人了!”她的目光落在鹿笙身上,眼睛瞪得圆圆的,语气里满是疼爱,“这位就是你爱人吧?哎哟喂,这模样!跟画报上的明星似的!瞧这小脸嫩的,跟刚剥壳的鸡蛋似的,真是个俏生生的小姑娘!难怪沈团长惦记这么久,值了!”
鹿笙被她说得脸更红了,低下头小声说:“张嫂子好,我叫鹿笙。”
张桂芬笑得更欢了,拉着她的手不放:“鹿笙?这名字真好听!瞧这小手软的,一看就是个好姑娘。刚随军来吧?别客气,有啥难处就跟我说!”她又指着前方,“看见那栋楼没?二楼东头住的是王政委家,王政委爱人林慧是中学老师,性子文静,写得一手好字,您要是想看书找她准没错。她家对门是李副团长家,李副团爱人赵大姐是个直爽人,虽说住楼房没法种菜,可她腌的酱菜在院里出了名,回头我帮您讨点尝尝。”
她又指着斜对面一间带院墙的平房:“那是老师长家,老师长抗美援朝时立过大功,一条腿落了残疾,不爱说话,但心眼热乎,您见了喊声‘张叔’准没错。他家院子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据说撒了草木灰,长得特别旺,前儿还往我家篱笆外塞了两把呢。隔壁是三营教导员家的平房,刘姐那人,谁家有难处她第一个到场,上次我家老周出差,孩子发烧就是她半夜跑去叫的医生,她家茄子种得好,紫莹莹的,顺着院墙爬得老高……”
正说着,老师长家的院门开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爷子慢慢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个小铲子,看见沈砚,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小沈?”
“张叔。”沈砚立正站好,声音里带着敬重。老师长是他刚入伍时的领导,当年在战场上替他挡过弹片,也知道他心里藏着个姑娘。
“这是你媳妇?”老师长目光落在鹿笙身上,缓缓点头,眼神里带着点长辈对晚辈的慈爱,“眼神周正,瞧着是个好姑娘。”他晃了晃手里的铲子,“院子里韭菜能割了,中午让小沈给你送点过去,炒鸡蛋给小姑娘补补。”
“谢谢您张叔。”鹿笙连忙道谢,声音细细的,看着老爷子往院角的韭菜地走,背影在晨光里有点佝偻,却透着股军人的硬朗,院墙的影子在他身后拉得很长,像条安稳的路。
“老师长就这性子,面冷心热。”张桂芬小声说,“瞧见你年纪小,指定疼你。”
一路走,张桂芬一路介绍,像个移动的家属院指南,说的最多的就是谁家的菜种得好,谁家的酱菜腌得香,鹿笙乖乖听着,时不时点头应和,张桂芬嘴不停歇,一口气介绍了七八户邻居,语气里满是熟稔,却不让人觉得厌烦,反倒像股热乎气,一下子驱散了陌生人之间的隔阂。
正说着,灰楼那边走过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媳妇,看见他们,脸微微一红,有些腼腆地打招呼:“沈团长好,沈嫂子好,我是后勤处老王家的,叫我小宋就行。”她怀里的孩子约莫两岁,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鹿笙,好奇地咂着嘴。
紧接着,又有几位邻居路过,有提着菜篮子的老太太,有背着书包准备上学的半大孩子,都笑着跟他们打招呼。老太太是退休老团长的遗孀,大家都叫她陈奶奶,拉着鹿笙的手问长问短,眼神慈爱:“姑娘看着就是个好的,沈小子有福气了。”
一路走,一路打招呼,鹿笙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她看得出来,这些邻居虽然热情,却都带着善意,没有恶意的窥探,让她紧绷的心弦,渐渐松弛下来。脸颊还带着点未褪的红晕,看着像个刚出门的小姑娘,心里那点初来乍到的拘谨,却不知不觉就散了。
市场离家属院不远,过了两条街就到。红砖砌的围墙,大门上方刷着“工农兵市场”五个红漆大字,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嗡嗡的人声。
“里面分三块,”张桂芬熟门熟路地领着他们,“左半边是肉铺和水产,中间是蔬菜摊,右半边是杂货和布店。”
一进门,一股混杂着鱼腥、肉香和泥土的气息就扑面而来。肉铺前排队的人最多,穿着白围裙的老师傅挥着大刀,“哐当”一声,半扇猪肉就被劈成了两半。水产区的水泥池里,鲫鱼和泥鳅挤在一起,溅起细碎的水花。
鹿笙刚站定,就感觉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打量,还有几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凑在一起小声议论:“那就是沈团长的媳妇?看着年纪好小啊,跟个学生娃似的……”“瞧着文静得很,头发挽着真秀气,难怪沈团长惦记这么多年,这么个俏姑娘,谁不疼啊……”
她皮肤本就白,被晨光一照,通透得像块上好的暖玉,浅碧色衬衫领口露出一小片莹润的肌肤,垂在脸颊旁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站在灰扑扑的人群里,像株刚从山涧里移出来的玉兰,干净又带着点孩子气的娇嫩,让人移不开眼。
沈砚不动声色地往她身前站了站,挡住那些过于直白的目光,低声问:“想吃什么菜?”
“晚上人多,做点实惠的吧。”鹿笙看着蔬菜摊上绿油油的菠菜和红彤彤的西红柿,声音软软的,“炖个狍子肉,炒个地三鲜。酸辣土豆丝,再来个凉拌黄瓜,西红柿鸡蛋汤?”
“再加个红烧肉。”沈砚补充道,“李副团就好这口。”他转头看向肉铺,“我去排队买肉,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跑。”
鹿笙点头,刚想跟他一起去,就被张桂芬拉住:“妹子,我陪你在这儿选蔬菜,让沈团长去排队。”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沈团长在团里出了名的疼人,以前就听说他把津贴藏得紧,文工团有个女同志找他换工业票,他都没换,说是这是给媳妇留的。自己还都啥都舍不得买。”
鹿笙心里甜滋滋的,目光追着沈砚的背影——他穿着笔挺的军装,在排队的人群里格外显眼,脊背挺得笔直,偶尔回头看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稳稳的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行了,沈团长肉买完了,我去那边买点调料,就不在你俩这里当灯泡了”说着转身快步走了
沈砚看向水产区,“去挑两条鲤鱼?你不是爱吃鱼羹吗?”
鹿笙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好呀!”
沈砚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拎着篮子往水产区走。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看见沈砚的军装,笑着招呼:“解放军同志,要几条?刚到的新鲜鲫鱼,活蹦乱跳的!”
鹿笙凑在池边看,几条银白的鲤鱼在水里游得欢实,尾巴一甩溅起细小的水花,正好落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她忍不住笑出声,像只被逗乐的小雀儿。
“就要这两条吧,看着最精神。”沈砚指着两条最大的,摊主麻利地捞起来,用草绳捆住鳃部递过来,还笑着打趣,“同志好福气,媳妇长得跟画上的人儿似的。”
鹿笙脸一红,连忙接过鱼往篮子里放,指尖不小心碰到滑溜溜的鱼鳞,吓得往后缩了缩手,沈砚顺势接过篮子:“我来拎。”
往回走时,路过一家卖野果的小摊,摊上摆着红玛瑙似的海棠果。鹿笙脚步顿了顿,眼睛盯着果子,像只被吸引的小兔子。沈砚立刻问:“想吃?”
“有点。”她小声说,小时候在老家后山常摘这个。
沈砚二话不说买了一斤,倒在她手心里:“尝尝,甜不甜?”
鹿笙拿起一颗,咬了一小口,酸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她眯起眼睛,像只偷吃到蜜的小猫,转头把手里的果子递到他嘴边:“你也尝尝,可甜了。”
沈砚低头咬了一口,目光落在她沾了点果汁的唇角,喉结轻轻动了动。阳光穿过白杨树的叶子,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垂在脸颊旁的碎发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她的眼睛亮得像含着星子,他突然觉得,等了这么多年,看着她从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
路过后山入口时,鹿笙抬头望了望——青灰色的山峦在晨光里连绵起伏,山脚下有穿着军装的警卫在巡逻,几个挎着篮子的家属正说说笑笑地往山里走,大概是去采蘑菇或拾柴。
“后山能随便进?”她好奇地问,眼睛里满是向往。
“家属可以,别往太深的地方去就行。”沈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怎么?想去?”
鹿笙用力点头,发髻上的桃木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想看看北方的山跟南方的有啥不一样。”
“下午我去打猎,带你一起?”沈砚提议,看着她期待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拒绝。
她刚想答应,又想起晚上的宴请,小脸上露出点纠结:“还是不了,下午得在家收拾菜,准备晚饭。第一次请他们来,不能太潦草。”她抿了抿嘴,又补充道,“等忙完了,你再带我去好不好?”
“好。”沈砚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带着安抚,“等忙完这阵,我专门带你去。后山有片酸枣林,再过阵子就红了,酸甜可口,比海棠果还好吃。”
“真的?”鹿笙眼睛更亮了。
“真的。”他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到时候给你摘一篮子。”
回到家属院,远远的就看见家门口放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放着韭菜。张桂芬已经买东西回来,看到他们拿出个玻璃罐:“妹子,给你!我家腌的糖醋蒜,配粥吃最好了!”她指了指自家院墙上的黄瓜架,“等过两天黄瓜熟了,我从院墙上给你递几根过来,蘸酱吃最香!”
“太谢谢了,张嫂子。”鹿笙连忙接过,罐子沉甸甸的,她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宝贝。
“客气啥!晚上我让老周早点过来帮忙劈柴!”张桂芬摆摆手,转身回了家,走之前还回头看了鹿笙一眼,满眼都是“这小姑娘真招人疼”的笑意。
“这是张叔让人送来的,等赶明咱们去送篮子我带你去他家认认门”。沈砚把菜篮子放在院里的石桌上,看着鹿笙小心翼翼地把糖醋蒜放进厨房,阳光越过院墙照在她忙碌的侧脸上,垂在脸颊旁的碎发被镀上一层金边,她的身影小小的,却透着股认真的劲儿,柔和得像幅画。他突然觉得,这带院墙的小院,因为有了这个年纪小小的她,才算真正有了家的样子。
两人简单吃了午饭,“一会我收拾完鱼就去去后山,会早点回来。”他靠在门框上,看着她,“要是累了就歇会儿,不用太赶。菜我回来做”
“知道啦。”鹿笙从厨房探出头,小脸上沾了点灰,像只调皮的小花猫,“你上山注意安全,别打太大的猎物,扛着累。”
沈砚笑了,走上前捏了捏她的脸颊,软乎乎的:“遵命,沈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