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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饭也吃了,嗑也唠了,礼物也送到了,电脑也修好了,我也该告辞了。

秘书长却示意我坐下,递给我一瓶营养快线,说道:

“王可然可能干办公室副主任,也可能去统计局当副局长。

“不管他提拔到哪个单位,科长和副科长的位置就空出来了。你的想法是啥?”

没想到秘书长不等我开口,直接问起了这件事。

如果是两天前,我会毫不犹豫告诉他,我想当副科长。我资历够,干得也不差,希望秘书长帮我说说话。

可现在情况有些尴尬,我稀里糊涂被马春梅给绕进去了。

这事儿不能瞒着秘书长,我就把马春梅找我谈判的事儿说了一遍。

当然,有些细节不能讲。

秘书长很惊讶,说,“现在的年轻人这么直接吗?周书记不会让她这样讲的,应该是她自己的想法。真是不知轻重啊。”

他用手指尖轻轻敲着桌子,沉吟了一下,说,“你的反应也不算错,这说明你顾大局,毕竟人家舅舅是市领导。

“但回头看的话,其实你可以缓一缓再答应她。

“目的有二。第一,你就有时间来问问我,该怎么办。第二,让她知道凡事没那么容易,毕竟你要做出巨大牺牲的。

“你二十六七了吧?敢过个三年、五年,就三十多了,优势就不大了。

“你答应她不算错,但不答应她也没关系。周书记是空降干部,老婆还在省里。

“少则三年,多则五年,这个妮子会跟他舅舅一起调走,你不用担心惹人家不高兴。

“你刚到三科不久便有了机会,你会觉得,哎,提拔挺容易啊,这次放弃了还有下次,对吧?

“其实并不容易,只是你刚好比较幸运。首先是王可然足够优秀,有了他的提拔才有了一切。

“其次张旭又恰好出了事,你才有了机会。否则你至少得等个三年,甚至五年。

“下一次遇事记着问问我。”

最后一句话略有些严厉。

我有些汗颜,说,“我懂了叔,下一次一定先给您汇报。”

这声“叔”是发自肺腑的尊敬,无比自然无比真诚,我想对我亲叔,也无非就这样了。

他见我脸色变得拘谨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露出那种自家长辈才有的、充满疼爱的笑容,说,“也不是太大个事儿。”

告别秘书长,心里异常舒畅。我圆满完成了这次送礼任务。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秘书长大概在七八年后当了市人大副主任。在此期间,肯定会经历局长、区长、书记等几个台阶。

无论哪个职务,都显赫一时。

背后有这个大靠山,只要我不做错说错,何愁没有发展空间。

当然了,把机会让给春梅,我不是没想到其中利害,也不是没有遗憾。

是周春梅太狡猾。她太舍得孩子了,才打到了我这匹狼。

以后我得小心行事,尽量克制混子体内某种东(欲)西(望),找到混子和科长两副面孔之间的最佳平衡。

再说了,她问不问我,都能当上副科长。

秘书长之所以有些怪我,其实也只是替我鸣不平。周书记想做的事,还能做不成嘛。

此后的工作里,每天还要面对春梅,心里未免有些尴尬。

她却没有任何异样,神奇的是,眼神从不闪躲,该说啥说啥,该干什么干什么。

她是如此神奇的存在,和我(包括混子)上班这么多年来,见过的女干部都不一样。

这让我自己都有些鄙视自己,人家都没当回事,你怎么害起羞来。

起初我以为这是个利益交换,她得了我的让步,也取得了(不必要有的)心安,我得以跟她春风一度。

这应该只是一锤子买卖。

没想到,她又约了我几次,情浓之时,还许诺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方,随喊随到。

永远。

我说以后你跟人家结婚生子,奶着孩子也来见我?她诡秘一笑,“到时候难道你不想尝尝鲜?”

我无言以对。

既然暂时不考虑副科长的事了,心里猛然一阵轻松。

就想起一件事来,约那位修电脑的高手吃了顿饭,问他要了两个装有全套杀毒和修复软件的U盘。

我肯定还会遇到类似的问题,总不能回回都打电话找他要软件。

我特意在QQ上换了签名,写上“永远在线的店小二”,这自然是让秘书长看的。

他早几年前就用起了QQ,而且一把年纪了,没想到也和天南海北的女人聊得火热。

再有五六天就放假了。

今年春节照例回老家过,我要看望父母,走走亲戚,还要和狐朋狗友一起聚聚。

还有几个女同学,一直跟我保持着联系。好久不战,甚是想念。

工作上的事情基本都画上了句号。

最大的事情,莫过于过完节的大会,不过所有的材料都赶了出来,也都提交了上去。

王科长已经进入公示程序,虽然只说市直单位正职,但大家都知道,任统计局副局长。

办公室内部的投票也已结束,不出意外,老齐当科长,春梅任副科长。

老齐表面上向春梅表示祝贺,背地里却破口大骂,且骂不绝口。

我说,“哥哥,不是多大个事,我还年轻,还有机会。”

齐春晓是为我抱不平。

他觉得某些领导太无耻了,已经开始明火执仗地抢了。

本身你们已经有了那么多的人脉,普通人望尘莫及,搬了梯子也难望其项背,却还要便宜占尽,赶尽杀绝。

他说春梅急着把资历攒够,为的是尽快提拔,占住绝佳机会。这也正常。问题是,你不能踩着人家的肩膀上,把别人的机会给剥夺了。

春梅急着攒资历这一点,是齐科长听组织部的铁哥们儿说的。

其实我也明白,他更是在为自己抱不平。

他当副科长时,是干活的主力。凡是大材料,都是他来干。

这是惯例,科长之前当副科长的时候,也这么干过来的。

本以为当了科长之后,我当副科长了,就该让我当苦力,不,主力了,大活让我来干,他也可以像王可然那样,只动动嘴指挥指挥。

谁知现在春梅当了副科长。既然有惯例,那只能让春梅干了。

这种情况下,谁也不好意思找一个被截了胡的人,也就是我,副科长没当上,还要让我多干活。没这种弄法。

问题来了。

整大材料,春梅还不行啊!

虽然她很聪明,虽然她在国企干过,虽然这几个月她进步神速,但是。

她火候还不够。

齐春晓明白,她干不了、干不好的时候,那还得他亲自干!

相当于又多干两年“副科长”。一肩挑。

所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如果只为我,他不会这么气氛,这么骂不绝口。

我听出了他的心声,果断表态:

“科长,只要有需要,您尽管吩咐!您是说干大事的人,怎么能让你陷入到具体事务中去。”

齐科长自然很感动。

但感动归感动,有些台面下的规矩他比谁都懂。我相信,未来宁可他自己多干一点,也不会把额外的工作交给我。

……

临放假前,春梅约我唱歌。

就她那音质,除了嗓门大,一无是处。但挡不住她爱唱。

她的意思是,马上过节了,一周多不能见,而之前三四天没聚了,必须唱一唱。

唱完自然要来个告别赛。

不料,回宾馆的路上,我们被几个人围住了。

记得在歌厅吧台结账时,我的肘部碰到了身边一个人,稀里糊涂吵了几句。

其实也不算是吵,我碰到人家,我当然会道歉,但人家不认,才争执了几句。

然后就围过来几个人。

幸亏大堂经理知道我的来历,让三四个穿黑衣服的保安把双方隔开了。

没想到他们又跟上来了。

我觉得事情不简单。碰他那一下,根本就不算事,再说我态度一直很好,从一开始就在道歉。

这应该是个局。

设局的人不出意外,应该是张旭。从工作上没办法我,就走旁门左道。

憋了这么久,挺能忍啊。

他们针对的自然是我,不知道春梅何许人也。如果他们知道春梅的舅舅管着公检法,给他个胆,也不敢造次。

但我没给春梅表现的机会。

走到了歌厅旁的拐角处,是一个灯光比较暗的地方,他们围了上来,开始制造口角。

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想跑也来不及,我只能静静等待机会。

春梅掏出手机要打电话,我制止了她,任凭那几个人说难听话。

有人开始对我推搡,手指头已经碰到了我的鼻子尖。

这时我瞬间附体。附到了“二当家”身上。就是看起来第二牛X的人。

“大当家”正在推搡我,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我——也就是二当家——照着大当家的脸就是一记直拳。

他一点没防备,打了一个趔趄。扭头看是二当家打的,愣住了,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二当家抬手又是一记勾拳!打在了下巴。

别看是二当家,这人可能练过,打人的姿势很专业。

大当家的晕了一下,才回过味来,推了二当家一把,大声吼叫,“你他妈疯了?你有毛病啊?喝多了?”

二当家抬手就是第三拳!

三拳开泰!打了他个满脸桃花开。

大当家瞬间失去理智,扑上来回打。

我一哆嗦,回复元神。

一群小喽啰都看傻了,这是什么情况,老大和老二怎么打起来了,劝都劝不住。

二当家的估计也傻了,搞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要三拳打懵大当家。

又不甘心被老大打,一边躲闪一边解释,一边跑。

我看已经得手,趁乱拉着春梅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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