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如果你喜欢都市高武小说,那么这本《血色归途我的懒散与你的救赎》一定不能错过。作者“钓鱼佬的救赎”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一个关于江屿的精彩故事。本书目前连载,赶快开始你的阅读之旅吧!
血色归途我的懒散与你的救赎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门扉合拢,隔绝了雨声,却关不住面馆内翻腾的情绪。狭小的空间里,暖黄的灯光下,水汽蒸腾,混杂着未散尽的泪水和重逢的激动。
“快!快坐下!”舅妈林秀芬手忙脚乱,像是怕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外甥下一秒就会消失。她用力把江屿按在靠近灶台、一张擦得发亮的八仙桌旁的长条板凳上。那板凳结实厚重,是沈国栋早年自己打的。
“念安!快去你屋里,把你爹那套没上过身的新棉袄新裤子拿来!快!”林秀芬推着还在抹眼泪的女儿,语气急迫。
“哎!”沈念安应了一声,深深看了一眼坐在板凳上、浑身滴水、显得有些沉默和僵硬的江屿,转身快步穿过通向后面住家的小门帘。
沈念平则已经冲到灶膛后,麻利地抄起火钳,把里面压着的火炭拨开,又塞了几块劈好的干柴进去。橘红的火苗“腾”地一下窜起,舔舐着黝黑的锅底,发出噼啪的轻响,灶膛里透出的热力迅速驱散着门口的湿寒。
沈念禾抽抽噎噎地抱来一摞厚厚的、带着阳光晒过味道的干毛巾,怯生生地递给江屿:“表…表哥…擦擦…”
江屿看着眼前这个眼睛红得像兔子、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小表妹,又看看她手里蓬松柔软的毛巾。他动作有些迟缓地抬起手,接过毛巾。指尖触碰到那干燥温暖的棉布,带来一种奇异的熨帖感。
“谢谢。”他低声道,声音依旧沙哑,但似乎缓和了一丝。
他用毛巾用力地擦着头发。水珠被吸走,露出底下刺得极短的寸头,发茬坚硬。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带来阵阵寒意。他解开湿透沉重的夹克衫拉链,刚要脱下——
“别动!”
一声低喝,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舅舅沈国栋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身后,手里拿着一块更大的干布。那双揉了几十年面团、布满老茧和烫疤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按住了江屿的肩膀,另一只手拿着大布,不由分说地就开始用力擦拭他后背和脖颈的水渍,动作粗犷却透着一种笨拙的急切。
“湿衣服贴身上,寒气入骨,要落下病的!”沈国栋一边擦,一边沉声说着,像是在训斥不懂事的孩子,但声音里的微颤泄露了他的心绪。“秀芬!热水烧好了没?兑一大盆,让孩子泡泡脚!再熬碗浓浓的姜汤,放多多的红糖!”
“烧着呢烧着呢!”林秀芬在灶台那边应着,锅里的水已经发出滋滋的响声,热气升腾。
江屿僵坐在板凳上,任由舅舅那带着巨大力量、甚至有些生疼的擦拭。他能感受到那双手的粗糙,也能感受到那力道下竭力压抑的颤抖和一种近乎失而复得的恐慌。这种被强制照顾的感觉,陌生得让他浑身不自在,肌肉下意识地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十五年来,他习惯了伤口的自我舔舐,习惯了在泥泞和血污里独自硬扛,习惯了警惕一切靠近的身体接触。此刻这汹涌的、带着烟火气的关怀,像滚烫的油浇在他这锅冷水上,噼啪作响,让他无所适从。
他垂着眼,目光落在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掌宽厚,骨节突出,指腹和虎口覆盖着厚厚的老茧,颜色深浅不一。几道细长的疤痕像丑陋的蜈蚣,盘踞在手背和指关节上。其中一道从虎口一直延伸至手腕内侧,颜色深褐,是早年一次近身搏斗被劣质砍刀留下的纪念。这双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面馆里笨拙地学着擀面、被舅妈笑着拍开的少年之手。
沈念安抱着衣服快步回来了。看到父亲正用力地给江屿擦背,而江屿微低着头,侧脸线条绷得死紧,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浑身散发着一种近乎戒备的僵硬。她脚步顿了一下。
“爹,我来吧。”她轻声说着,把叠得整齐的干净衣物放在旁边一张空着的桌子上,然后走上前,从父亲手里接过那块大布。
沈国栋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浑身不自在的江屿,没再坚持,默默地让开了位置,只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一瞬不瞬地钉在江屿身上,贪婪地描摹着外甥的轮廓,仿佛要将他这十五年的缺失一寸寸补回来。
沈念安的动作明显轻柔许多。她拿着干布,小心地擦拭着江屿后颈和肩胛的水珠。布料摩擦过皮肤的声音细微。她靠得很近,身上带着淡淡的、皂角的清新味道,混着一点点面馆的烟火气,奇异地冲淡了江屿鼻尖萦绕不散的、属于雨林和硝烟的幻觉气息。
江屿紧绷的肩背,在她轻柔的动作下,极其缓慢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放松了一丝丝。
“水好了!泡脚盆放这儿!”林秀芬端着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黄铜大脚盆过来,放在江屿脚边。盆里的热水散发出浓郁的姜味。
“快,把湿鞋湿袜子脱了,泡泡!”林秀芬催促着。
江屿低头看着那盆滚烫的热水,蒸腾的白气扑在脸上,带着辛辣的暖意。他沉默地弯下腰,手指有些僵硬地去解那双沾满泥泞、浸透雨水的沉重军靴鞋带。湿透的布料和冰冷的金属扣环并不容易解开。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谨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
终于,鞋带解开。他脱下那双沾满异域泥土的靴子,然后是湿透、颜色深沉的袜子。当那双脚暴露在空气中时,围在一旁的沈家人,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那绝不是一双属于江南水乡、或者普通人的脚。脚型宽大,脚背和小腿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均匀的、被强烈紫外线过度灼伤后的深褐色,布满了新旧交叠的疤痕。有的像是擦伤愈合后留下的浅色印记,有的则是深色的、凸起的增生组织,狰狞地盘踞在脚踝和脚背上。脚底的老茧厚得发黄发硬,边缘甚至有些开裂。指甲盖的形状也不规则,有的发黑,显然是受过重击。
这双脚,无声地诉说着主人走过的路——那是荆棘遍布、碎石嶙峋、滚烫沙地或是冰冷泥沼的路,每一步都可能藏着致命的陷阱。
沈国栋的嘴唇抿得更紧,腮帮的肌肉咬得鼓起。林秀芬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猛地别过头去,用手背用力擦着眼角。沈念平盯着那双脚,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复杂。沈念禾则害怕地往哥哥身后缩了缩。
只有沈念安,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拿着干布的手微微收紧。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浓重的心疼和一种无声的惊涛骇浪。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地把干布放在一旁,蹲下身,拿起江屿脱下的那双湿透冰冷的袜子。
“这袜子湿透了,不能穿了,我去拿双爹的新袜子来。”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仿佛那双可怖的脚只是寻常。她拿着湿袜子站起身,走向后面。
她的平静,像一块投入江屿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更深沉的涟漪。他沉默地把那双伤痕累累的脚浸入滚烫的姜水中。刺骨的寒意被瞬间驱散,取而代之的是火辣辣的灼热感,从脚底一直蔓延到麻木的神经末梢。那滚烫的温度几乎烫得他一哆嗦,但很快,一种深入骨髓的、久违的暖意,伴随着姜的辛辣,霸道地渗透进来。
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微微仰起头,闭上了眼睛。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锅里热水翻滚的咕嘟声,舅妈在案板前切姜的笃笃声,舅舅沉重的呼吸声,念禾小声的啜泣……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混乱却无比真实的烟火交响。
十五年来,第一次,他感觉自己冰冷的躯壳,被这喧闹的、温暖的、带着姜味的烟火气,从最底层缓慢地、笨拙地包裹着,烘烤着。虽然僵硬依旧,虽然心底的暗流仍在汹涌,但这片刻的、笨拙的温暖,像一根微弱的烛火,艰难地试图点燃他早已冰封的世界。
泡着脚,一碗热气腾腾、颜色深褐、飘着厚厚一层姜末和红糖的红糖姜汤被林秀芬端到了江屿面前的小方桌上。
“快,趁热喝了!发发汗,去去寒气!”林秀芬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眼圈依旧红着,但情绪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你看你,瘦得都没个人形了!在外面…在外面肯定吃了大苦头…”
江屿睁开眼,看着眼前那碗冒着白气的浓汤。辛辣的姜味混合着红糖的甜腻,直冲鼻腔。他沉默地伸出手,手指因为泡过热水,关节的僵硬似乎缓解了一丝。他端起粗瓷大碗,碗壁滚烫的温度传递到掌心。
他凑近碗沿,没有吹,只是停顿了一瞬,然后仰起头,“咕咚咕咚”,喉结快速滚动着,滚烫的姜汤带着灼烧感,顺着食道一路流下,瞬间逼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沾湿了他刺短的鬓角。他喝得极快,带着一种近乎完成任务般的干脆利落,几口下去,一大碗姜汤便见了底。碗底沉淀的姜末都来不及在舌尖多停留一秒。
“咳…”辛辣的余味呛得他低咳了一声,放下碗时,碗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额头上、鼻尖上已经沁出了汗珠。
“你这孩子!慢点喝!烫着没有?”林秀芬被他这喝法吓了一跳,连忙问。
江屿摇摇头,抬手随意地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没事,习惯了。”声音因为姜汤的刺激,更沙哑了几分。
“习惯?”林秀芬愣了一下,随即眼圈又红了,“这…这有什么好习惯的…”她似乎想追问什么,但看着江屿低垂的眉眼和那道狰狞的伤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转身默默收拾起碗筷。
沈念安拿着崭新的厚棉袜回来了。看到空碗,又看到江屿额头的汗和微红的脸颊,她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蹲下身,把袜子放在脚盆旁边干燥的小凳上。黄铜脚盆里的水依旧很热,蒸腾着白气。
“再泡会儿,水还热着。”她轻声说,声音像羽毛拂过水面。
江屿“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落在脚盆里那双浸泡在浑浊姜水中的脚上,那些狰狞的疤痕在水波下微微扭曲变形。他重新靠回墙壁,闭上了眼睛,仿佛疲惫到了极点。
面馆里一时陷入了短暂的安静。灶火还在燃烧,锅里的水在保温状态下发出细微的声响。沈国栋拖过一张凳子,坐在江屿对面不远的地方,拿出他的旱烟杆,却没有点,只是拿在布满老茧的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烟嘴,一双眼睛依旧沉沉地看着江屿,那目光复杂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沈念平靠在案板边,也沉默着,眼神在江屿身上和他那双泡在盆里的脚上来回扫视。念禾则被林秀芬支使着,去收拾刚才掉在巷子里的菜篮和土豆。
只有沈念安没有离开。她搬了张小凳子,坐在离脚盆不远的地方,拿起一件未做完的针线活——一件沈国栋的旧褂子,袖口磨破了,需要缝补。她低着头,纤细的手指捏着针线,动作娴熟地穿梭在靛蓝色的粗布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她没有再看江屿,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细密的针脚上。但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无声的屏障,隔绝了空气中那些欲言又止的沉重和窥探。
时间在沉默和细微的声响中流淌。盆里的水渐渐不那么烫了,脚上的皮肤被泡得发白发皱。江屿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呼吸平稳。但沈念安偶尔抬眼瞥去,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指尖会极其轻微地、无意识地蜷缩一下,又松开,像是在睡梦中也无法完全放松警惕。
终于,盆里的水只剩下微温。沈念安放下针线,拿起旁边干燥的毛巾。
“水凉了,别泡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江屿几乎是瞬间就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毫无睡意。他看向沈念安,点了点头。
他动作利落地把脚从盆里抬出。沈念安很自然地拿起干毛巾,要递给他。江屿却先一步伸出手,自己抓过了毛巾。
“我自己来。”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
沈念安的手顿在半空,指尖微微蜷了一下,随即平静地收回,没有坚持。她看着他用毛巾用力擦拭着脚上的水渍,动作粗粝,毫不在意那些疤痕和老茧。擦干后,他拿起那双厚实的新棉袜,干脆利落地套上。袜子的白色与他脚上深色的疤痕形成刺眼的对比。
他穿上沈念安拿来的新棉裤和新棉袄。棉裤是沈国栋的尺码,穿在他身上略显短了一截,露出穿着新袜子的脚踝,棉袄也显得有些紧绷,裹着他结实却不显夸张的肌肉线条,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滑稽,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和生硬。那身从地狱带回来的、浸透雨水泥泞的旧衣裤,被林秀芬默默地收走了,像是要处理掉什么不祥之物。
“上楼歇歇吧,阿屿。”沈国栋终于开口,声音带着疲惫和一种小心翼翼的商量口吻,“你原来的屋子…一直给你留着,你舅妈隔三差五就收拾,干净着呢。”他指了指通往二楼的窄小木质楼梯。
江屿顺着他的手指看向那楼梯。楼梯很旧了,踩上去肯定会发出吱呀的呻吟。二楼…他记忆里那个小小的、朝南的、窗户对着巷子尽头老槐树的房间。
他没有立刻答应,目光在狭窄拥挤、充满烟火气的面馆里扫视了一圈。灶台、案板、几张油腻的八仙桌、堆放着面粉袋的角落……最后,他的视线落在靠墙角落里那张唯一空着的躺椅上。那是沈国栋忙里偷闲时晒太阳打盹的地方,竹篾编织,油亮光滑,看起来就非常…舒服。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抬脚走了过去,没有看楼梯一眼。在家人有些错愕的目光注视下,他径直走到那张躺椅边,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懒散的随意,身子向后一倒,整个人就陷进了那张宽大的躺椅里。竹椅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身体更深地陷进去,找到一个最舒服的角度,然后长长地、从胸腔深处呼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安全的锚点。
“这儿…挺好。”他闭上眼睛,声音含糊,带着一种浓重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疲惫,“我就在这儿…眯会儿。”
话音未落,他的呼吸已经变得绵长而均匀,胸膛微微起伏。仿佛刚才那场重逢的惊涛骇浪,那碗滚烫的姜汤,那盆灼热的水,那汹涌的、让他无所适从的关怀,都只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他陷在旧躺椅温暖的怀抱里,在这弥漫着面粉和骨头汤香气的、喧闹又安定的面馆角落,几乎是瞬间,就沉入了无梦的昏睡。
沈国栋和林秀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复杂的心绪。林秀芬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去拿了条薄毯,轻手轻脚地盖在江屿身上。沈念安重新拿起针线,坐在小凳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躺椅上熟睡的人影。他睡着时,眉头依旧习惯性地微蹙着,下颌那道疤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刻,但紧绷的线条却奇异地柔和了些许。
面馆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灶膛里柴火的噼啪声,锅底水汽的微响,以及躺椅上那人沉沉的、安稳的呼吸声。这呼吸声,像一根定海神针,终于让这个被巨大惊喜和悲伤冲击得摇摇欲坠的家,缓缓地、落回了人间烟火的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