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
南海艺术学院,梧桐道上。
沈沂宁穿着一件高领修身白T,下身是一条淡蓝色的宽松休闲裤。
高领能遮住她脖颈和锁骨上的咬痕,她的膝盖和手心,因为驰郁昨夜那一推,被磨破了皮。
昨天夜里,她看见驰郁莫名动手打人的时候,想起当初他也是这样,无缘无故找她哥哥的麻烦。
这个人太不讲理,心思难以揣测。
他一会儿让她滚,一会儿又带她去酒局。
说要带她走,却又能轻易甩掉她。
他昨晚离开的时候那样生气,沈沂宁不知道他会不会去找乔清行的麻烦。
但是,他肯定很不想看见她……
沈沂宁走到排演教室的时候,皮肤晒得微微泛红。
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安静地等着。
她是个插班生,从前没有上过学,自然不太爱与人交际。
而班里的同学,女孩子占了一大半,没几个人喜欢她。
“这年头,不用考试也能上大学了?”
“她明明可以下学期去上大一,干嘛要中途插到我们班里来啊?”
“不是,这是重点吗?人家啊有背景,就算没有演技也能当影后,你信不信?”
“那她什么背景啊?气质倒是挺大家闺秀的,可身上也没有名牌啊?”
“我觉得她身后必有高人指点……”
这些话,沈沂宁早就听麻木了。
而那些人知道她向来不理会,才敢这么大声地吐槽。
班长走到她身边,通知她:“沂宁,下周校庆我们班要表演的剧目,那个扮玩偶的同学脚受伤了,你替一替吧。”
“嗯。”沈沂宁自然不好拒绝。
他们班表演的是偶像剧,需要几个不同的动物人偶,在男主向女主求婚前,上去跳舞献花,逗女主开心。
当沈沂宁知道又要跳舞时,她表情有些许的为难。
但好在,跳的舞并不难,也就几个动作,只是很滑稽。
动物人偶服有银狐兽、黄油熊、玲娜贝儿,还有一只垂耳兔。
她就是那只垂耳兔。
沈沂宁自那日起就没再去找过驰郁。
一是因为排演剧目,就算她是个跑龙套的,也得陪她们耗到深夜,期间又发了一次烧,难受得不行。
二是,她也没想好以什么理由去找他。
那天加他的微信,他也一直没有同意好友申请。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老天爷居然主动给了她机会。
南艺九十周年庆典,群英荟萃,共贺荣光。
汇演从晚上七点开始,他们班的演出排在中间时段。
沈沂宁在舞台侧方候场的时候,已经穿上了垂耳兔人偶服,台上是热辣的街舞。
女孩们宛如灵动的精灵,无论是爆发力还是柔韧性,都达到了极致,又酷又美。
沈沂宁突然想起驰郁,他好像挺喜欢会跳舞的女生。
如果他看到一定会很喜欢吧。
最好还是永远别看到,免得误人前途。
一舞结束,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就在沈沂宁偏头的那一瞬,她透过人偶服的眼睛,看到了第一排正中间的驰郁。
他在一群大人物里显得格外突出,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截然不同。
他今天穿的白衬衫,墨色领带系得一丝不苟。
港风三七分的发型,露出他大半的额头,整个人静肃阴沉。
他没作任何表情,也没有同旁人一般鼓掌,只是视线一直落在台上,不知道在看谁。
台上的女孩们退场,从沈沂宁身旁擦肩而过,她看着一个又一个鲜活青春的女孩走过,内心百感交集。
许是羡慕,又许是忧心。
她们班的主角已上台,很快就该轮到他们几个。
沈沂宁跟在黄油熊身后上了台,他们一人手里拿着一枝玫瑰,开始跳搞怪舞。
随后一个一个上前送花,舞蹈不停。
女主笑得很开心,台下的人笑得更开心,只有驰郁,略带疲惫地看着眼前滑稽一幕。
他突然想起那个小辣椒,跳舞也是这么搞笑,比台上最笨的那只垂耳兔还要笨。
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垂耳兔上前献花的时候,突然摔倒在地,台上台下的人皆是一惊,全场安静。
沈沂宁看不太到脚边有什么,她只感觉自己被绊了一下,就狠狠摔在地上。
她知道,这已经算演出事故了。
正当她准备爬起来的时候,台下突然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她偏着兔脑袋望过去。
驰郁拳头掩在唇边,不合时宜地笑了。
沈沂宁愤怒地捏紧拳头。
请问他是有病吗?
别人都在笑的时候他却无动于衷,别人沉默时,他反倒要搞特殊。
玲娜贝儿上前将垂耳兔扶起来,演出继续。
沈沂宁膝盖和手肘摔得很疼,她们几个人偶下台的时候,她看见驰郁被人叫走了。
而后台,抱着兔子脑袋的沈沂宁,被骂得狗血淋头。
“你要不要这么蠢啊?”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摔,我们班有多丢脸……”
沈沂宁被骂得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机会说出口,班长骂完她就大步离开。
沈沂宁走到不远处的玲娜贝儿面前,温声开口:“谢谢。”
玲娜贝儿有点愣,她看着眼前这个清冷的女孩,第一次愿意主动跟别人讲话。
沈沂宁道完谢,转身走出几步。
玲娜贝儿摘下人偶脑袋,对她说:“沂宁,不用谢。”
沈沂宁扭头,对她浅浅一笑,随后垂下眼眸,离开了后台。
时梨看着她挺立的后背,长发扎成低丸子,松松垮垮地搭在脖颈上方。
尽管她还穿着宽大的玩偶服,但她就是气质不俗。
为什么有的人连头发丝都那么美?
沈沂宁抱着垂耳兔的脑袋,来到走廊尽头,她开始上台阶。
膝盖扯动着,隐隐作痛。
楼上几层楼都没有开灯,也没有人来往。
校园里的路灯反射着光,月光微微倾洒,静谧得可怕。
而她,想去天台吹吹风。
她还未走到三楼,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娇哼声。
她脚步一顿,不敢再往上走。
当即便想逃离,转身的一瞬,却听见女人的撒娇。
“郁哥,你轻点……”
“到底是你伺候老子,还是老子伺候你?”
本来听见那声郁哥,沈沂宁就在怀疑是不是驰郁了,直到听到男人蛊惑又焉坏的声音,便十分确定。
她咬咬唇,捏着手机轻声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