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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天医院的灯光惨白得刺眼。

沈昭坐在ICU外的长椅上,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小时。周野父母憔悴的面容和医生严肃的表情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先天性心脏病…急性心衰…情况不太乐观…”

那些医学术语像刀子一样刻在她心上。她想起周野总是冰凉的手,想起他频繁吃的”维生素”,想起他那些莫名其妙的缺席——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她太迟钝,或者,是他隐藏得太好。

“沈昭。”

周母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沈昭抬头,看到周母红肿的双眼微微亮了起来:”小野醒了,他说想见你。”

沈昭几乎是跳起来,双腿因为久坐而发麻,她踉跄了一下才站稳。透过ICU的玻璃窗,她看到周野半躺在床上,脸色比床单还要苍白,各种管子和仪器连接在他身上,但眼睛是睁开的——那双她最熟悉的眼睛,虽然疲惫,却依然清澈。

穿上隔离衣,消毒,沈昭的手抖得几乎系不好口罩带子。推开门的那一刻,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格外刺耳。

“嘿。”周野的声音很轻,嘴角微微上扬,”考得怎么样?”

这句平常的问候让沈昭瞬间崩溃。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抓住床栏才没有跪倒在地。”你这个骗子…”她哽咽着,”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周野费力地抬起手,沈昭立刻握住,那触感冰凉而脆弱。”对不起,”他轻声说,”我怕你担心…怕你像现在这样哭。”

“医生说…”沈昭说不下去,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我知道。”周野平静得出奇,”我从小就知道可能会有这一天。”他顿了顿,”只是没想到会在高考时…”

沈昭把脸埋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泪水打湿了床单。周野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像往常她难过时做的那样。

“别哭,”他柔声说,”我们还有时间。虽然没有几天了,医生说的,对吧?”

沈昭猛地抬头:”你怎么…”

“我听见他们说话了。”周野笑了笑,”我醒得比他们以为的早。”

接下来的时间像被按了快进键,又像被拉长成永恒。在医生的特别许可下,沈昭得以长时间陪在周野身边。他们聊了很多,从第一次在音乐教室相遇,到周野偷偷往她课桌里塞薄荷糖;从沈昭在朗诵比赛忘词出糗,到周野第一次弹《梦中的婚礼》给她听。

“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周野突然问。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但眼神依然明亮。

沈昭点头:”我们一定会共赴理想的大学”

周野示意她拿来床头柜上的书包。沈昭帮他取出里面的笔记本——那不是普通的笔记本,而是五线谱本,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音符和标记。

“这是我这些年写的…”周野喘息了一下,”大部分没完成。尤其是最后一首…”

沈昭翻开最后一页,看到一段优美却戛然而止的旋律,标题处写着《昭》。

“本来想高考完给你个惊喜的。”周野轻声说,”现在…只能这样了。”

“你会好起来的,”沈昭固执地说,”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完成它。”

周野没有反驳,只是微笑着看她:”能帮我个忙吗?我想听你弹琴。”

医院的活动室里有一架老旧的钢琴。在护士的帮助下,周野被轮椅推到了钢琴旁。沈昭坐下,手指颤抖地放在琴键上。

“弹什么?”她问。

“《梦中的婚礼》,”周野说,”我们的那首。”

琴声在空旷的活动室里回荡。沈昭弹得并不完美,几次因为泪水而弹错音,但她没有停下来。当她弹完最后一个音符转身时,看到周野闭着眼睛,嘴角带着微笑,泪水从他眼角滑落。

“真好听,”他轻声说,”比我第一次听你弹时还要美。”

回到病房后,周野明显更加疲惫,但他的意识依然清醒。夜幕降临,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周野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盒子。

“本来打算等录取通知书下来后给你的,”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简单的银质音符项链,”现在提前送吧。”

沈昭帮周野戴上其中一条,然后自己戴上另一条。冰凉的金属贴在皮肤上,很快被体温捂热。

“你会去完成理想,对吧?”周野突然问。

沈昭没有立即回答。她看着周野日渐灰败的脸色,听着监测仪不时发出的警报声,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我也很喜欢音乐。”她轻声说。

周野摇头:”我想让你追逐自己的梦想。只是…”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聚力量,”如果你偶尔能弹弹琴,完成那首《昭》…我会很开心的。”

第二天傍晚,周野的情况急剧恶化。医生和护士冲进病房进行抢救,沈昭和周野父母被请到走廊上。透过门上的小窗,沈昭看到心电图变成了一条可怕的直线,然后又恢复波动。

当她们再次被允许进入时,周野看起来更加虚弱,但神志依然清醒。他要求与沈昭单独相处一会儿。

“别怕,”他轻声说,呼吸变得很费力,”我不会有事的。”

沈昭握着他的手,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别说话,休息一下。”

“有些话现在不说…就没机会了。”周野的眼睛亮得惊人,”沈昭,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沈昭的泪水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我也是。”

“答应我两件事,”周野的声音越来越轻,”第一,你会完成你的理想的。第二,偶尔去看看我爸妈,他们…会很孤单…”

沈昭点头,已经泣不成声。

周野最后看了眼窗外的夕阳:”真美啊…像我们第一次一起看日落那天…”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睛慢慢闭上,但嘴角还带着微笑。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刺破了病房的宁静,医护人员再次冲了进来。但这一次,沈昭知道,周野不会再醒来了。

三天后,在整理周野的遗物时,沈昭发现了一本藏在抽屉深处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希望沈昭能带着我们的梦想继续走下去。她总说自己弹得不好,但在我耳中,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声音。”

那天晚上,沈昭坐在钢琴前,翻开周野留下的乐谱本,尝试着完成那首《昭》。当她弹到周野中断的地方时,一段旋律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中,仿佛周野就在她身边,轻声哼唱着未完的音符。

九月的大学校园里,中央音乐学院的新生名单上有一个特别的名字——沈昭。她站在校园的梧桐树下,手指轻抚着胸前的音符项链,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她身上,就像那个永远停留在十八岁的少年温柔。

沈昭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的是录取通知书。中央音乐学院的来信,录取专业是”音乐表演(钢琴)”。

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像极了那个下午医院走廊里的心跳监测仪声。沈昭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的音符项链,那是周野留给她的最后礼物。

“昭昭,吃饭了。”爸爸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餐桌上,父亲看着沉默的女儿,叹了口气:”已经决定好吗?”

沈昭戳着碗里的米饭:”我想好了。”

父亲放下筷子,等待她的下文。

“我要去音乐学院。”沈昭抬起头,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你从小学钢琴只是兴趣爱好。”

“是因为那个男孩吗?”父亲一针见血地问,”那个…周野?”

沈昭感到喉咙发紧。

“部分是。”她诚实地说,”但不全是。”

她起身从书包里拿出那本已经翻旧的乐谱本,小心翼翼地摊开在餐桌上:”这是他写的。最后一首没完成…叫《昭》。”

父亲沉默地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音符,虽然看不懂,但能感受到其中的用心。

“我这些天一直在试着完成它。”沈昭的声音微微颤抖,”当我弹琴的时候,感觉…感觉他还在。”

“可是昭昭,你不能因为内疚或者怀念就改变自己的人生方向啊。”

“不是那样的。”沈昭摇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和周野会这么投缘。后来我明白了,音乐和文学本来就是相通的。他只是用音符写诗,而我是用文字作曲。”

她翻开周野的日记本,指向其中一页:”看,他写’沈昭的文字有音乐的韵律,而她的琴声里有故事的温度’。”

父亲长叹一口气:”你确定这不是一时冲动?”

沈昭轻声说,”我是选择了另一种表达方式。周野说得对,我的文字里有音乐,而音乐…也能讲述最动人的故事。”

九月的北京,阳光正好。沈昭拖着行李箱站在中央音乐学院的大门前,心跳如鼓。校园里到处是拿着乐器的学生,空气中仿佛飘荡着无形的音符。

“新生报到处在那边。”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热情地指路,”你是哪个系的?”

“钢琴表演。”沈昭回答,手指不自觉地碰了碰胸前的项链。

分配到的宿舍比想象中宽敞。沈昭的室友是个拉大提琴的东北女孩,叫林悦,性格开朗得像个小太阳。

“哇,你这项链真好看!”林悦一眼就注意到了沈昭的项链,”有故事吧?”

沈昭笑了笑没回答,但林悦似乎懂了什么,也没再追问。

开学第一周是新生摸底。当沈昭坐在琴房,手指放在琴键上时,突然感到一阵恐慌。周围都是从小专攻钢琴的同学,而她的钢琴水平只是业余中的佼佼者。

“沈昭?”监考老师叫她的名字。

深吸一口气,沈昭开始弹奏《昭》——那首她和周野共同完成的曲子。起初手指有些僵硬,但随着旋律展开,她仿佛又回到了医院那个活动室,周野坐在轮椅上微笑着听她弹琴。

琴声结束时,沈昭才发现监考老师——一位头发花白的教授——正专注地看着她。

“这是原创?”教授问。

沈昭点点头:”我和…一个朋友一起写的。”

“情感很丰富。”教授在纸上写了些什么,”虽然技巧有待提高,但音乐不只是技巧。我是陈教授,希望这学期能在我的作曲课上见到你。”

就这样,沈昭开始了在音乐学院的生活。每天六点起床练琴,上课,乐理,和声,音乐史…课程排得满满当当。晚上回到宿舍,她常常累得倒头就睡,但梦里总有周野的影子。

十月底的一个下午,沈昭在琴房练习肖邦的夜曲。弹到一半时,她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孤独,突然停了下来。

“弹得不错,但缺少点什么。”

沈昭吓了一跳,转头看到陈教授站在门口。

“教、教授好。”

陈教授走进来,坐在她旁边的琴凳上:”你知道肖邦写这首曲子时在想什么吗?”

沈昭摇头。

“思念。”陈教授的手指轻轻放在琴键上,”对祖国的思念,对爱人的思念,对逝去时光的思念。”他弹了几个音符,”音乐不只是正确的音符和节奏,更是情感的载体。”

沈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我最近总是害怕忘记。”

“忘记什么?”

“一个人的样子,他的声音,他笑起来的表情…”沈昭的声音越来越小。

陈教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所以这就是你音乐中那种特别的东西——失去与记忆。”他站起身,”下周的作曲课,我要你带一首原创来,关于你刚才说的那种感觉。”

那天晚上,沈昭在日记本上写道:”周野,今天我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教授,他说我的音乐里有’失去与记忆’。我想他说的对,每次弹琴,我都在害怕忘记你,又害怕记起你…”

深秋的北京,银杏叶铺满了校园的小路。沈昭抱着乐谱匆匆赶往作曲教室,怀里是她熬了三个晚上写出来的新曲子——《秋叶》。

教室里已经坐了十几个学生。陈教授示意她坐到钢琴前:”来吧,让我们听听你的作品。”

沈昭的手指有些发抖。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弹奏自己的作品。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她仿佛听到周野在耳边说:”别怕,我在这里。”

《秋叶》讲述的是一个关于记忆与告别的故事。前半段轻快明亮,如同初遇时的欢喜;中段变得深沉缠绵,像是相知相惜的温暖;而结尾部分,旋律渐渐消散,如同秋叶飘落,带着不舍却又宁静的美。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教室里一片寂静。沈昭不敢抬头,直到听见掌声。

“很好。”陈教授的声音罕见地带着赞许,”下周的音乐会,我希望你能演奏这首。”

“音乐会?”沈昭惊讶地抬头。

“新生原创作品展演。”陈教授说,”我认为你的作品值得被更多人听到。”

演出那天,沈昭穿了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戴着那条音符项链。站在后台,她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紧张?”林悦抱着大提琴走过来。

沈昭点头:”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

“想象你在为一个人弹就好。”林悦拍拍她的肩,”比如,送你项链的那个人。”

站上舞台的那一刻,刺眼的灯光让沈昭看不清台下观众的脸。她坐在钢琴前,深吸一口气,手指放在琴键上。

“这首曲子叫《秋叶》,”她轻声说,”献给一个教会我听懂音乐的人。”

演奏开始时,沈昭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旋律从指尖流淌而出,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周野在琴房教她识谱的样子,他们在天台分享耳机的午后,医院里那个最后的微笑…

当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沈昭听到台下热烈的掌声。抬头时,她恍惚看到最后一排有个熟悉的身影,但眨眼间又消失了。

“太棒了!”林悦在后台激动地抱住她,”你看到陈教授的表情了吗?他简直骄傲得像你爸一样!”

那天晚上,沈昭做了一个梦。梦里周野坐在他们高中琴房的老钢琴前,弹着那首《昭》。他转过头对她笑,说:”你看,我们的梦想实现了。”

醒来时,枕边湿了一片,但沈昭心里却有种前所未有的平静。窗外,初冬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落在床头的两张照片上——一张是她和周野在高三毕业前的合影,另一张是她在音乐学院第一次演出后的留念。

两张照片中的她都戴着那条音符项链,而两张照片中的笑容,同样真实。

四年时光如流水般逝去,沈昭站在中央音乐学院的毕业音乐会后台,手指轻轻摩挲着胸前的音符项链。镜中的她已不再是那个刚入学时怯生生的女孩,而是即将以优秀毕业生身份登台的钢琴演奏者。

“沈昭,五分钟后上台。”场务提醒道。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黑色礼裙的裙摆。今晚,她将演奏自己改编的交响乐版《昭》——那首她和周野共同创作的曲子,如今已从简单的钢琴曲蜕变为完整的管弦乐作品。

舞台的灯光亮起,沈昭走向钢琴,台下坐满了观众——她的父母、同学、导师,还有……周野的父母。自从周野离开后,她一直履行着对他的承诺,时常去看望他们。周妈妈总是红着眼眶说:”小野如果知道你现在这么优秀,一定会很骄傲。”

沈昭的手指落在琴键上,熟悉的旋律流淌而出。大提琴的低沉、小提琴的悠扬、长笛的清澈,所有乐器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场盛大的告别与重逢。

闭上眼睛,她仿佛看到周野站在舞台的另一端,穿着他们高中毕业时的那件白衬衫,朝她微笑。

“这首曲子,献给一个永远十八岁的少年。”她在心中默念。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寂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沈昭起身鞠躬,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她没有让它们落下。

“周野,你听到了吗?”她在心里问,”我们的曲子,终于完整了。”

音乐会结束后,陈教授找到她,手里拿着一封信。

“柏林爱乐乐团的一个朋友听了你的演出录音,他们正在寻找一位年轻的钢琴演奏者参与下个季度的巡演。”陈教授递给她信封,”他们希望你能去试镜。”

沈昭愣住了。欧洲,巡演——这是多少音乐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我……”她低头看着信封,又抬头看向观众席。周野的父母正朝她挥手,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去吧。”陈教授拍拍她的肩,”音乐没有国界,而你的音乐……它有灵魂。”

那天晚上,沈昭坐在琴房里,一遍又一遍地弹着《昭》。她想起周野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希望你能带着我们的音乐走得更远。”

“好。”她轻声回答,仿佛他就在身旁,”我会带着它,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十年后,沈昭已成为小有名气的钢琴家,她的原创作品《昭》被收录进电影配乐,甚至在某次国际音乐节上获得了最佳作曲奖。

她依然戴着那条音符项链,从未摘下。

某天,她在维也纳的音乐厅演出结束后,一个年轻的女孩跑到后台,怯生生地问:”沈老师,那首《昭》……真的有故事吗?”

沈昭微微一笑,摸了摸女孩的头:”有啊,它讲的是一个关于约定、梦想和永恒的故事。”

“那……故事的结局呢?”女孩追问。

沈昭望向窗外的夜空,轻声说:”故事的结局是,音乐让两个人永远在一起。”

“这个爱情故事,好像是个悲剧?”

“你说的是婚姻,爱有悲刷。”

“对爱者而言,爱情怎么会是悲剧?对于春天而言,秋天是他的悲剧吗?

“结尾是什么?”

“等待。”

“之后呢?”

“没有之后。”

“或者说,等待的结果呢?”

“等待就是结果。”

“那,不是悲剧吗?”

“不,是秋天。”

“春天意味着等待,等待种子的萌发果实的收获,所以春天的结果是秋天,意思是要等到秋天,种子才会结果,秋天对于春天来说不是悲剧,那么等待对于爱情来说就不是悲剧,也就是说如果那真的是爱情的话,等待一定会是有结果的,所以等待就是结果,等待就是秋天。所以我会一直等待,我会一直活在春天里。”

“不过你要记得,春天的美丽也正在于此。在于纯真和勇敢,在于未通世故。”

沈昭站在雷克雅未克音乐厅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深蓝色的夜空,极光如流动的丝绸般在苍穹上舞动。这是她世界巡演的最后一站——冰岛,一个周野曾经说过”一定要带你去”的地方。

“沈老师,五分钟后试音。”工作人员轻声提醒。

她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触碰着胸前的音符项链。几年了,这条项链陪她走过了无数个国家,每一场演出,她都会在心里默念:”周野,你看到了吗?”

今晚的音乐会很特别,她将首次演奏新曲《极光》,灵感来自冰岛这片土地的神秘与孤独。当她坐在钢琴前,手指触碰琴键的瞬间,仿佛有某种力量牵引着她,让旋律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全场静默了几秒,随后掌声如潮水般涌来。沈昭鞠躬致谢,抬头时,她恍惚看到观众席最后一排,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正微笑着看着她。

她眨了眨眼,那个身影消失了。

“是幻觉吗?”她轻声问自己。

但当她回到后台,发现化妆台上多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熟悉的字迹:

“你弹得比我想象中还要美。”

沈昭的指尖颤抖,心脏剧烈跳动。那字迹……她认得。

音乐会结束后,沈昭回到酒店,翻出那本她一直带在身边的、周野的日记。她几乎能背下每一页的内容,但今晚,她发现日记的最后一页夹层里,有一张她从未注意到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

“如果有一天你来到冰岛,去黑沙滩看看吧。我在那里藏了一个秘密。”

沈昭的心跳几乎停滞。她立刻联系了当地向导,第二天一早便驱车前往维克黑沙滩。

黑色的沙粒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玄武岩石柱。沈昭赤脚走在沙滩上,感受着冰凉的触感,按照纸条上的提示,她找到了那块刻着音符图案的石头。

石头下埋着一个防水盒,里面是一盘磁带和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十七岁的周野,站在黑沙滩上,背后是汹涌的海浪。照片背面写着:

“沈昭,当你找到这个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但我想告诉你,生命有尽头,音乐却没有。无论你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弹琴,我都会听到。”

磁带里是一段录音——周野的声音,带着笑意,轻轻哼唱着一段旋律,正是《昭》的最初版本。

沈昭跪坐在沙滩上,泪水终于决堤。

“你这个骗子……”她哽咽着,”明明说过要一起来的。”

海浪声淹没了她的哭泣,但录音里的歌声却越来越清晰,仿佛他就站在她身边,轻声唱着: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就让风告诉你,我从未离开。”

回国后,沈昭成立了一个音乐基金会,专门资助那些有音乐梦想但家境困难的孩子。基金会的名字很简单,就叫”昭野”。

每年夏天,她都会回到高中母校的琴房,弹一首《梦中的婚礼》,因为那是她和周野第一次合奏的曲子。

某天,一个刚考入音乐学院的女孩子怯生生地问她:”沈老师,你相信世界上有永恒吗?”

沈昭笑了笑,指尖轻轻按在琴键上,弹出一个温柔的和弦。

“我相信。”她说,”因为音乐,就是永恒。”

窗外,阳光正好,微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像是谁的轻声回应。

基金会成立后,沈昭在整理旧物时,在高中琴房的储物柜深处发现了一个泛黄的信封。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让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致25岁的沈昭”。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乐谱和一张车票。乐谱上是《梦中的婚礼》的改编版,周野在谱面空白处写着:”这是我们第一次合奏的曲子,我重新编曲了。25岁生日那天,记得去车站。”

车票的目的地是云南丽江,日期正是她下周的生日。

沈昭站在丽江古城的青石板路上,手中攥着那张已经过期的车票。古城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四方街的每一个角落,远处传来纳西古乐的悠扬旋律。

按照信中的提示,她找到了一家名为”野昭”的咖啡馆。推门而入的瞬间,挂在门前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墙上挂满了黑白照片,其中一张格外醒目——十七岁的周野站在咖啡馆门口,笑容灿烂。

“这是…”沈昭的声音哽咽。

店主是位和蔼的老人:”你是沈昭吧?那个年轻人几年前就订好了这个位置,说总有一天你会来。”

老人递给她一个木盒,里面是一把古旧的钥匙和一张字条:”去听雪山的声音。”

次日清晨,沈昭乘坐缆车登上玉龙雪山。在海拔4506米的观景台,她找到了标有”昭野”字样的储物柜。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稀薄的空气中格外清晰。柜子里是一台老式录音机,按下播放键,周野的声音混着轻微的电流声传来:

“嘿,25岁的沈昭,生日快乐。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我猜对了——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很棒的钢琴家…”

录音里传来熟悉的钢琴声,是他们高中时常弹的《卡农》。背景里隐约能听到周野的咳嗽声,但他依然坚持录完了整首曲子。

“…我知道你会带着我们的音乐走得很远。不要回头,继续往前走吧。我会在每一首曲子里,等你。”

山风呼啸而过,吹散了沈昭眼角的泪水。远处雪峰巍峨,阳光穿透云层,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回到北京后,沈昭开始创作一首全新的钢琴协奏曲《雪山回响》。在次年的国际音乐节上,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观众起立鼓掌。

谢幕时,她看到第一排坐着周野的父母,他们手中举着一张照片——年轻的周野站在琴房门口,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前方。

音乐会结束后,一位年轻的记者问她:”这首曲子听起来既悲伤又充满希望,它讲述的是什么故事?”

沈昭望向音乐厅穹顶的星空装饰,轻声回答:”是一个关于约定、等待和重逢的故事。”

十年后的某个夏夜,沈昭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出结束后,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里只有一行字:

“今晚的《昭》,第三小节第二个音符,你弹错了。”

字迹已经褪色,但那熟悉的调侃语气让她瞬间红了眼眶。她跑出音乐厅,空荡的广场上只有夜风轻拂。

抬头望向星空,沈昭忽然明白:有些旋律永远不会结束,就像那个永远停留在十八岁夏天的少年,永远活在她的琴声里。

寄:

为何曾经的爱变成今天

你说

万物各有时令

爱也到了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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