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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来人的出现,让铁匠铺内凝固的空气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

掀起无声的巨浪。

每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口那个黑白分明的少女身上。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矛盾。

既像是死亡的化身,又精致得如同橱窗里最昂贵的人偶。

“你是谁?”

苏念双下意识地将李凯护在身后,警惕地问道。

少女没有回答,她只是迈开脚步,缓缓走了进来。

她的步伐很轻,落地无声。

那身繁复的哥特式长裙却没有因为走动而沾上哪怕一丝灰尘。

她的视线越过所有人,径直落在痛苦蜷缩的李凯身上。

那双空洞的眼眸里,第一次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波动。

“思白……”

一个模糊的名字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刺痛,在陆星辰的脑海中炸开。

破碎的记忆画面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他的意识。

画面里,也是这个黑白分明的少女,但年纪似乎更小一些。

她怯生生地躲在自己的身后,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一个声音在脑中回响:

“哥,我怕……”

“哥?”

陆星辰心脏猛地一缩。

妹妹?

他收养的妹妹?

更多的信息碎片不受控制地浮现——

关于她那名为“治疗”的可怕能力,以及每次使用后所要付出的、令人心悸的代价。

还有她怀中那个诡异的人偶。

在记忆的残片中,它更像是一个盘踞在她灵魂深处的寄生恶灵。

无时无刻不在汲取着她的生命。

这突如其来的记忆,让陆星辰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那是一种源于本能的抗拒和深入骨髓的怜惜。

就在陆星辰失神的瞬间,名为思白的少女已经走到了李凯的面前。

她无视了苏念双戒备的眼神,也无视了熔羽那想要阻拦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的笨拙动作。

她伸出一只手,苍白、纤细,如同上好的白瓷雕琢而成。

轻轻地放在了李凯那被黑气侵蚀、不断崩裂的右臂之上。

“别碰他!”

苏念双惊呼,想要阻止。

但下一秒,所有人都被眼前诡异绝伦的景象震慑住了。

在思白的手掌接触到伤口的一刹那。

她那一头如墨的右半长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所有光泽。

从漆黑瞬间褪色成了死气沉沉的灰白!

与此同时,她一直抱在怀里的那个人偶——“寂灭”,仿佛被注入了生命。

那双用黑曜石制成的眼睛里,猛地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

一股令人心胆俱裂的死寂气息轰然扩散开来!

“吱——”

刺耳的、仿佛灵魂被抽离的尖啸声,并非来自李凯。

而是从他手臂的伤口中发出!

只见那些狰狞的黑色甲壳、那些浓郁的黑气,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疯狂地扭动、挣扎。

却被一股无形而霸道的力量强行从李凯的血肉中抽出!

它们化作一道道黑色的细线,争先恐后地钻进了人偶“寂灭”的身体里。

人偶眼中那两点红光愈发妖异。

它小小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无底的黑洞,贪婪地吞噬着那代表着“虚无”与“侵蚀”的力量。

这哪里是治疗?

这分明是转移!

一种更为冷酷、更为霸道的掠夺!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短短十几秒。

当最后一缕黑气被抽离,李凯那已经半魔化、不断蔓延着黑色甲壳的右臂,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原状。

除了皮肤上还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纹路,看上去竟和之前别无二致。

他剧烈的颤抖停止了,痛苦的嘶吼也变成了粗重的喘息,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我……我好了?”

李凯撑起身体,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臂。

活动了一下手指,那份失控的狂暴感荡然无存。

思白的能力,强大、诡异,却又立竿见影!

然而,这份奇迹的代价,也在此刻显现。

治疗结束的瞬间,思白身体一软,猛地向后踉跄了一步。

她脸上的苍白已经近乎透明,仿佛全身的血液和生命力都在刚才那一刻被抽空了。

陆星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得清清楚楚,不仅是那半边黑发变成了灰色。

就连她原本如雪的另外半边白发,此刻也变得黯淡无光,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尘的珍珠。

几乎是出于本能,陆星辰一个箭步冲上前,在她即将摔倒的瞬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入手的是一片令人心惊的冰冷和脆弱。

仿佛怀里抱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即将碎裂的瓷偶。

一股强烈的怜惜和难以言喻的负罪感,瞬间攫住了陆星辰的心脏。

他想起来了。

她的能力是以燃烧自己的生命本源为代价,将伤害与诅咒转移到与她伴生的“寂灭”人偶身上。

可“寂灭”并非无限的容器,每一次吞噬,都在加深着对思白的侵蚀与束缚。

这是饮鸩止渴。

陆星辰看着怀中少女虚弱得几乎要昏过去的模样,内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他意识到,自己所谓的“先知”,所谓的“蓝图”,在拯救这个世界、拯救伙伴的同时,也在将他们推向各自深渊的边缘。

熔羽的“具现灵感”需要天才的“钥匙”来启动,而代价是精神力的巨大消耗和对世界规则的依赖。

李凯的“狂化”能带来强大的力量,代价却是被“虚无”侵蚀,随时可能失控。

而思白的“转移治愈”,代价……是她的生命。

每一个人的强大,都伴随着不为人知的巨大代价。

这个世界,从不曾有真正的恩赐,所有的得到,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谢……谢谢你,思白小姐。”

李凯挣扎着站起来,感激地看着她。

苏念双也收起了敌意,眼神复杂地看着陆星辰怀里的少女。

她能感受到思白此刻的虚弱,那是一种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微弱。

“下次……不要再逞强了。”

陆星辰扶着思白,声音有些沙哑。

思白在他怀里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只是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口,像一只寻求庇护的、疲惫的猫。

然而,众人还没来得及从这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中缓过神来——

“呜——呜——呜——!”

凄厉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再次响彻整个庇护所!

这一次的警报声,不再是之前的短促示警,而是一种持续不断的、仿佛要撕裂人耳膜的尖锐长啸!

它像是一只濒死的巨兽,在发出生命中最后、也是最绝望的哀鸣!

所有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怎么回事?!”

熔羽大吼一声,冲到工坊门口。

不用他喊,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工坊内,那座刚刚主体完工、充满了暴力美学的“守护者”炮台,炮身上的蓝色能量回路猛然大亮!

它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沉重的炮身自动校准。

黑洞洞的炮口缓缓转动,最终“咔”的一声锁定在了小镇之外的某个方向!

“是‘遗忘裂隙’的方向!”

苏念双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众人顺着炮口的方向望去,心脏瞬间沉入了谷底。

远方的天际,那道原本只是若隐若现的遗忘裂隙,此刻正疯狂地扩张、扭曲,像一道被硬生生撕开的狰狞伤疤!

比之前浓郁了数倍的黑雾从中喷涌而出,遮天蔽日!

而在那翻涌的黑雾中,无数扭曲的身影如下饺子一般疯狂地涌出。

它们的数量,是上一次的数倍、甚至十倍!

更可怕的是,在那密密麻麻的怪物潮中,赫然夹杂着几只体型庞大得如同小卡车一般的怪物!

它们的形态不再是模糊的扭曲阴影。

而是凝实、清晰,覆盖着骨质般的甲壳,闪烁着不祥的暗红色光芒。

精英怪物!

“开火!开火!”

熔羽对着炮台大吼,仿佛在给自己的孩子下达命令。

“守护者”炮台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炮口前端的能量核心骤然亮起刺眼的蓝光,强大的能量在其中汇聚、压缩!

但,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怪物潮涌出的瞬间,其中一只精英怪物无视了那些作为炮灰的普通怪物,也无视了严阵以待的“守护者”。

它四足着地,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化作一道黑色的残影,径直朝着铁匠铺的方向冲来!

它的目标明确得令人不寒而栗——

刚刚耗尽了所有力量,正虚弱地靠在陆星辰怀里,连站立都困难的思白!

“不好!保护思白!”

陆星辰目眦欲裂,第一时间将思白护在身后。

“熔火之壁!”

熔羽怒吼一声,双手猛地拍在地上。

一道由滚烫金属熔流组成的墙壁拔地而起,试图阻挡。

“轰!”

精英怪物甚至没有丝毫减速,直接用它那覆盖着骨甲的头颅狠狠撞了上去!

熔岩火墙应声爆碎,滚烫的金属液体四处飞溅,却连在它身上留下一丝焦痕都做不到!

“冰缚!”

苏念双双手掐印,数道冰索凭空出现,精准地缠绕住精英怪物的四肢。

然而,那怪物只是身体一震,一股黑色的冲击波爆发开来,冰索瞬间寸寸断裂!

绝望!

一股名为绝望的情绪,在每个人的心头蔓延。

太快了!太强了!

他们所有的攻击,在那只精英怪面前,脆弱得就像是纸糊的玩具!

眼看着那闪烁着寒光的利爪已经近在咫尺,下一秒就要将陆星辰和思白一同撕成碎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一直被所有人忽略的身影,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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