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里的时间流动不正常,像是被某种力量扭曲了物理法则。
林七站在无数扇玫瑰暗门前,每扇门上的纹路都在缓慢变化,像是活物在呼吸。这些门并非实体,而是由流动的金色孢子构成,表面浮现着星辰帝国古老的文字。他伸手触碰刻有【γ-07的生日礼物】字样的门板,指尖传来心脏跳动般的震动频率——每分钟37次,远低于人类的正常心率。门缝里渗出金色的光,带着小苏糖特有的甜腥味,像是金属与血液的混合物。
“小心记忆回溯。”凌霜的虚影飘在他身后,银蓝色的长发在无风的环境里轻轻摆动,发梢闪烁着细小的电光。她的形象比之前更加清晰,甚至能看清作战服上的褶皱和磨损痕迹,”这里的每段记忆都带着精神毒素,会直接作用于大脑的杏仁核。”
推开门时,扑面而来的是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某种花香。这个缩小版的实验室里,年幼的小苏糖被束缚带绑在手术台上,白大褂女人正往她脊椎里注射金色液体。女孩的尖叫声刺得林七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声音和他在接入彼岸花时听到的一模一样,连频率都完全相同。注射完成后,小苏糖的瞳孔立刻变成了金绿色,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金色纹路。
“这是γ-07的初次融合实验。”凌霜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机械感,她飘到手术台前,手指虚点着监测屏幕上的数据流,”星辰历327年,孢子计划第二阶段。注射的是从原型体X-0提取的改良型共生孢子。”
林七的胸口徽记突然发烫,像是被烙铁灼烧。眼前的画面突变,他看到同一个实验室里,戴眼镜的男科学家——园丁——正俯身观察培养舱。舱里漂浮着个与林七长相完全相同的青年,胸口插着十几根导管,黑玫瑰在心脏位置缓缓绽放。园丁的左手按在培养舱的控制面板上,手指已经部分植物化,指尖长出的根须直接插入电路接口。
“原型体α-01。”凌霜的虚影微微颤抖,她的影像出现数据紊乱似的闪烁,”第一个成功的共生体,直接使用了园丁本人的基因模板。”她的声音突然压低,”也就是你的……原始版本。”
房间突然剧烈摇晃,实验器材摔得粉碎。画面跳转到议会厅,苏天临持枪闯进来的场景。但这次林七看到了更多细节——苏天临的闪电伤疤下埋着微型装置,正发出刺眼的蓝光。当他开枪时,那些蓝光顺着弹道钻进议员们的伤口,抑制了孢子的生长。更惊人的是,其中一个”死亡”的议员突然睁开眼睛,瞳孔是纯粹的金色——那是被完全控制的迹象。
“原来如此……”林七喃喃自语,他的视网膜上自动标记出每个议员的异常特征,”苏天临不是叛徒,他在阻止孢子扩散。”他注意到议会厅的角落里,一个摄像头正在运转,镜头反射出躲在暗处的园丁身影。
迷宫深处突然传来小苏糖的哭声,声音里带着诡异的回声效果,像是多个年龄段的她在同时哭泣。林七循声跑去,穿过一道道自动开启的暗门。这些门上的纹路随着他的靠近而改变,逐渐组成连贯的画面:小苏糖在培养舱中沉睡、小苏糖被绑在实验台上尖叫、小苏糖面无表情地操作着某种武器……最终他停在一扇刻着星辰皇室徽记的大门前,门上的玫瑰图案正在渗出金色液体。
门后是个完美的圆形房间,墙壁是镜面材质,但映出的不是林七的身影,而是无数个不同年龄的小苏糖。中央悬浮着巨大的蓝玫瑰全息图,花蕊处坐着抱膝的小苏糖,她的金发比现实中更长,几乎垂到地面,发梢已经变成了细小的藤蔓。
“哥哥。”她抬起头,金绿色的眼睛里流下金色液体,那些液体在落地前就汽化成雾状,”找到我的倒影。”她的声音带着多重音效,既有孩童的清脆,又有成年人的沉稳。
林七环顾四周,发现房间墙壁上的镜面映出的不是实时影像,而是记忆片段。有的镜面里小苏糖在哭,有的在笑,有的皮肤已经半植物化。最角落的一面镜子里,倒映着小苏糖伸手触碰培养舱的画面,舱体标签上写着:【备用载体γ-07B】。
“记忆迷宫的关键在于找到不协调的倒影。”凌霜突然说,她的虚影飘到那面特殊的镜子前,”那是园丁无法完全控制的部分,是记忆锚点。”她的手指穿过镜面,激起一圈涟漪,”看仔细,这个倒影里的细节。”
林七凑近观察,发现镜中的铁皮与现在有很大不同——它的外壳崭新发亮,胸前没有白花,而是刻着星辰帝国的军徽。更奇怪的是,小苏糖的倒影右手少了无名指,断口处缠绕着金色菌丝。而现实中的小苏糖,手指是完整的。
“园丁修改了她的记忆,但漏掉了这个细节。”凌霜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触碰它,就能进入被隐藏的真实记忆。”
林七伸手触碰那面镜子。指尖接触的瞬间,整个迷宫剧烈震动,所有镜子同时碎裂。碎片在空中重组,拼出一段全息录像——
苏天临浑身是血地站在控制台前,他的闪电伤疤已经完全裂开,露出里面精密的机械装置。他将一枚芯片插入铁皮的核心:”记住,彼岸花的弱点在玫瑰的倒影里……”他身后,成年苏糖的遗体正在化作金色光点,”找到我女儿的真实记忆,那是摧毁园丁的唯一武器。”录像中的苏天临突然转头,仿佛能看见现在的林七,”用她的生日,327-09-14……”
录像戛然而止。林七发现自己回到了最初的球形空间,但这次中央的蓝玫瑰正在凋零,花瓣一片片脱落,露出核心处的小型控制台。台上插着半截断裂的芯片,接口处还在冒着细小的电火花。控制台表面刻着一行小字:【致我最爱的实验品们,希望你们永远用不上这个】。
“这是……”
“苏天临留下的后门。”凌霜的虚影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几乎像个真人,她指向芯片接口处的生物识别器,”用γ-07的生日启动它。”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代价是……”
话音未落,整个空间突然变成血红色。园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来,每个音节都带着精神冲击:”你以为这样就能赢?”天花板裂开,无数黑玫瑰藤蔓如暴雨般刺下,藤蔓表面布满倒刺,”你不过是个失败的实验品!连α-01的残次复制品都算不上!”
镰刀自动跃入林七手中,凌霜的虚影与武器完全融合。银蓝光芒暴涨,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斩断袭来的藤蔓。但更多的黑玫瑰从地面涌出,缠住林七的双腿。尖刺扎入皮肤,注入冰冷的毒素。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看到的是控制台在藤蔓缠绕下迸发的电光——
以及电光中,小苏糖倒影的诡异微笑。那个微笑突然实体化,变成无数金色光点涌入他的胸口徽记。
【警告!宿主意识即将中断!】
【检测到高浓度神经毒素!】
【启动最终防御协议!】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林七用尽最后力气,将镰刀掷向控制台。刀刃精准插入芯片接口,溅起的火花中,整个彼岸花空间站响起了刺耳的警报:
【最终指令确认!】
【弑君者协议激活!】
【自毁序列启动!倒计时:300秒】
园丁的怒吼声中,林七坠入了无边黑暗。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瞬,他感觉有人握住了他的手——那触感冰冷而熟悉,像是凌霜,又像是小苏糖。
远处,似乎响起了铁皮熟悉的电子音:”老板,该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