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灵正弯腰在锅边刷着碗呢,就感觉后背有人站在那了,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她猛地转身,湿漉漉的手带着警告意味地,推了韩伟胸口一把,那眼神像是在说:“离远点,别整幺蛾子。”
夜深人静,东屋西屋,两张炕上,两个人都睡不着。
冼灵瞪着黑黢黢的房梁,想着白天和韩伟的事,一想到心里就和通了电似的麻酥酥。
羞耻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心里琢磨:“这算怎么回事啊。”
西屋的韩伟,四仰八叉,想着,这跟对付胡爱花那种纯粹泄愤解馋不同,冼灵不同,自从韩伟来到这个家,她一次傻子都没喊过。
她现在是不像以前那么好看了,主要是因为这两年累的,想到今天她的那模样那表情,他心里像跟猫挠似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第二天,露水很大,湿冷湿冷的。
冯林同志依旧在炕上挺尸,冯家老两口和冼灵带着韩伟上了山。
在这么湿冷也点干活呀,秋雨过后霜冻也就快了。
上一世当舔狗,啥也没得到,现在,不管怎么说是让他尝到味儿了,作为回报韩伟准备不再磨洋工了。
也不知道是肌肉记忆还怎么地,别人吭哧吭哧一次对付两垄,老王家的三个壮小伙加起来承包六垄,两个老的在后头割秸秆。
再看韩伟,好家伙,一人承包四垄,那速度,跟装了电动小马达似的。
玉米棒子在他手里噼里啪啦往下掉,时不时还帮一下冼灵,试图制造点劳动中的浪漫。
可是在别人眼中,那就是韩傻子不认垄,甚至冼灵也这样想,算是飞眼给瞎子看了。
老王家的三儿子胳膊都快抡秃噜扣了,看着韩伟的背影,哀嚎道:“牲口!这他妈绝对是活牲口。”
冯玉田老两口心里酸溜溜:“唉,这要还是咱家的驴,车还在,还用跟人搭伙。怨不得老胡家以前秋收还能在家睡大觉。”
中午吃饭的时候,老王家的仨小伙刚喘匀半口气,韩伟已经干掉了三个玉米面加西糠做的饼子了。丫蛋儿捧着相对精细的玉米小米混合面饼子。
韩伟一抹嘴,腾地站起来就要再战,他倒不是多热爱劳动,主要是想早点收工,回去继续那未完成的西屋大业。
结果被累成狗的王家老大王德才一把薅住:“哎哟!我说傻子,咱们歇会儿,让我们把饭吃完行不?”
还没等韩伟有啥动作,冼灵开口:“德才兄弟,以后叫他大名韩伟,或者叫大伟也行。”
众人一愣,看看冼灵,又看看傻呵呵挠头的韩伟,都以为是冼灵怕总是叫他傻子他不愿意,不干活了。
其实冼灵也不知道,她为啥会这么说。
傍晚收工,破天荒的冯家老两口和丫蛋也沾光坐上了车,老王家的仨兄弟和这两人在后面腿儿着。
晚饭依旧是玉米粥泡干巴菜叶子和齁死人不偿命的咸菜。
吃完饭,韩伟屁颠屁颠跟着冼灵回自家的院子。
一进院,冼灵指了指柴火垛:“去,抱点柴火,烧一大锅热水,洗洗身上。”
韩伟脑子嗡一声,难道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冼灵只是看他,今天干了一天的活,汗水出的,衣服贴在身上都揭不下来了。
他屁颠屁颠的去抱柴烧火,灶膛里的火苗都没他心头的火苗旺。
水开了,冼灵兑好温水,先仔仔细细给玩成泥猴的丫蛋,擦洗干净塞进被窝。
然后才轮到自己,端了盆水进屋擦洗。
等她端着一盆用过的水出来倒时,发现韩伟还跟个门神似的还在那杵着呢,眼巴巴地望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冼灵无奈:“你也兑点水,洗洗脸和身上啊!”
说完才猛地想起,全家就那么一个盆。
韩伟接过盆子,又加了些热水,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就在院子里,借着月光,开始洗洗涮涮,很快那水就变成了黄泥汤子。
洗完了,滚回西屋炕上,摆好大字,开启等待模式。
心里美滋滋,还想着:“冯林那货今晚铁定不回来。”
等到眼皮打架,冼灵还是没过来。
韩伟急了,悄咪咪摸下炕,光着脚丫子就溜进了东屋。
借着月光,看见冼灵侧躺着,正轻轻拍着早已睡成小猪的丫蛋儿。
听见动静,她警惕地抬起头,正好对上韩伟直愣愣的眼睛。
“你不睡觉,跑这屋来干啥?”冼灵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韩伟用实际行动回答,一下就爬上炕,四仰八叉的躺在冼灵旁边,摆出经典的大字造型。
冼灵吓得差点从炕上弹起来,气得牙根痒痒,从牙缝里挤出气音:“滚,回你自己屋去。”
韩伟就当听不见,像条蛆一样扭动,表达着,我就不走。
冼灵伸手去拽他,可她那点力气,哪拽得动他。
气得她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去,可看着他那张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憨厚实则猴急的脸,满腔的怒火,又化成了无奈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她恨很多人,唯独对这个傻子,她恨不起来。
这场拉锯战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韩伟扭得都快抽筋了,就在他以为今晚要没戏时,终于听到了他最想听的话。
冼灵认命般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走,去西屋。”
韩伟瞬间满血复活,一个下子就滚下了炕,动作麻利得不像傻子。
到了西屋,他故技重施,啪叽又把自己摔成个大字,眼神灼灼地盯着冼灵。
冼灵此刻简直没眼看,从不八卦的她也在心里骂了胡爱花一遍:“胡爱花,他跟了你两年,你倒是教教他这事儿该咋整啊,也不至于让我现在这么的尴尬。“
接下来的场面,堪称韩伟两世最美的时刻
冼灵白天干了一天的活,晚上还要扎马步,也不知道是白天干活累的还是怎么的,翻身躺在那就睡着了。
韩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叹了口气,靠在她的边上也睡着了。
直到后半夜,被后丫蛋的哭声吵醒才回到东屋。
第二天清晨,冼灵揉着酸麻的腰和差点抽筋的大腿,龇牙咧嘴地爬起来。
不知道是昨天掰棒子累的,还是那扎马步扎的。
早饭后,韩伟抓起干粮和水壶,对着还在收拾东西的冼灵,破天荒地主动开口,言简意赅:“你在家!” 说完,扛起镰刀,雄赳赳气昂昂的杀向玉米地。
昨天已经掰完棒子了,只剩下秸秆需要割倒,然后把散落的玉米棒子归拢好,等着拉回家。
韩伟和冯家老两口先到战场,等老王家联军赶到时,好家伙,韩伟已经放倒了一大片秸秆。
那速度,跟收割机似的,冼灵来不来也无所谓了,有这个人形牲口在,效率杠杠的,人家干活不用歇,一干一上午,一干一下午。
冯玉祥老两口今天格外舒坦,回家有热乎饭,暖瓶有热水,脏衣服冼灵给洗了晾了,仅剩的两只鸡也喂了,连炕都提前烧了一把火,热乎乎的。
老两口吃完饭往热炕头上一歪,没两分钟就打起了呼噜。
冯林依旧杳无音信,除非烟瘾犯了回来搜刮东西卖钱,或者知道家里又添置了啥能换钱的玩意儿,否则他是不会回家的,哪怕没钱在一边看着也不回来。
韩伟今天确实有点累了,晚饭后,连丫蛋儿还没睡呢,他就在西屋炕上睡着了。
后半夜
“哐哐哐,哐哐哐!”
一阵急促又暴躁的砸门声,冼灵猛地惊醒,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庆幸,幸好没在西屋
她以为是冯林那个瘟神又回来作妖了,没好气地披上衣服去开门。
门闩一拉开,门外站着的,赫然是她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