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七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全神贯注在取匣子上,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反应慢了半拍。
“噗嗤!”一支弩箭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右肩胛骨。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带得一个趔趄,闷哼一声,手中的匣子脱手飞出。
不远处侥幸躲过弩箭的戊九眼疾手快的朝匣子扑去。
但袭击者根本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几道迅捷的黑影从四面八方刁钻的角度扑杀而来!
他们的动作简洁到极致,没有丝毫花哨,只有纯粹的杀伐果断。
两人直扑受伤的戊六戊七,一人缠上刚躲过一劫的戊八。
最后两道黑影目标明确地奔向那个落在地上的乌木匣子。
同时,其中一道黑影手中的短刃直直刺向离匣子最近的戊九的咽喉。
戊九猛地后仰,短刃擦着喉结划过,在颈侧拉出一道血线。
就势翻滚的同时,他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刀向上格挡,“锵”地架住追击而来的第二刀。
虎口传来的剧痛让他意识到对方的内力远在自己之上。
“快来抢匣子!”戊九怒吼一声。
无论来抢匣子的是谁的人,这木匣子绝对不能落在对方手里!
戊八被一个身形如鬼魅般的对手缠住,对方的招式狠辣刁钻,招招不离要害,逼得他险象环生,根本脱不开身。
扑向戊六、戊七的那两道黑影更是毫不留情。
戊七肩部重伤,动作迟滞,勉强挡住了几下对方的猛烈的攻击,但没坚持几个回合就被抹了脖子。
戊九的视野边缘看到戊七倒下,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暴起发力逼退面前的敌人,手指终于触到匣子边缘。
突然小腿剧痛,一柄飞刀深深扎进腓骨。
踉跄间,对手的膝击重重顶在他胯下。
“呃啊……”戊九痛得眼前发黑,蜷缩着栽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另一道黑影已经快速弯腰抄起了地上的乌木匣子。
“撤!”拿到匣子的黑影低喝一声,没有丝毫恋战。
缠住戊八的黑影闻言,攻势骤然变得更加猛烈,逼得他连连后退,随即虚晃一招,抽身便退。
戊六和戊九强忍着剧痛,立刻追击上去。
拿到匣子的黑影反手甩出几根淬了毒的银针。
夜色漆黑如墨,那细如发丝的银针在黑暗中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
戊六几人只觉颈侧和手臂几处微微一麻,如同被蚊虫叮咬。
一股强烈的麻痹感瞬间从被刺中的地方蔓延开来,伴随着火烧火燎的剧痛,几人的身体瘫软倒地。
确认几具尸体没有了气息后,为首的黑影打了个手势。
立刻有两名黑影上前,从怀中掏出特制的皮囊,将一种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液体仔细地倾倒在地上的几具尸体上。
“查过了,没有标记物。”搜身的黑影低声汇报,将几枚制式飞刀扔进化尸液,“是太子圈养的死士,但做了表面身份。”
另有一人则快速清理掉打斗留下的明显痕迹,抹去血迹,踢散脚印。
为首的黑影点头,最后检查了一遍乌木匣子的密封情况。
远处传来打更声,她抬手比了个撤离的手势。
几道黑影如来时般无声融入夜色,只留下几具正在融化的尸体。
焦糊味掩盖了血肉腐蚀的腥臭,等到五更天巡夜人经过时,这里只会剩下几具葬身火场的无名尸。
……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梆!梆、梆!”
三更的梆子声响过。
公主府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只有巡夜侍卫规律的脚步声偶尔打破宁静。
百里珺静坐在书房等待着青鸾的消息。
烛火在她面前跳动,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身后的书架上,像一只蛰伏的猛兽。
没过多久,书房门外响起一道特殊的敲门声。
三长两短,是青鸾的暗号。
百里珺动作微顿,放下手中的文书,“进。”
门被无声推开,青鸾一身夜行衣闪入,迅速反手关门。
“殿下,幸不辱命!”她呈上一个沾满黑灰的乌木匣子,双手还戴着鹿皮手套,“这匣子上有毒。”
百里珺的目光立刻锁定在那匣子上,“太子的人?”
“是,他们刚在驸马府书房原址下的暗格里挖出此物,属下等伏击得手,已处理干净。”青鸾的声音平稳,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肃杀余韵。
“做得好。”百里珺微微颔首,“打开。”
青鸾利落地撬开匣子里的暗锁,小心掀开匣盖。
匣中整整齐齐码放着几封火漆封缄的信件,上面盖着季淮安的印章,而信件最下方压着一本账册。
百里珺率先抽出账册,突然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
她将账册凑到鼻尖仔细闻了一下,是御赐的龙涎香墨。
专供太子府使用。
百里珺眉梢一挑,翻开账册。
【元启二十一年春,北境军饷三十万两,实支十五万两;
元启二十二年秋,冬衣采买银二十万两,实支八万两;
元启二十四年春,军械修缮款……】
她指尖划过账目上朱笔勾画的一笔笔数字,突然发出一声低沉讽刺的笑声。
“呵~好一个太子殿下……”百里珺嗓音低得可怕,胸腔里翻涌的怒火灼得她喉咙发疼。
这些钱足够让整个北境将士吃上三年饱饭,足够让每一个将士冬天穿上棉袄抵御严寒,足够……
这些数字,在烛光下扭曲蠕动,仿佛一条条吸饱了血的蚂蝗。
百里珺压下眼底暴怒的情绪,平复了一下呼吸,继续看向账册。
账册边缘的批注字迹瘦劲清峻,正是季淮安的手笔,而主账的圆润笔锋分明是太子门客所书。
每笔亏空的军饷数额旁,都标注着“已转幽州”的字样。
“幽州是嘉宁公主的封地……”青鸾突然想到。
太子竟将贪墨的巨额军饷,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了亲妹妹的封地幽州。
利用封地的独立性和嘉宁公主的身份做掩护,这比藏在任何秘密据点都更安全、更不易被怀疑。
好一个灯下黑!
“殿下看这个。”青鸾从匣子暗层又抽出一张地契的副契,“幽州别院,落款是……陈安德?”
“太子身边的老阉奴。”百里珺冷笑更甚,“季淮安果然留了后手。”
她将地契对着烛光,水印处隐约可见“宁昌钱庄”的标记。
那是太子妃娘家的产业。
百里珺将地契夹入账册中,合上账册时,突然瞥见背面有一行字。
【太子贪墨军饷一事,需留凭证自保,以防过河拆桥。】
“好一对‘情深义重’的兄弟。”百里珺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