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抱着孩子走进来，脸色不太好看。
“就……就一辆吉普车。”
姜姝彤系好最后一颗扣子，从容地接过一个孩子。
“够了。”
这场婚礼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风光大办，霍母能做的手脚，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到。
这些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掀不起半点波澜。
等到了地方，她发现军区小礼堂果然冷清得可怜。
除了几个必须到场的亲戚，就只有霍沉舟的两个战友。
姜姝彤扫了一眼，发现连霍老太爷都没来。
霍母穿着一席暗红色旗袍，假惺惺地解释。
“老爷子临时有会议，特意嘱咐我向你们道贺。”
霍沉舟站在礼堂中央，军装笔挺，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当然知道母亲做了什么手脚，只是懒得去争辩。
争辩的结果只会让家里鸡飞狗跳，他倒想看看，她会如何应对。
见姜姝彤进来，他只是微微点头，连句问候都没有。
姜姝彤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
她抱着孩子，落落大方地走到霍沉舟身边，对着稀稀拉拉的宾客微微一笑。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霍母见状，立刻打断她的话，示意台上的主持人可以开始了。
“行了行了，赶紧开始吧，等下这孩子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姜姝彤怀里的孩子适时地“哇”了一声。
她轻轻拍抚，声音轻柔。。
“宝宝不哭，今天是你爸爸妈妈的大日子呢。”
那孩子竟真的没了哭闹声，甚至还能听到咯咯几声笑。
霍母预想中的鸡飞狗跳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几个原本看热闹的亲戚眼神顿时变了。
这哪是什么乡下丫头？
这临场应变的能力，比起大院里那些娇养的小姐，气度竟丝毫不差，看来传言多有不实。
婚礼仪式简单到近乎敷衍。
主持人拿着稿子，草草念完誓词，连交换戒指的环节都直接省了。
霍沉舟全程面无表情，只在主持人问他是否愿意时，微微颔首。
“我愿意。”
眼见婚礼进行到结尾，霍母脸上的得意神色越来越浓，姜姝彤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烧穿了她的理智。
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当主持人干巴巴地宣布礼成时，姜姝彤突然提高了声音。
“感谢各位来宾，见证我和沉舟的婚姻。”
她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礼堂角落里那台黑漆漆的摄像机上。
“尤其要感谢霍老先生。”
“虽然您公务繁忙，不能亲临现场，但您对三个曾孙的疼爱，我和沉舟都记在心里。”
霍母的脸色骤然剧变。
那台摄像机是军区宣传部的，拍完照是要存档，甚至可能会上报！
这分明是在昭告所有人，她生的那三个野种，是得了老爷子亲口承认的霍家嫡孙！
但现在这幅场面，也由不得她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只能挡在姜姝彤的面前招呼客人。
“时间也不早了，霍家设了宴席，各位可以移步品尝。”
宴席设在礼堂旁边的小偏厅里，更是寒酸得让人不忍直视。
四菜一汤，寡淡无味，连瓶像样的酒都没有。
姜姝彤却像是没看见一样，依旧神色自若。
她不慌不忙地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取出崭新的红包。
她走到霍沉舟那两个神色尴尬的战友面前，将红包一一递过去。
“一点心意，感谢两位大哥特意赶来，见证我们的幸福。”
这红包里钱不多，是现在姜姝彤能拿出来的最多的东西了，她还找王妈借了一点，就为了今天。
两个穿着军装的汉子面面相觑，推辞也不是，接也不是，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最后还是在霍沉舟微不可察的点头示意下，才窘迫地接了过来。
这新娘子做事也太周全了，人长得漂亮，说话也好听。
这么一对比，反倒显得霍家今天的安排，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刻薄。
霍母的脸已经彻底挂不住了，将筷子拍在桌上，霍然起身就要离席。
“婆婆。”
姜姝彤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摇晃的身体。
“小心台阶。”
她微微俯身，凑到霍母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
“您今天给我准备的这份惊喜，我记下了。”
霍母浑身一僵，惊恐地对上她的视线。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场闹剧般的婚礼，终于草草结束了。
宾客散尽，礼堂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人。
霍沉舟看向姜姝彤，“我送你们回去。”
姜姝彤抱着怀里熟睡的孩子，目光平静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荒芜景。
一路无言。
直到军绿色的吉普车驶入西郊小院，霍沉舟才开口打破了这片沉寂。
“今天的事，抱歉。”
姜姝彤正抱着孩子准备下车，闻言，开门的动作微微一顿。
“霍三爷何必道歉？您不也乐见其成吗？”
霍沉舟的眸色深了下去，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看来，姜同志心里是对我有怨言？”
姜姝彤终于转过身，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换到另一只手上，然后抬起头，在夜色中直直地刺向他。
“岂敢，你们霍家，家大势大，我一个从穷苦乡下来的普通妇女，又怎么敢以卵击石，只是可惜，没让霍夫人心满意足，让这个婚礼变得鸡飞狗跳。”
听着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霍沉舟非但没生气，反而还笑出声来。
“你比我想象的聪明。”
他默许了母亲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就是想看看，这个敢在他面前谈条件的女人，在面对真正的困境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结果，她比他预想的，还要出色。
姜姝彤冷笑一声，眼底的寒意更甚。
“彼此彼此，不过霍三爷，我劝你别白费心思了。”
“我姜姝彤，绝对不是任人欺辱的软柿子，今天的一切，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也请您转告霍夫人一声，她想做什么我都奉陪，唯独……不能动我的孩子。”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抱着孩子，径直离开。
霍沉舟独自坐在冰冷的车里，目光沉沉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