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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画面切换。

不再是站台,而是一望无际的雪原。

战士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的大雪中行军。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粒,刀子一样刮在他们脸上。

他们身上穿的,依旧是南方的薄棉衣。

“兵团司令部曾下令在沈阳停车,换装冬服。但军情紧急,火车未停,直接开赴了前线。”

“他们,就是穿着这身单衣,跨过了鸭绿江。”

画面给了一个特写。

一个战士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土豆,已经冻得石头一样。

他把土豆放在嘴边,用力地啃着,牙齿和冰冷的土豆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他啃不下来,只能用舌头一遍遍地舔,试图用自己微不足道的体温,去融化那块赖以活命的食物。

“零下四十度,这就是他们的军粮。”

沙瑞金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出身军人家庭,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战斗,这是在用生命与天地对抗。

他挺直的脊梁,此刻也感受到了那刺骨的寒意。

高育良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双眼,死死盯着屏幕。

他一生都在钻研权谋,揣摩人心,他自认看透了官场的尔虞我诈。

可眼前这幅景象,却超出了他所有知识和经验的范畴。

这是一种他无法理解,也无法衡量的力量。

这股力量,让他的那些所谓权术、所谓制衡,都显得那么可笑和渺小。

李达康的脸绷得一块铁板,腮帮上的肌肉因为咬牙而不住地抽动。

他是个实干家,他信奉的是效率,是执行力。

他看着那些在雪地里艰难跋涉的身影,他看到了一种极致的执行力。

为了一个命令,他们可以舍弃一切,包括生命。

无名的怒火在他胸中燃烧,这怒火,既是对当年的敌人,也是对现在汉东的某些人。

用这些先烈用命换来的和平与安定,去中饱私囊,去搞那些乌七八糟的勾当……

这他妈的,是人干的事吗?!

视频还在继续。

冲锋号响了。

那尖锐、凄厉的号声,撕裂了时空,直接贯入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画面剧烈地抖动起来。

漫山遍野的志愿军战士,从雪地里一跃而起,朝着敌人的阵地发起了冲锋。

他们没有坦克,没有重炮掩护,只有单薄的血肉之躯。

子弹雨点一样泼洒过来,一排排的战士倒下去,后面的又立刻补上来。

爆炸的火光中,残肢断臂飞上半空,然后被大学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一个年轻的士兵中弹了,他倒在雪地里,却挣扎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手榴弹,朝着敌人的机枪阵地扔了过去……

画面,戛然而止。

屏幕,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那股浓烈的,混杂着硝烟、鲜血和死亡的气息,穿透了屏幕,弥漫在整个空间里。

震撼,悲壮。

语言在这样的画面前,显得无比苍白。

周守京缓缓转过身,他没有坐下,就那么站着,一尊沉默的雕。

他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有两簇火苗在燃烧。

他不需要再嘶吼,也不需要再质问。

那段影,就是最锋利的刀,已经剖开了在场所有人的胸膛,让他们看到了那颗名为“良知”的东西。

“现在,”

周守京的声音再次响起,很轻,很慢,却带着千钧的重量,一个字一个字地砸下来。

“告诉我。”

“是谁,在背叛他们?”

周守京的问题,如同一根冰锥,刺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是谁,在背叛他们?”

没有人回答。

空气凝固了,连呼吸都带着一种罪恶感。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黑下去的屏幕,再一次亮了起来。

这一次,没有了冰雪和硝烟。

映入眼帘的,是壮丽的山河。

镜头从万米高空俯瞰,群山连绵,如同大地的脊梁;江河奔腾,宛若银色的血脉。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这片宁静而广袤的土地上,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那么生机勃勃。

会议室里紧绷的神经,似乎随着这壮美的画面,有了丝的松弛。

然而,这松弛只持续了不到十秒。

镜头陡然下坠,穿过云海,锁定了其中一座郁郁葱葱的山脉。

随着镜头的推进,山体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是那座山。

是刚才,他们在视频里看到的那座被炮火和鲜血染红的,白雪皑皑的,地狱般的山。

画面一分为二。

左边,是如今满目青翠、鸟语花香的和平景象。

右边,是黑白的、充满噪点的历史影。

同样的角度,同样的山脊线,但上面布满了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身影。

20军的战士们,在齐膝深的积雪中,艰难地行军。

他们背着老旧的步枪,扛着沉重的弹药箱,每一步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们的脸被冻得发紫,嘴唇干裂出血,呼出的白气瞬间在眉毛和睫毛上结成冰霜。

可他们的眼神,透过那模糊的影,依旧坚定得钉子,死死地钉在前进的方向上。

没有一句口号,没有一声怨言。

只有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

的声音,和沉重而压抑的喘息。

这无声的行军,比任何呐喊都更具冲击力。

这鲜明的对比,一把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众人的心口上。

原来我们脚下的每一寸和平土地,都曾被那样的脚步丈量过。

突然,画面合二为一,历史吞噬了现实。

尖锐的军号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凄厉,更加决绝!

镜头被拉到了半山腰的一处阵地。

那是一场真正的绞肉机。

炮弹撕裂天空,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每一次爆炸,都将泥土、碎石和人的肢体一同掀上天空。

重机枪的火舌疯狂地喷吐着,编织出一张死亡之网。

“冲啊——!”

一个嘶哑的吼声响起。

一个连长模样的军官,挥舞着驳壳枪,第一个从掩体里跳了出去。

子弹瞬间就打中了他的胸膛,他一棵被砍倒的树,猛地向后倒去。

但他没有倒下,他用枪撑着地,硬是又站了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前指着,嘴里还在无声地呐喊。

更多的战士,从他身边冲了过去。

他们下山的猛虎,决堤的洪流,迎着那张死亡之网,悍不畏死地发起了冲锋。

一个年轻的士兵,怀里抱着炸药包,在炮火中灵巧地翻滚、躲避。

他离敌人的碉堡只有不到二十米了,一发子弹击中了他的腿。

他整个人向前扑倒,再也站不起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手肘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艰难地向前爬。

地上,是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敌人的机枪调转了方向,子弹雨点一样打在他周围的雪地上,溅起一朵朵白色的尘埃。

他拉燃了导火索。

火光映照着他那张稚气未脱、却写满刚毅的脸。

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然后猛地将整个身体,连同那个滋滋作响的炸药包,一同滚进了敌人的碉堡下……

“轰隆——!!!”

地动山摇。

画面在这一刻,变成了血红色。

滔天的巨响,还在会议室里回荡。

高育良手中的那支派克钢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光洁的桌面上,滚了几圈,停了下来。

他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镜片后的双眼,第一次失去了那种运筹帷幄的从容。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想咽下一口唾沫,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

李达康的拳头,已经攥得骨节发白。

他不是在咬牙,而是在磨牙,腮帮上的肌肉剧烈地跳动着,发出了“咯咯”的轻响。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眼中燃烧着怒火、悲愤,还有……

无力感。

沙瑞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没有再强迫自己睁开。

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当场失控。

那一声爆炸,炸碎的不仅仅是敌人的碉堡,也炸碎了他心中那道名为“冷静”的堤坝。

作为汉东的最高决策者,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是如此的滚烫,如此的沉重。

这担子,是用无数这样的血肉之躯,扛起来的。

血红色的画面,渐渐褪去。

喧嚣的战场消失了。

镜头缓缓拉开,还是那座山。

但此刻,它宁静,祥和。

山坡上,一群戴着红领巾的孩子,正在追逐嬉戏,清脆的笑声传出很远。

不远处的一条长椅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胸前没有挂满勋章,只有一枚小小的,已经看不清图案的纪念章。

他没有看那些活泼的孩子,只是伸出布满老年斑和旧伤疤的手,颤颤巍巍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枚冰冷的金属。

他的眼神浑浊,却又能穿透时空,看着这片他曾经用命守护过的山岗。

他没有流泪,可他脸上每一道皱纹里,都写满了故事,写满了那些已经无人知晓的牺牲。

山河无恙。

这四个字,此刻重若千钧。

画面最终定格在老人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然后缓缓变暗。

一行白字,浮现在屏幕:【先辈们用生命换来的和平,我们,守住了吗?】

会议室里,死的寂静。

这寂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漫长。

突然,一阵压抑不住的抽泣声,从后排一个年轻干部的座位上传来。

他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试图不让自己哭出声,却终究徒劳。

这个声音,一个信号。

越来越多的人,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镇定。

一些年长的干部,摘下眼镜,用手背用力地擦拭着通红的眼睛。

就连坐在前排的几位市委书记,也都低下了头,无人言语。

祁同伟坐在角落里,他低着头,让阴影遮住自己的脸。

他想起了孤鹰岭,想起了缉毒队,想起了那些倒在自己怀里的战友。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硬,足够麻木,可此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在这些用生命去填平山谷,用血肉去铸就长城的先烈面前,他那点野心,那点挣扎,那点所谓的“不公”,算个屁!

简直可笑!

周守京转过身,他冰冷的目光,探照灯一样,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他没有再去看沙瑞金,也没有再去看高育良和李达康。

他看着所有人。

周守京一直沉默着。

可是,无声的质问,却一边一边在众人脑海里响起。

“是谁,给了你们的胆子,在他们的先烈的牺牲下,作威作福?!”

“是谁,给了你们的权力,把他们用鲜血染红的旗帜,当成你们的遮羞布?!”

【先辈们用生命换来的和平,我们,守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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