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异的红芒在视网膜上烙下残影，如同烧红的针尖扎进脑子。林小凡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死死盯着书桌上那坨死气沉沉的青铜疙瘩。刚才那股被硬生生抽走一缕“情绪”的空虚感和眩晕感，真实得让他心头发毛。
“吸…吸星大法？”他脑子里蹦出个离谱的词儿，随即又自己否了。吸星大法吸内力，这破玩意儿吸的是他的憋屈！他的愤怒！他那无处安放的吐槽能量！
他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在脑子里对着那破路由器疯狂输出：
【你大爷的！什么鬼东西！】
【偷情绪的小偷！】
【破铜烂铁！】
【有本事出来单挑啊！】
没反应。青铜疙瘩稳如老狗，灰尘都没掉一粒。刚才那惊鸿一瞥的暗红符文，仿佛真是他眼花了。
“难道…是昨天被清洁部吓出幻觉了？”林小凡揉着还有点发晕的太阳穴，自我怀疑。毕竟这一天天的，又是会骂人的通知书，又是铁皮罐头清洁工，又是能冻结空间的冰山女神室友…神经再大条也扛不住这么造。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扫过手机屏幕。灵网社区那个被他引爆的帖子还在疯狂刷屏，私信箱的未读数字已经变成了刺眼的“999+”。他看都没看，直接划掉，点开了“混沌初开”APP的课程表模块。
明天开学典礼，后天正式上课。课表排得满满当当，名字一个比一个离谱：
《灵网舆情监控与引导（实操）》
《仙凡纠纷调解案例分析》
《如何优雅地给大妖发律师函》
《杠精的自我修养与实战应用》（选修）
林小凡看着最后那门选修课，嘴角抽搐。杠精的自我修养？这破学校是懂他的。
肚子咕噜噜一阵抗议，他才想起自己折腾一天，就啃了几块凡尘饼干。他趿拉着鞋走出防爆金库。客厅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像是苏瑶那锅“活力四射营养糊”的残渣混合了空气清新符的柠檬精味儿，再被王霸天运动后的汗味一发酵，堪称生化武器。
王霸天光着膀子，正对着一面刻满力量增幅符文的合金墙壁哐哐撞肩，汗水顺着花岗岩般的肌肉沟壑往下淌，嘴里还嘿哈有声。看到林小凡出来，他停下动作，抹了把汗：“小凡！饿了吧？走！哥带你去食堂！尝尝正宗灵兽肉！管饱！”
“食堂？”林小凡想起报到时路过那家“三味真火烧烤城”，还有空气里飘来的孜然烤肉香，肚子叫得更欢了。
“对！‘饕餮居’！咱HMCCA伙食标杆！”王霸天拍着胸脯，“刷学分就行！哥请客！庆祝咱们404首战告捷！骂退清洁部！牛逼！”
两人刚走到宿舍门口，沉重的金属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是诸葛铁柱。他眼镜片上蒙着一层灰，工装裤上沾着机油，手里抱着个…造型极其粗犷、由各种废弃金属零件粗暴焊接而成、还连着几根裸露电线的…头盔？
“铁柱？你抱个废品站捡来的摩托头盔干嘛？”王霸天嫌弃地皱眉。
“什么废品站！”诸葛铁柱不满地推了推眼镜，一脸狂热，“这是我加班加点赶出来的‘初代·杠精之力增幅器·原型机1.0’！”他把那狰狞的头盔往林小凡面前一递，“小凡师弟！戴上试试！理论上能把你精神波的输出功率提升30%！内置了简易灵能过滤网，减少无差别攻击误伤！还自带录音回放功能！骂过的经典语录随时复习！”
林小凡看着那头盔上狰狞的焊接点和滋滋冒着微弱电火花的裸露电线，感觉戴上去自己脑袋会比清洁者的面具爆得还快。“呃…铁柱师兄…心意领了…这玩意儿…太先进了，我怕驾驭不了…”
“别怕！理论很成熟！”诸葛铁柱不由分说就要往林小凡头上扣，“我计算过你的灵根波动峰值！安全阈值留了50%冗余！来！试试效果！骂我两句！”
林小凡吓得连连后退。
“行了行了铁柱！”王霸天一把将诸葛铁柱扒拉开，“别吓着小凡！吃饭要紧！你这破头盔等吃完饭，找个空旷地儿再试！别把宿舍点着了！”
三人吵吵嚷嚷下了楼。破军楼外，天色（或者说七彩云雾的光线）已经暗沉下来，校园里各色流光飞舞，比白天更添几分魔幻色彩。路上遇到的新生，不少都对着他们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看！404的！”
“哪个是嘴炮王？”
“就那个！看着最怂的！社修那个！”
“卧槽！真人看着挺普通啊…”
“人不可貌相！听说清洁部都被他骂短路了！”
林小凡恨不得把脸埋进领子里，社死的羞耻感混合着“出名”的诡异膨胀感，让他浑身不自在。这股混杂的情绪刚冒头，他心头猛地一凛！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还好，没有那种被抽离的眩晕感。他偷偷松了口气，看来那破路由器吸情绪也得在“服务区”内？
“饕餮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巨大的空间由原来的锅炉房主结构改造，粗犷的金属梁柱上刻满了保温、除尘、扩音符文。空气里弥漫着烤肉、炖汤、油炸面点以及各种奇异香料混合的霸道香气。穿着统一制服（胸前绣着“饕”字）的傀儡侍者端着巨大的餐盘穿梭其中，餐盘里堆着小山似的、冒着灵光的各色肉食和灵植。
“嚯！够劲儿！”王霸天深吸一口气，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小凡！想吃什么？烤赤焰蛮牛腿？清炖碧水玄龟汤？还是来份爆炒雷霆蜥蜴尾？都是硬货！大补！”
林小凡看着菜单上那些光是名字就透着凶悍的食材，再想想自己兜里那点可怜的初始学分，有点心虚：“霸天哥…随便…随便来点便宜的就行…”
“便宜？”王霸天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看不起哥？今天哥高兴！管够！”他拉着林小凡直奔一个挂着“碳烤区”、火焰升腾的窗口。巨大的烤架上，一条比林小凡腰还粗、覆盖着赤红鳞片的兽腿正在三昧真火的舔舐下滋滋冒油，浓郁的肉香混合着奇异的辛辣灵气扑面而来。
“老板！来条腿！最大的！”王霸天拍着柜台吼道。
“好嘞！赤焰蛮牛后腿一条！承惠50学分！”柜台后面一个系着油污围裙、脑袋上长着两根弯曲犄角的壮汉瓮声应道，手里巨大的铁钳夹起那条还在滴油的兽腿。
“50？！”林小凡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他初始学分才100！一条腿就干没一半？！
“小意思！”王霸天掏出自己的学分卡（一块刻着符文的玉牌），潇洒地往柜台上的感应阵图一刷。“嘀！王霸天同学，支付50学分，余额：250。”
林小凡：“……” 这余额还挺应景。
抱着那条用油纸裹着、还烫手、足有几十斤重的烤蛮牛腿，三人找了个角落的空桌坐下。王霸天迫不及待撕下一大块肉，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还不忘招呼：“香！真他娘的香！小凡！快吃！别客气！”
林小凡也饿极了，顾不上烫，学着撕下一块。肉质入口，出乎意料的鲜嫩多汁，浓郁的肉香在舌尖炸开，一股温热的、带着暴躁火属性的灵气顺着喉咙滑下，瞬间驱散了四肢百骸的疲惫和寒意！爽！
“怎么样？带劲吧？”王霸天得意地咧嘴笑。
“嗯！好吃！”林小凡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点头。这大概是他今天唯一顺心的事了。
诸葛铁柱则对肉兴趣缺缺，一边小口啃着压缩灵石棒，一边摆弄着他那个狰狞的头盔增幅器，嘴里还在嘀咕：“…灵能过滤网需要优化…输出端口功率不稳定…理论上的谐振频率…”
就在这时，旁边一桌的谈话声飘了过来，刻意拔高的音量，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啧，真是什么人都能进咱HMCCA了。SSS级污染源？靠嘴炮退敌？笑死个人！我看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或者干脆就是清洁部放水！”
“就是！还社修？处理公共关系？我看是专门处理怎么用歪理邪说污染别人吧？跟这种人同届，真是倒了血霉！”
“听说还住破军楼404？混沌特供间？呵，那地方以前就是关高危实验失败品的！现在倒成了奇葩收容所了！”
“要我说，明天开学典礼的友谊赛，最好第一轮就把他抽出来！让大伙儿都看看，这所谓的‘嘴炮王’，到底有几斤几两！别是银样镴枪头，一戳就破！”
林小凡咀嚼的动作僵住了。一股熟悉的憋屈混合着怒火，蹭地一下又冲上了天灵盖！手里的蛮牛肉瞬间不香了。他猛地转头，看向旁边那桌。
是三个穿着考究、气质带着明显优越感的男生。为首的那个，面容英俊，但眼神倨傲，穿着剪裁合体的、绣着银色云纹的现代款长衫，腰间挂着一块品相极佳的玉佩。他正慢条斯理地用玉筷夹着一片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的灵鱼脍，姿态优雅，仿佛刚才那些刻薄话不是他说的。
“看什么看？”倨傲男生感受到林小凡的目光，眼皮都没抬一下，用筷子轻轻敲了敲玉碟，发出清脆的响声，“污染源同学，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公共场合，注意影响。” 语气平淡，却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
林小凡拳头瞬间攥紧！指关节捏得发白！一股强烈的、想要喷死这装逼犯的欲望在胸口疯狂翻腾！他甚至能感觉到，这股强烈的负面情绪刚一升腾，自己卧室方向，隔着遥远的距离，似乎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吸力？像是有根无形的管子，又对准了他的情绪源头！
“你他妈说谁呢？！”王霸天“腾”地站起来，小山般的身躯带着巨大的压迫感，桌子被他撞得哐当一声响，手里的蛮牛腿骨棒子捏得嘎吱作响，铜铃大眼怒视着那三人，“找茬是吧？！”
那倨傲男生身后的两个跟班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但那倨傲男生依旧气定神闲，甚至还慢悠悠地品了口灵茶，才抬眼看向王霸天，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体修？莽夫。怎么，想动手？食堂可是禁止斗法的。还是说，你们404的，就只会仗着人多和…嘴皮子？”
他刻意加重了“嘴皮子”三个字，眼神轻飘飘地扫过林小凡，挑衅意味十足。
“你…！”王霸天气得额头青筋暴起，眼看就要不管不顾地爆发。
“霸天哥！”林小凡猛地站起来，一把拉住王霸天粗壮的胳膊。他胸口剧烈起伏，那股被强行压抑的怒火和憋屈在疯狂灼烧，但他脑子里却异常清醒。不能动手！动手就真中了这孙子的圈套！扣学分不说，明天友谊赛肯定被针对！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怒骂，死死盯着那个倨傲男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你等着！友谊赛见！”
说完，他拉着王霸天，拽起还在研究头盔的诸葛铁柱：“我们走！”
“小凡！怕他个鸟！”王霸天不甘心地挣扎。
“走！”林小凡低吼，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嘶哑和压抑的戾气。
三人抱着没吃完的蛮牛腿，在一片或好奇、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狼狈地挤出喧闹的食堂。
夜色（七彩云雾光晕）更深了。回破军楼的路上，气氛沉闷。王霸天还在骂骂咧咧。诸葛铁柱抱着他的头盔增幅器，眉头紧锁，似乎在计算什么。林小凡则沉默地走着，怀里抱着冰冷的油纸包，那股被强行压下的怒火和憋屈在胸口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口。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里像有无数个小人在尖叫、在怒骂！每一次剧烈的情绪波动，都让他感觉卧室方向那股微弱的吸力似乎…强了一分？
这破路由器…在趁火打劫？
好不容易回到404门口。金属大门紧闭。王霸天骂骂咧咧地掏出钥匙开门。诸葛铁柱还在嘀咕“情绪峰值记录…需要外部刺激源…”
林小凡落在最后，疲惫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就在王霸天拧开门锁，沉重的金属门缓缓向内打开的瞬间——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气，如同实质的血浪，猛地从门缝里汹涌而出！狠狠拍在林小凡脸上！
那味道，不是食堂的油烟，不是苏瑶的毒粉，也不是王霸天的汗味。是纯粹的、浓稠的、带着铁锈甜腻和腐败恶臭的…血腥味！
林小凡的胃部猛地一阵痉挛！他下意识地捂住口鼻，惊恐地看向门内！
客厅里没开主灯，只有角落里一盏应急的符文壁灯散发着惨绿幽光。借着那微弱的光线，林小凡看到了让他头皮炸裂的一幕！
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如同某种活物的脉络，正从客厅中央的地板缝隙里，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缓慢地、无声地蔓延开！在地板上勾勒出扭曲怪异的图案！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几乎令人窒息！
而更让他血液冻结的是——
在客厅中央那片不断扩大的、暗红粘稠的“血泊”边缘，无声地站着一个人影。
月白色的长裙在幽绿的灯光下泛着冷光，怀中古剑沉寂。
是叶清漪。
她没有看门口惊骇欲绝的三人，也没有看地上那诡异蔓延的血迹。
她微微侧着头，那双深潭般冰冷的眼眸，正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
林小凡身后，那扇敞开的、通往他防爆卧室的门。
更准确地说，是盯着他卧室里，书桌上那个在昏暗光线下，仿佛笼罩着一层不祥阴影的青铜“路由器”！
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如临大敌般的冰冷杀意！
林小凡顺着她的目光，僵硬地、一点点地回过头。
视线越过自己卧室的门框。
书桌上。
那个布满灰尘、绑着褪色红绳的青铜“路由器”。
在窗外七彩云雾流转的、忽明忽暗的光影映照下。
它表面一个不起眼的、铜绿斑驳的角落。
一个形如扭曲滴血泪痕的微小符文。
正散发着微弱的、却清晰无比的…
暗红色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