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连灰头土脸地回到家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苏梅花正在院子里焦急地来回踱步,一看到他那副狼狈模样,心头顿时凉了半截。
他的衣服被划破了好几个口子,脸上和胳膊上都是泥土和血痕。
最重要的是,他两手空空,别说兔子了,连根兔毛都没带回来。
“兔子呢?”
苏梅花冲上去,劈头盖脸地就问。
白连心虚地挪开了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我没看到兔子,可能昨天兔子都吃饱了,所以兔子没出门。”
他支支吾吾地找着借口。
“路上也太难走了,到处都是荆棘和陡坡。”
“骗人!”
苏梅花指着他被包扎起来的手指,气得破口大骂。
“没兔子你的手是怎么回事?你别告诉我是被草割的!”
“我……”
白连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苏梅花很是失望,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眼泪都快下来了。
“吹牛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真让你办事了,怎么什么都干不成!你怎么能连个瘸子都比不上?”
她越说越委屈,越想越生气。
白连被她骂得狗血淋头,心里又羞又恼,却不敢发作。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小把东西,讨好地递到苏梅花面前,那是一捧开得正艳的野花。
“梅花,你别生气了。山上虽然没找到兔子,但我看到这些花开得好看,就想着摘回来送给你,所以才不小心夹到了手,从山坡上摔了下来……你戴上一定比花还好看。”
他用上了他惯用的油嘴滑舌腔调,低声讨好道。
苏梅花哪见过这么会哄人的?心里的火气顿时烟消云散,嘴角也带起了笑意。
“老公~我错怪你了~~诶呦,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她把花插了满头,骄傲地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又找来一个空罐头瓶,装上水,把那些花仔仔细细地插了进去,摆在了窗台上。
白连见状,松了口气,满心不屑地想到:
哼,这帮小娘们就是好哄!
只要说说好话,捡点不值钱的花儿,这事儿算是糊弄过去了。
女人嘛,都是这种头发长见识短的!
苏梅花对着镜子看了半天,被白连一嘴的甜言蜜语哄得开心,心里的不快散了,但她对吃肉的执念,并没有因为一捧野花而消失。
她看着窗台上那娇艳的花,又想起了苏小满家那锅香气四溢的兔肉汤,心里的嫉妒之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你那个捕兽夹到底是怎么做的?给我仔细讲讲。”
苏梅花把白连拉到跟前,盘问起来。
白连就把自己那套半吊子的制作方法,添油加醋地跟她说了一遍,还把自己被夹了手的原因归结为“给她摘花”。
苏梅花听完一阵心疼,又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她一拍大腿。
“我知道了!那铁丝圈肯定要做得更紧,触发的那个地方要更灵敏才行!”
“还得找个兔子经常路过的地方,比如斜坡下面的草丛里,兔子从上面滚下来,正好就掉进陷阱里了!”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是个天才,仿佛已经看到一只肥硕的兔子在她的陷阱里拼命挣扎的场景了。
说干就干。
她找来白连那个已经报废的捕兽夹,又从自家鸡窝的栅栏上拆了几根铁丝,开始进行她的“改良”。
两人叮叮当当忙活了半天,一个比白连做的还要歪七扭八,但看起来似乎更“结实”的捕兽夹诞生了。
“走,咱们现在就上山!”
苏梅花拿着自己的杰作,得意洋洋地拉着白连就要出门。
“现在天都快黑了,明天再去吧。”
白连有些不情愿,他今天被那座山折腾得够呛,实在是不想再上去了。
“不行!就得现在去!”
苏梅花态度强硬。
“晚上兔子才出来活动呢!咱们现在放好,明天就能去捡兔子了!”
白连拗不过她,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她,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又摸上了卧龙山。
苏梅花按照自己的理论,特地找了一个陡峭的斜坡下面,在一处茂密的草丛里,把她那个“改良版”的捕兽夹小心翼翼地布置好,还用树叶和干草做了伪装。
做完这一切,她才心满意足地和白连回了家。
第二天中午,苏梅花正坐在院子里,面无表情地啃着一个能把人腮帮子硌疼的玉米窝窝头。
白连坐在她对面,喝着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
两人的心情都差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一阵说笑声。
苏梅花不耐烦地抬起头,正好看到苏小满和苏小寒姐妹俩从村口的大路上走过来。
她们俩像是刚从城里回来。
苏小满背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布袋,像是白面袋子。
苏小寒手里也拎着一个布袋,虽然小一些,但看起来也沉甸甸的,肯定是好东西。
更气人的是,姐妹俩的头发上,都别着亮晶晶的新发卡。
一个星星,一个月亮,在太阳底下闪着耀眼的光。
她们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满足,脚步轻快,苏梅花手里的窝窝头瞬间就不香了。
她感觉那窝窝头不是粮食,而是一块石头,堵在她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凭什么?
凭什么苏小满那个贱人能过得这么好?
又是吃肉,又是买新东西,还用上了城里姑娘才用得起的发卡!自己作为村长女儿都没钱买!
她把手里的窝窝头狠狠地摔在地上,站了起来,一把拉起白连。
“走!我们上山!”
“现在就去!我的陷阱肯定抓到兔子了!说不定还不止一只!”
她双眼发红,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她必须要证明,自己不比苏小满差!
她也要吃肉!
她也要过上让人羡慕的好日子!
白连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只好跟着她往山上走。
两人一路上山,苏梅花都在喋喋不休地幻想着。
“等抓到兔子,咱们就炖汤!要炖一大锅!香味要飘满整个村子!”
“到时候,我看苏小满那个贱人还有什么脸在我们面前炫耀!”
她一边说,一边加快了脚步。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昨天布下陷阱的那个斜坡。
离得老远,他们就听到草丛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呻吟声。
“有动静!”
苏梅花眼睛一亮,顿时大喜过望。
“我就说我比你强吧!听见没?兔子在叫呢!”
她得意地看了白连一眼,迫不及待地拨开草丛,冲了过去。
“兔子会叫吗?”白连感觉有点奇怪,跟了上去,
当二人看清草丛里的情景时,苏梅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那里没有兔子,只有一个穿着干部服的中年男人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他的右脚被那个歪歪扭扭的铁丝圈死死地夹住,脚踝已经肿得像个馒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
而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爹,苏家村的村长——苏大强。
“爹!”
苏梅花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都懵了。
“爹!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连也吓得脸色惨白,跟了上来。
“我……我上山来砍点柴……准备给队里的牲口棚修修……”
苏大强疼得满头大汗,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他今天看天气好,就想顺便上山砍几根结实点的木头,没想到走到这脚下突然一痛,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从旁边的斜坡上滚了下来。
不仅脚被夹了,老腰也给扭了,现在疼得根本站不起来。
“是哪个杀千刀的混蛋?!在这种砍柴的路上放这种害人的东西!”
苏大强缓过一口气,指着夹住自己脚的那个捕兽夹,气得破口大骂。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苏梅花和白连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心虚惧。
这玩意儿,不就是他们俩亲手做的,亲手放在这里的吗?
苏梅花吓得一个哆嗦,赶紧蹲下身子,手忙脚乱地想把那个铁丝圈弄开。
“爹,你先别生气,你别管是谁放的了!”
她一边掰着铁丝,一边慌张地开口。
“咱们先想办法把你的脚弄出来,赶紧下山找人看看!”
白连也赶紧附和。
“对对对,叔,先下山要紧,您的伤可不能耽搁!”
两个人做贼心虚,根本不敢接村长的话茬,只想赶紧把这件丑事给糊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