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连果然起了个大早。
他学着苏小满的样子,找了件耐磨的旧衣服穿上,又从墙角旮旯里翻出一把砍柴的豁口斧头别在腰上,一副准备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苏梅花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气总算是顺了点。
“这还差不多。”
她给他递过去两个窝窝头当干粮,叮嘱道:“你可千万要抓只兔子回来啊!越大越好!到时候咱们也炖一锅汤,馋死苏小满那个小贱人!”
“知道了。”
白连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接过窝窝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
他心里想得挺美。
不就是个捕兽夹吗?
他昨天在苏小满家门口,虽然离得远,但也偷偷瞄到了那个铁丝圈的构造。
看着也不复杂。
他只要依样画葫芦,肯定也能做一个出来。
他先是跑到村里的铁匠铺,想弄点铁丝。
结果铁匠老李头告诉他,铁丝是紧俏货,早就没了。
白连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在村里四处转悠,最后在村头张大娘家的篱笆墙上,偷偷拽下来几截生了锈的铁丝。
他拿着铁丝,躲到村外的小树林里,开始了他的“创作”。
他学着记忆中的样子,笨手笨脚地把铁丝掰弯,想弄成一个圆圈。
可那铁丝又硬又锈,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手指头都磨破了皮,也弄不成一个像样的圆形。
最后弄出来的东西,歪歪扭扭,与其说是圆圈,不如说是个不规则的五边形。
“……凑合用吧。”
白连自我安慰道。
接着是做那个最关键的触发装置。
他完全不记得那玩意儿是怎么做的了,只能凭着感觉,胡乱地把剩下的铁丝拧了几个疙瘩,绑在那个“五边形”上。
忙活了半天,一个四不像的“捕兽夹”总算是新鲜出炉了。
白连看着自己手里的杰作,虽然觉得跟顾沉安那个比起来,好像差了点意思,但还是信心满满。
他觉得,原理都差不多,效果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他揣着这个宝贝,学着苏小满的样子,也上了卧龙山。
山路比他想象的要难走得多。
他一个从小在城里长大的文化人,哪里走过这种路。
没走多远,就累得气喘吁吁,脚底板也磨出了水泡。
“该死的,这鬼地方!”
他一脚踢飞一块石头,低声咒骂着。
他找了一片自认为兔子会出没的草地,学着苏小满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开始布置他那个“捕兽夹”。
他把那个五边形的铁圈放在地上,然后开始摆弄那个他胡乱拧出来的触发装置。
他想把那个装置设置成一踩就弹起来的样子。
结果,他正低着头,用手指头去拨弄那个铁丝疙瘩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个被他掰弯了的弹力装置,因为受力不均,“啪”的一声,猛地弹了起来!
不偏不倚,正好狠狠地夹住了他的手指头!
“啊——!”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卧龙山。
白连疼得眼泪都飙了出来,抱着自己的手在原地又蹦又跳。
十指连心。
那一下,夹得他感觉自己的手指头都要断了。
他好不容易才把那个该死的铁丝圈从自己肿得跟胡萝卜一样的手指上弄下来,疼得龇牙咧嘴,再也不敢碰那玩意儿了。
抓兔子?
抓个屁!
他现在只想赶紧下山,回家找点药膏涂一涂。
他捂着自己受伤的手指,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嘴里骂骂咧咧,把顾沉安和苏小满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结果,他还没走多远,脚下一滑,整个人“咕噜咕噜”地就从一个长满青苔的斜坡上滚了下去。
等他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时,发现自己的裤子被划破了一个大口子,胳膊和腿上也被树枝和石子划出了好几道血口子,狼狈到了极点。
白连彻底崩溃了。
他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又看了看远处那连绵不绝的山脉,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和挫败。
为什么?
为什么苏小满她们上山就能满载而归,他上山就这么倒霉?
难道自己真的……比不上那个瘸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毒蛇一样狠狠地咬噬着他的心。
他不甘心!
他绝不承认!
而此时,在苏家小院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苏小满正在院子里整理昨天采回来的草药。
她把那些石斛和木耳都摊在竹席上晾晒,准备等晒干了,就拿到黑市上去卖。
苏小寒则抱着个小板凳,坐在她旁边,兴致勃勃地用小刀削着栗子壳,准备做糖炒栗子。
顾沉安依旧沉默地坐在角落里。
他没有闲着,而是把昨天那张完整的兔皮,用草木灰和盐水浸泡起来,开始进行初步的鞣制。
这是个精细活,也是个脏活累活,但他做得一丝不苟,非常专注。
院子里,阳光正好。
虽然贫穷,但却有一种宁静而又温馨的氛围。
“姐,你说咱们那些石斛,能卖多少钱啊?”
苏小寒一边削栗子,一边幻想着。
“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苏小满说,“这东西金贵,城里那些有钱人都认。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能换回半袋子白面呢。”
“半袋子白面?!”
苏小寒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那我们不是可以吃白面馒头了?天哪,我还没吃过白面馒头咧!”
她激动得小脸通红。
苏小满看着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笑了笑。
她心里盘算着。
光靠卖草药,还是不够。
要想在即将到来的大饥荒里活下去,必须要有更多的粮食储备。
黑市,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不仅要把这些山货卖出去,还要想办法,从黑市上倒腾一些更紧俏、利润更高的东西。
比如糖、盐、布料,甚至是……收音机零件。
这些东西在农村是稀罕物,但在城里,只要有门路,就能弄到。
她需要一个启动资金,还需要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个正在角落里处理兔皮的男人。
顾沉安。
他虽然落魄了,但他毕竟是城里来的,而且从他会做捕兽夹和鞣制皮毛来看,他懂的东西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多。
也许……他能帮上忙?
这个念头在苏小满心里一闪而过。
但她很快又打消了。
不行。
她还不能完全相信他。
她和他,现在最多算是搭伙过日子的盟友,还远远没到可以推心置腹的地步。
防人之心不可无。
尤其是在这个艰难的世道,人心,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她甩了甩头,把这些复杂的思绪都抛到脑后。
当务之急,是先把眼前这些东西都准备好,等到了黑市开的日子,去探探路,摸清情况再说。
她把晒好的草药分门别类地装进布袋里,又把那张正在鞣制的兔皮也检查了一遍。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开市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