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
古斯特行驶得很平稳。
林兮兮完全不打算搭理陆明泾，而在她眼里，傲慢的陆明泾非但没有在自己好不容进入一个陌生区域的时候保护自己，反而他才是那环境中最大的恶人。
他站在她的对立面，丝毫不顾及她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
不能达成心愿的林兮兮才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上级老板呢。
她只知道，陆明泾害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要那笔钱干什么？”
以陆明泾的口吻，听上去也不像是有转机，真要把钱吐出来，反倒是问起她的盘算来。
作为博大精深的某一学科的资深“学姐”，她说：“我没有分享和告知你的义务。”
她深知他拥有的巨大的财富数额，为此，她留有余地道，“当然，如果我说出来，你愿意立马打钱的话，我随时都可以交代。”
“林兮兮！”古特斯上的星空顶骤然熄灭了光亮，男人冷不防问，“除了钱，你就没有想过要别的？”
她能要什么？
她现在怀着身孕呢，也不方便摸他的腹肌；话说回来，她考虑了置换房子需要的钱，却忘记了作为交通工具的车子，京市的车牌号总是长年累月排着队，看陆明泾开出来的不同行头，说不羡慕也是假的：“要是你还愿意为我添辆车子的话……”
“我也不要什么豪华型汽车。”那玩意烧的油太贵了，养路费她也不舍得花。
男人驻足在她身上的时光格外漫长，逐字逐句道：“还真是贪得无厌。”
“是你自己要问我的，”林兮兮理所当然地感到生气，“结果又不给，这不是存心逗我呢。”
他此刻的神情像是得知了意料之中但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那张沉稳的脸上出现挫败的表情来，但很快又不得不自嘲地笑了声，接受了这个事实。
在陆明泾眼底，没心没肺的女人和他讨价还价，如果她真为了她自己的私心他不忍心责怪，但要是为了别的男人的话，他绝不打算轻易放过。
“我可以给你安排辆车，”失去了她半天的男人恨不得无时无刻了解她的行踪，“司机也会顺带帮你找好。”
林兮兮潜意识里不认为陆明泾会这么好心，她狐疑道：“是怀孕期间才配车的吗？”
陆明泾顿了顿，“不然呢。”
原来，说到底是为了孩子，而不是她。
她意识到他们的联结也不过是一个孩子，他的亲自接送，他母亲的手镯，这些所谓的优待，不过是建立在这个小生命基础之上。
不然，按照陆明泾这个人的秉性，他们之间根本不会有过多的交集。
可出门坐惯了舒适的加长轿车，哪里能忍受最不起眼的电车、甚至还能去挤地铁呢。
顾不得陆总铁青的面色，她学着他的冷淡拒绝：“算了吧，我的小孩跟我生活，就不劳陆总操心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在返程的独处中得以缓和，反而将饭桌上的矛盾越演越烈。
……
她林兮兮敢这么对待陆明泾，却不代表她敢顶着这么张面孔回家。
回到家中，林兮兮对待她不了情全貌的母亲十分亲热，又佯装不经意地解释道，“妈妈我想嘉慧了，她正好调休，我就去津市找她玩了一天，今天索性也请假没去上班，所以回来得比较早。”
母亲辜女士并没有追问太多，一味地通知她爸爸早点回来做饭，转头却一不小心看见她手上多了只玉镯。
质地温润、光泽度高的羊脂玉确实很难不被看见。
“我在……津市古玩街上买的，”林兮兮既然从陆母手中收过这只手镯，那所有权就在于她自己，她完全可以自由支配，她想借花献佛，“妈妈，回头你想要打麻将的时候戴这个，我可以摘下来给你。”
之前听妈妈说，棋牌室很多与妈妈年龄相仿的阿姨都爱戴这类的首饰，有的特意跟着旅游团去新疆和云南买这些玉器，但辜女士也就看看、凑个热闹，她想买，妈妈却总强势表明自己“不需要”。
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推脱，“你戴不是挺好看的，妈妈都一把年纪，戴这个干什么。”
“再说，就算真要，也应该让你的爸爸给我买。”
正是这个年纪才需要啊。
林兮兮当然明白她的妈妈恨不得倾其所有给自己，哪里好意思从她这里拿东西来用，她引导道：“可我戴着也不方便去上班，平时放在家里闲置着，不如妈妈你戴着玩呗，反正也不值钱。”
“不过你可别给别人戴，我可不舍得。”考虑这只镯子的惊人价格，以防万一母亲转赠给别人，不忘补充了这么一句。
镯子顺理成章出现在妈妈的手上，可正是因为母亲脸上表现得欣慰，反而叫她越发愧疚起来。
她刚毕业，根本没攒什么钱，在这最一穷二白的时候怀了孕。
更好笑的是，她自认为孩子爸爸有钱，自作主张去要一笔钱保障未来的生活，结果人家家里虽说没有把她轰出来，但孩子爸爸已经非常直接地表明“不可能给她这一笔钱”。
她的肚子肯定会越来越大的，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啊？
真的很好奇那些言情剧里女主是怎么能在这个时间段一声不吭地走人，默默去另外一个城市打工、产检、挣奶粉钱……把孩子拉扯长大的。
她觉得她根本不知道怎么照顾一个孩子，有的时候她自己觉得还是个宝宝呢。
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色字头上一把刀”。
倘若那天她没有昏头，没胆大妄为地伸出手去摸那块坚实而又柔软的腹肌，是不是也就不至于面临这么悲惨的境地了？
她躺在床板上，第一次竟然觉得没有乳胶垫的床板也硬了起来。
看吧，这就是碰了男人、有了小孩的下场。
她严肃地告诉自己的胎儿，可不能这么娇贵，妈妈可睡不起多贵的床垫，棕榈垫已经很好了，外面非洲很多人还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呢。
至少，你外公外婆还没退休，就算知道你的存在后再生气，也不可能会见死不救的。
咱们娘俩总归有饭吃的。
她也发现自己当小孩时从没有接受过“中式苦难教育”，但她可以让她的宝宝接受啊。
反正，苦了谁也不能苦了自己。
临睡前，她也不忘胎教，跟宝宝格外轻柔地说，“要怪，只能怪你的爸爸陆明泾了。”
虽然没讲好话，但这也算她一天当中提及陆明泾时最温情的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