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母子越发觉得苏烬有这等好命, 皆是拜佛珠所赐。
否则凭什么否极泰来?
“子霄,够意思!”
苏淮的手,搭在了萧凌云的肩膀。
他笑着说:“想不到你对阿兄这般关心,比我这个亲弟弟做的都好。”
小侯爷扯了扯脸,皮笑肉不笑。
……
一场盛宴结束。
后半场,近乎都是围绕着苏烬。
先前还黯淡的苏家长子,陡然就到了万人中央。
回府途中的马车,苏淮感慨道:“子霄对苏家够意思。”
又不悦地看向苏倾皇。
“小宁,你下回不可让怜卿下不来台了。”
“二哥,你是不是有东西遗落在外,未带回京都?”苏倾皇冷不丁问。
苏淮略微思忖,茫茫然道:“并未遗落之物,何出此言。”
“若非有所遗落,二哥怎会不知三思后言的道理?”
言下之意是:二哥您脑子忘记带回京都了。
“小宁!”苏淮盛怒。
苏倾皇凛声说:“京都水深,世家大族暗潮流动,人和人,世族和世族之间,都要有提防之心。须得未雨绸缪,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二哥,你可曾想过,花怜卿私下递给我的并蒂莲钗,往后我若解释不清的话,往小了说是女郎的清誉问题,往大了说是苏府的问题。
京都城内谁不知道曦和公主爱慕他小侯爷,若萧子霄对我爱答不理,我却死缠烂打,曦和公主该如何看待苏家?说你没脑子,是抬举你了。”
苏淮被说得脸色煞白如纸。
他从未想过个中利害关系。
被妹妹呵斥一顿,也有够丢脸的。
苏倾皇:“最初交给阿兄的佛珠是赝品,到底是赵嬷嬷的私下所为,还是听人差遣,都值得深思,而不是旁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否则就是该死的鬼。”
苏烬一味地看着言辞犀利的妹妹。
像是个小将军。
竟和父亲般,有铁血威慑的气势。
不似在深闺,似久经风霜别离的苦。
当下,苏淮心有戚戚然,虽说不服却不驳回。
苏烬正襟危坐,乖得很,眼里只有语如滚珠的少女。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凶什么?”
末了,苏淮弱弱嘟囔。
还是怜卿姑娘好。
刚柔并济。
既有善解人意的温暖。
还有坚韧不拔的意志。
不像眼前这张牙舞爪的小猛兽。
“花怜卿不会嫁给你的,死心吧。”苏倾皇嗓音极冷。
苏烬:“………”他这妹妹,是真的勇。
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战术性喝了口清热的普洱茶。
“小宁,你莫要胡说,毁怜卿姑娘的清誉。”
苏淮蹙眉,“我爱慕怜卿姑娘,但怜卿是好人家的姑娘,洁身自好,腹有诗书,还颇具武道,是深闺千金当中的翘楚。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怜卿不会嫁给我?我也是个孔武有力的男儿。”
他自诩风流倜傥,生得英俊潇洒。
“我从前和她情同姐妹,如今待她生疏,你以为是什么?”
苏倾皇睁眼说瞎话,“我试探过她的心意,她根本不爱慕你,说你数日不沐浴,身上的味道隔着几里地都能闻到,五大三粗的不像是个好人不说,脑子还不大灵光,看起来像是个会被人愚弄的傻子,烂泥巴扶不上墙真让人叹气,她才不喜欢你这样的东西,倒不如苏白瞧得清爽俊秀。”
“噗嗤——”
苏烬一口普洱茶水,恰恰好喷在了苏淮的脸庞。
苏淮、苏倾皇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苏烬摆摆手,“你们继续,继续……”
“怜卿当真是这么说的?”苏淮额角起了青筋,“她从未对我说过。”
“废话。”
苏倾皇:“你说人坏话,会当人面,还是背着人说?”
苏淮哑然失语。
霎时,被抽干了灵魂和力气,瘫坐在马车内。
苏烬憋笑憋得面颊微微发红。
苏淮却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了,二哥,怜卿还说了。”
苏倾皇刚开口,马车恰好到了府门前。
苏淮掀起帘子脚底抹油般落荒而逃。
“别说了,我不想听。”
苏烬含笑地看她。
苏倾皇摊手耸肩,无辜地眨巴两下眼睛。
“过瘾了?”苏烬问道。
“还可以。”
苏倾皇咧嘴一笑,然后把一本簿子留下就走。
她在马车外,踩着月光,掀起了半数帘子,露出了灵动的眼。
“鹰击天风壮,鹏飞海浪春,祝愿阿兄生辰愉快,前程似锦,一生都得偿所愿,春风如归。”
少女放下帘子,回到了将军府。
苏烬呆坐很久,眼角有泪。
他永远不会忘记,时来运转的这日,月光下少女的祝福。
低头把簿书捡起时,瞳孔骤然一颤。
《星云诀》
早已失传的上乘剑法。
……
侯府。
崔氏一掌拍在桌面,茶盏香茗浮动。
“这佛珠,得拿回来。”她恼道。
“只怕是不好拿来了。”萧凌云叹气。
崔氏灵光骤闪,疑惑地问:“今日种种,莫不是和苏倾宁有关?”
“母亲说笑了,她若有这等本事,摘星司岂非都是她的了?”萧凌云断然不信,深感好笑。
“也是,是为娘糊涂了。”
崔氏话锋一转,几许忧愁:“摘星司分明驳回了苏烬的呈请,两位提督大人和内阁又怎么会看重苏烬?这其中必有缘由,定要细查。曦和公主那头,也要兼顾,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唯有公主府、苏家鹬蚌相争,我们才能渔翁得利。”
小侯爷点头应是,恭敬虔诚。
……
夜半时分,苏倾皇乔装去了摘星司。
祝长河等候已久。
一同等候的,还有眉目妖孽俊美的朱袍少年。
苏倾皇认得他。
少年名唤顾玉。
“阁下。”
祝长河将浮屠王朝送来是密令,双手捧上,递给了苏倾皇。
苏倾皇打开密令,沉了沉眸。
密令上只提及血衣王隐疾复发,需要闭关静养半年之久。
血衣王之死的事,浮屠国秘不发丧,就是怕引起动荡。
而密令还提及浮屠国王和大皇子殿下,为了治好血衣王的隐疾,请来法师,置镇妖鼎和六道诛邪斩于府邸,为血衣王祈福。
苏倾皇面具下的唇角,牵扯出了苦涩的笑。
复又将苦涩,吞入了咽喉深处,犹如断肠的毒。
什么镇妖鼎。
诛邪斩。
她幼年不巧看见过——
分明是断魂鼎、诛鬼钉。
要枉死的亡灵永世不得超生,在那十八层地狱翻不出苦厄的海,是圣僧都渡不到的疾厄之困。
五马分尸恰好形成六块。
六道诛鬼钉要她不得往生不得进入六道轮回,生生世世在畜生道徘徊逃不出这恶毒的囚笼,要一代名将沦为千人嫌万人唾弃的厉鬼堕落在痛苦的深渊终将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