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氏集团的录用通知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思妤坐立难安。
那份邮件她点开又关掉,关掉又忍不住点开,邮箱里那封措辞严谨、带着霍氏集团烫金Logo的PDF文件,此刻却像一张通往未知深渊的船票。
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她,这可能是她职业生涯最好的起点,放弃太可惜。
而且,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个“三百万”的债务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她需要工作,需要钱。
但情感上,只要一想到要踏入霍氏的大楼,在那个男人的眼皮底下工作,甚至可能再次面对他……巨大的恐惧和羞耻感就让她胃部痉挛,几乎窒息。
而比这更紧迫、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身体里那个日益沉重的疑团。
生理期已经推迟了整整十天。
每一天都是煎熬。清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卫生间,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随即又在失望(或者说,是更深沉的恐惧)中跌入谷底。
身体的异样感似乎也悄然出现:莫名的疲惫感挥之不去,胸口偶尔会传来胀痛,嗅觉变得异常敏感,连霍婷点的外卖炸鸡味道都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妤妤,你脸色还是好差,真的只是感冒吗?”霍婷担忧地看着她面前几乎没动的早餐,“要不我还是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真的不用!”思妤像受惊的兔子,猛地抬头,声音因为紧张而拔高,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压下慌乱,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就是……肠胃还有点不舒服,可能前几天吃坏东西了。再休息两天就好。”
她不敢看霍婷探究的眼神,低头胡乱搅着碗里的粥。
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确认!
这个念头如同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无论结果如何,她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让她从这无休止的猜测和恐慌中解脱出来的答案,哪怕那个答案可能是毁灭性的。
趁着霍婷下午出门去图书馆查资料,思妤深吸一口气,戴上口罩和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做贼一样溜出了公寓。
她特意避开了公寓楼下那家熟悉的便利店,走了两条街,钻进了一家位置偏僻、顾客稀少的小药店。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各种药品混合的味道。柜台后穿着白大褂的中年阿姨正低头刷着手机。
思妤的心跳得像擂鼓,手心全是冷汗。她低着头,快步走到摆放计生用品的货架前,目光扫过一排排花花绿绿的盒子,感觉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她甚至不敢仔细看,凭着模糊的印象,随手抓起一盒包装最不起眼的验孕棒,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着什么烫手山芋。
“就……就这个。”她低着头走到收银台,声音细若蚊呐,把东西和一张钞票飞快地推过去。
阿姨抬头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一种见怪不怪的淡漠,麻利地扫码、找零,把验孕棒装进一个不透明的黑色小塑料袋递给她,全程一句话都没问。
这冷漠的流程反而让思妤松了口气。她抓起袋子,像逃离犯罪现场一样,飞快地冲出了药店。
回到公寓,确认霍婷还没回来。思妤反锁了卫生间的门,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大口喘着气。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在回荡。
她颤抖着撕开黑色塑料袋,拿出那个小小的纸盒。拆开包装,里面是一支塑料外壳的验孕棒,还有一张薄薄的说明书。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阅读说明,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她的眼睛。
按照说明,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操作。每一个步骤都无比缓慢,手指僵硬得不听使唤。
当她把验孕棒平放在洗手台边缘,看着那小小的观察窗开始缓慢地、如同审判般显现液体爬升的痕迹时,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了。
她死死地盯着那小小的窗口,眼睛一眨不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绝望的回响。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数个念头在尖叫:
一条线!求求你,一定要是一条线!
只是内分泌失调,只是压力太大……
如果是两条……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液体缓缓爬升,浸湿了检测区。
一秒。
两秒。
三秒。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后,在思妤几乎要窒息的注视下,那小小的观察窗里,清晰无比地、没有任何迟疑地,缓缓显现出了
两道刺目的、鲜红的杠!
如同两道来自地狱的判决书,带着灼热的温度,狠狠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也烙印进她瞬间被冻结的灵魂深处!
轰!
大脑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一片空白!巨大的耳鸣声尖锐地响起,盖过了世界上所有的声音!
思妤的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她猛地伸手扶住冰冷的洗手台边缘,才没有瘫软下去。
她死死地盯着那两道红杠,像是要把它瞪穿、瞪消失!血液仿佛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彻骨的冰凉,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冻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两条线……
怀孕了……
她真的……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
那个冰冷、强大、如同恶魔般的男人!那个让她背负三百万“债务”的男人!
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吞没!她该怎么办?她的人生该怎么办?!她才刚毕业!她才二十二岁!她甚至还没有开始真正的人生!现在却要……却要……
“不……不会的……肯定是验孕棒错了……一定是无效的……” 她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抓起那张说明书,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地寻找着关于“无效结果”、“假阳性”的说明。
然而,说明书上清晰的字迹无情地粉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对照线(C)和检测线(T)均出现红色条带,表示检测结果为阳性,提示怀孕。”
阳性……
怀孕……
这两个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摇摇欲坠的世界里。
“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砸落在冰凉的洗手台上,晕开一小片水渍。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思妤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冰凉的瓷砖墙壁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她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灭顶的绝望和寒冷。
压抑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在狭小密闭的卫生间里,化作绝望而破碎的哭泣。
那支双杠的验孕棒,静静躺在洗手台上,两道鲜红的杠,在惨白的灯光下,刺眼得如同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