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小妮带着婷妹看家,雷凤兰和三个闺女去锅炉厂。
一行人到了厂门外,恰好撞见了辛卫东和他的大女儿辛丽香。
辛丽香早就知道自己的工作是怎么来的,她老远看是雷凤兰,就赶紧找借口先跑了。
辛卫东见雷凤兰竟然敢闹到厂里,顿时气急败坏。
“你们几个蠢女人,还嫌不够丢人,闹上瘾了是不是!之前的事我不计较,趁没人看见,你们赶紧给我滚!”
雷凤兰自打知道了真相,心里头那股气憋地快要炸了,她现在看见辛卫东,恨不得撕了他的肉生吞了。
雷凤兰也真的这么做了,一她句话没说,直冲上去把辛卫东撞翻在地,然后死死压住辛卫东,左右开弓,下死力地抽起了巴掌。
辛卫东被打得脑子嗡嗡乱响,他刚挣扎起身,又被雷凤兰一把揪住耳根。
随着围观的人变多,辛卫东愣是被撕裂了耳垂,才从雷凤兰手里逃脱。
他捂着血淋淋的耳朵,顶着一张肿的像猪头的脸,一边骂一边往厂里躲。
“你个疯娘们!真是疯了!你要杀人啊你!我,我不跟你在这儿丢人现眼,回去再跟你算账!”
雷凤兰竟是从头到尾地冷静,她嫌脏地拍拍手掌,冷哼一声,带着女儿们继续杀进锅炉厂。
经过大门时,门卫老头想拦,但对上雷凤兰的杀气腾腾,又悻悻地缩回去。
得,雷凤兰以前是厂里的老人,应该不会乱来,至于和辛卫东,嘿嘿,闹呗,正好那天的热闹他没瞧见。
雷凤兰进了厂,并没急着追杀辛卫东,而是目标明确地直奔雷家舅舅出事的厂房。
一到厂房里,雷凤兰就一屁股坐在地下,大声哭嚎了起来,没多会,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许多职工。
“小军瑞英啊,你们走得苦啊,不明不白叫人害了不说,连抚恤金都给贪了啊!”
雷凤兰的大哭,并不作伪,那些已经发生的悲苦日日叠加,让她不堪重负,情绪大爆发了。
辛招娣和辛进楠何尝不是感同身受。
从小到大,因为她们家只有女孩,难免被一些自以为是的人欺负,不管是说闲话,还是故意占她们家便宜,哪回不是舅舅舅妈打上门,给她们出气说理。
可那么疼她们的人,就这样没了,姐俩红着眼睛,也忍不住大哭出声。
“舅舅舅妈,你们可是年年先进啊,平白无故被人害死,还被冤成这样,我们一定为你们讨回公道……”
这些信息量极大的话说出来,围观人群当即变得躁动,大家伙都问是咋回事。
正戏就要来了,雷凤兰哭得也差不多了,收拾了下情绪,洪亮地回答大家的疑问。
“当年小军根本不是违规操作,是有人明知道厂里的设备出了毛病,还瞒着,故意害死他的,那几个生儿子没屁眼的东西,不拿咱工人的命当命,还瞒着不上报,贪了我小军瑞英的抚恤金啊……”
雷凤兰说出辛美夭事先准备的台词,也许是太愤怒,她一点破绽没露且真情实意,职工们听后,更加嘈杂起来。
辛美夭隐没在人群里,静静等着。
果然,没一会,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男人收到风声,神色焦灼地赶来。
是厂长郭大有,和他儿子郭冬生,哦,还有猪头人身的辛卫东。
辛卫东对上吃人一样的雷凤兰,犹豫了,愣是没敢上前,窝囊地躲在了后头。
他心里还残留着,被雷凤兰扇嘴巴子时的恐惧。
这老娘们真是吃疯药了,以前也没这么吓人啊……
厂长父子推搡开人群,郭冬生火冒三丈,不停赶人。
“聚着干啥,想扣工资是不是,散了散了!”
但大家伙听雷凤兰说的有鼻子有眼,又事关人命,根本没人愿意走,而且不少人围着郭大有父子问。
“厂长,雷凤兰说雷小军是被人害死的,是不是真的……”
“对啊,害死人可不是小事啊,厂里得管,得报到派出所查清楚!”
质疑、质问的声音越来越多,厂长郭大有当然看出了事态有升级的趋势。
他惊恐于雷凤兰知道雷小军出事的真相,但回想自己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他又强装镇定,黑着脸威严警告。
“全是胡说八道!雷凤兰你可不要造谣,你弟弟的死,是他自己违规操作设备造成的事故!没人害他!”
“因为这事,他给厂里造成了不少的损失,可厂里出于情分没追究你们家属的赔偿责任,已经补偿了你们!”
“还有你弟妹,是她自己撞死的,大家伙都看见了,这是她个人行为,厂里没有补偿的义务!”
“事情过了大半年,你才来闹,怎么,是拿了钱想翻脸,要讹上厂里!”
“哼,我这儿可有你男人拿钱时的签字,到时候白纸黑字,你别怪厂里报到派出所,对你不客气!”
辛卫东躲在人后,跟着龇牙咧嘴地咒骂,该!这疯婆娘就是欠收拾,该!
雷凤兰一想到郭大可能是害死弟弟的凶手,心里那个火啊,就越烧越旺。
她眼泪一收,半点不怵郭大有耍的厂长威风,继续按夭妹儿教的,开始大杀四方。
“我呸!早离八百年了,谁说是我男人,那狗东西死了才好,你说给钱就给了?哪个人看到了?我一毛钱都没收到!”
“还有脸咧咧我弟违规操作,还造成啥巨大损失?损失你个大头鬼!”
“证据呢,咋不拿出来!我看你压根没证据,是不是把人害了,再把钱昧了,甭管黑的白的,就全靠你那张臭嘴胡沁!”
“敢提我们家瑞英,要不是你们冤死我弟弟,她能受不住撞了!归根结底,她的死也是被你们害得!你们一样有责任!得赔!”
郭大有父子没像上回那样唬住雷凤兰,真相还被她在光天化日之下撕得明明白白,俩人心里的恐慌一阵接一阵地涌上来。
郭冬生接收到郭大有的眼神,立马把人群后头的辛卫东给拽出来,踢了他一脚。
辛卫东傻了,郭大有补给雷小军的钱他就昧下一百,剩下的三百明明给雷凤兰了啊……
难道,这疯娘们真敢收了钱翻脸!
他不敢多想,按郭大有父子的指示,大喊出声。
“对!我能作证,她说的都是假的,她就是讹诈!”
辛卫东可算找到了报仇的机会。
“雷凤兰,那钱我给你了!你别脑子一抽,不知好歹…….”
辛卫东还没狐假虎威完,雷凤兰已经脱下鞋,兜头砸向辛卫东那张猪头脸。
“歹你姥爷!谁不知道我跟你这狗东西有不共戴天的仇,还敢提签字的事,我正好要找你们算账!”
“辛卫东你不是要作证?成啊,咱现在就上派出所,不有签字吗,正好,你和郭大有联手造假签名,骗了我工作,还害死我小军,这些事都一块查了!我倒要看看是谁吃牢饭!”
雷凤兰连珠炮一样的话,句句直中要害,击打得郭大有和辛卫东豪无还手之力。
毕竟这里头猫腻不小,他们就算吓唬不住雷凤兰,也不敢真的闹去派出所。
两人这会满脸铁青,同时沉默下来。
真他奶奶的邪门,雷凤兰这娘们,咋变得这么精明厉害…….
同时,辛美夭始终观察着两人的反应,已经得到验证:
雷家舅舅的死和他们脱不开关系,估计还和厂里的新设备有关。
郭冬生威风惯了,哪受过这种鸟气,没脑子地耍横。
“你个老女人,少他妈在这儿跟我厉害!我就说雷小军违规操作,咋了!你说没有违规,那你也拿出证据来啊!你他妈不也没证据!”
“哼,你已经不是我厂里的职工,识相的就赶紧滚,不然我叫保卫处给你松松筋骨!”
说完,郭冬生就叫来保卫处的人,准备来硬的。
雷凤兰看了闺女一眼,稳得很,她牢牢记着女儿那句话。
当个人的利益得不到保障时,就把问题扩大,变成大家共同的损失和隐患,事情就简单了。
“大家伙快看,这没屁眼的孙子着急轰我们走呐,真被我弟说中了,厂里刚换的进口设备有问题!他们瞒着不说,是要害咱工人阶级!”
围观的职工们听到这,炸开锅。
“不是说雷小军出事的时候,用的还是旧设备嘛!”
“对啊,我也以为是老设备。可当时我亲耳听郭大有说的,因为旧设备容易被人违规操作,不够规范,厂里为了咱们安全着想,才换了进口设备…….”
“这,雷凤兰说的不会是真的吧!雷小军真是叫进口设备害死的?那以后谁还敢用啊,咱得向厂里要个说法……”
“郭大有你说!”
“对啊,进口设备有没有问题,你立马给个准话,要不我们今天就停产!”
情况骤然变得不利,郭大有父子彻底慌了,郭冬生朝四周吼了几句,却收效甚微,甚至闹得人更多了。
郭大有这才正视起雷凤兰,使出杀手锏。
“当初你弟违规操作的是旧设备,我、冬生还有辛卫东都在场,我们三个都是目击证人,跟进口设备没关系!你不要胡搅蛮缠…….”
留意到郭大有三人明显露出的恐惧,辛美夭目光清冷。
果真是锅炉厂新进的设备出了问题,由此害死了雷家舅舅。
雷凤兰心里恨极,气势更足。
“辛卫东跟你们早穿一条裤子,当初我弟死的时候,就你们三个在场,你们就是害死我弟的嫌疑人!我还要告你们呢!”
她像开窍似的,一个人就战斗力超强,抓着对方的漏洞,步步紧逼,带领起工人们。
“走,我带大家伙一起上派出所、上省里说理去!人怎么死的,进口设备有没有问题,我不信没个说理的地方,让你们瞒天过海!”
事关生命安全,每个职工都起了疑心,他们跟随着雷凤兰,一起和郭大有父子闹了起来。
郭大有父子见形势已经失控,两人害怕了,在保卫处的掩护下,败阵而逃。
而保卫处那几个欺软怕硬的怂瓜蛋子,竟然想着用武力暴压雷凤兰母女,然后恐吓住工人们,以此用来镇住局面。
可惜,他们才揪住雷凤兰的袖子,就被职工们一拥而上制服住,摁在地下揍了起来。
混乱中,跑到门口的郭冬生,还有闲心往人堆里看。
辛美夭就那样俏生生地站在人群里,毫不吝啬的朝郭冬生露出个甜笑。
乌泱泱的人群里,那笑娇艳魅惑,妖得跟只小狐狸似的,出挑得不行,迷地郭冬生心肝用力一跳,然后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了个大马趴。
郭大有一把扯起儿子,又气又急地催促。
“快走,把这事汇报给胡家……”
辛美夭盯着鬼鬼祟祟跟走的辛卫东,眼中的微光闪了闪,也抬脚跟了出去。
接下来的活,该她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