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睫毛颤抖了两下,呆呆地盯着半跪在自己面前为自己上药的贺聿琛。
痛感逐渐被一阵阵清凉取代,黎夏的眉目也舒展了一些。
算了,给他说句谢谢吧。
刚想开口,贺聿琛又一把扯开了她的衣领。
黎夏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被半褪下来的上衣,又看了看面前的贺聿琛。
这是禽兽吗?
他这是要?
没想到贺聿琛手一伸,冰凉的感觉再次袭来。
黎夏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肩膀上有两个青紫手印。
是王妈捉住自己的时候留下来的。
好吧,原来是上药……还以为……
黎夏心里只犯嘀咕:他怎么知道这里有伤?
贺聿琛的眉头紧皱,手上的动作虽然温柔,眼神却有些凌厉。
黎夏皮肤娇嫩,平时他都是时刻控制,还会在她身上留下青紫痕迹。
现下她身上这两个紫印几乎要肿起来,看起来极为渗人,不知道那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本来不知道。
直到刚才在车上,看她系安全带时眉头忍不住皱了两下,才发觉。
上好了药,见黎夏低着头,还是一副什么都不打算说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转身为她倒了一杯热水。
“给,喝点吧。今天嗓子都哑了。”
黎夏这才觉得嗓子里一阵火烧火燎的感觉。
今晚嘶吼得太大声音了。
她接过,仰头喝了半杯,才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贺聿琛坐到她旁边,耐心询问,“今晚是什么情况?需要我帮忙吗?”
黎夏摇摇头,不想说什么,“没什么,我要去睡觉了。”
贺聿琛瞥了她一眼,递给她一个抱枕,“有什么情绪别憋心里,你在我面前装什么?你能睡得着就怪了。”
说着,又偏头凑过来看她的眼睛,“你不会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吧?”
黎夏被气笑了,抱着抱枕就要打他,“你才躲被子哭!”
说着笑着,眼泪却突然流出来。
黎夏有些尴尬,不明白是为什么。
明明被打的时候都没有哭。
她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流泪,于是慌忙坐回原位,低下头,用一只手挡住眼睛。
但泪水像是不受控制了一样。
贺聿琛看到她脸上两道水痕,叹口气,递了张纸巾给她。
“逞什么强啊,想哭就哭,又不是没在我面前哭过,昨晚才哭过呢。”
黎夏一瞬间羞愤欲死,也顾不上难堪了,伸手就去打他,“你滚啊!”
贺聿琛拉住她的手,“消停点吧,别再把手伤了。”
被贺聿琛这么一打岔,黎夏的眼泪也止住了,她吸了吸鼻子,放松地靠在沙发上。
拿着刚刚贺聿琛给的纸巾擦眼泪。
贺聿琛看她情绪差不多稳定了,回忆起在黎家的所见所闻。
他没错过客厅那件晚礼服,看起来是黎夏的尺寸。
他黑眸沉了沉,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开口:“因为沈家?”
闻言,黎夏压抑地抬头,看着贺聿琛的眼睛。
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但贺聿琛的反应让她终于试探道:“你知道当年的事情?”
贺聿琛看着她,点点头。
黎夏苦笑出声:“亏我妈还觉得把你瞒得天衣无缝,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贺聿琛直视她的眼睛,神色变得郑重:“你现在没有和沈来联系吧?”
黎夏眸子暗了一下,摇摇头,“怎么会还有联系?”
说着,她把抱枕放到一边,起身,“我要去睡觉,我累了。”
浴室里,黎夏呆呆地站在花洒下。
今晚发生的事情,又让她想起沈来,回忆起他们的曾经。
沈来是沈清复的儿子。
但是沈清复一直不喜欢沈来的妈妈,所以从来不回家。
直到沈清复母亲病死在医院,沈清复也一直没回来看过一眼。
沈来从小跟着爷爷和妈妈一起生活。
黎夏初到黎家时,对这里一切都充满了陌生感。
对于北市上流圈子的人来说,她只是一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蹦出来的土丫头。
当时自己母亲一跃成为黎太太,整天忙着社交,根本没时间注意女儿的茫然无措。
黎夏在学校被欺负,大家都觉得她是乡下来的丑小鸭。
成绩差劲、普通话也不标准,谁都不和她玩。
在家又没有同龄玩伴。
甚至对自己突然多出来的哥哥和父亲也是才认识,根本不熟悉。
幸好,沈来家就在隔壁。
只有这个大自己两岁的哥哥不会嘲笑和驱逐自己。
于是黎夏很喜欢溜出自己家,跑到沈来家的院子里。
起初她一句话不说,只是抱着洋娃娃,跟在沈来屁股后,沈来去哪,她去哪。
后来沈来是真的招架不住,无奈只能带着她一起玩。
沈来教会了她很多,让她学会反击,学会自保。
甚至连她的功课,沈来都会辅导。
就这样,黎夏毫无心理负担地依赖着这个邻家哥哥。
直到上了高中,少女心初开。
黎夏发现自己对沈来的感情变了质。
但是沈来的母亲此时已经病死,疼爱他的爷爷也因为老年痴呆被接走照顾。
沈清复依旧对自己这个儿子不闻不问,反而对他新生的女儿宠爱到极致。
时不时为她举办聚会,带着她到处旅游。
沈来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默,他开始抽烟、逃学、打架。
所有人提到沈来时都会露出鄙夷的神情,只有黎夏还记得他曾经也是成绩优异、开朗乐观的人。
直到高中毕业,他毅然决然去到国外,再也没有回来。
他和所有人都斩断了联系,包括黎夏。
在他去国外的第三年,沈清复当众宣布和这个儿子断绝关系,以后不许再提他。
那时,沈来就变成了北市的一个笑话。
笑话他乖张叛逆、孤傲不驯,终于被逐出家门。
连黎家都警告黎夏以后不要再想着沈来。
一个叛逆跑到国外、又被逐出家门的沈来能有什么出息。
他已经不是沈家人了。
整个北市,仿佛只有黎夏一个人还记得和怀念沈来。
但是她联系不上沈来,甚至无法确定他在哪个国家,过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