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刚落下,一个老头从树后走出来。
他白袍黑靴,鹤发童颜,手中拿的木牌刻着两字。
日巡。
“小榆,三五年不见,你长这么高了。”
他微笑着说,仿佛跟江榆很熟。
江榆只见过日游神两次。
一次连续加了七天班。
一次碰到难缠的鬼,打了许久。
日游神是十大阴帅之一,白天去各地巡逻,监管无常和阴差干活,监察人间异常之处。
遇到他准没好事。
江榆调头就走,“我们不熟。”
“你这孩子没良心。”游欢身形一动,瞬移到她面前。
“我是来帮你的。”
江榆连忙摆手,“不需要。”
“求你快走,我来京城几天都有好好干活,从不偷懒。”
“真的?”游欢眯起眼,“上四休三,你只上了三天班。”
“第一天早退半小时,第二天在姜老头那里吃瓜吃了九个小时,第三天……”
江榆打断他的话,“你监视我?!”
游欢笑眯眯解释,“别说的那么难听,我也是职责所在,刚上任的无常和阴差都会经历这样一个过程。”
“今晚,我便离开京城。”
江榆舒了一口气,想起重要的问题。
“京城阴差去了哪?我从未见过他干活,赶紧把这种偷懒的鬼押下去。”
游欢摇头晃脑,“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江榆皱眉,“上任无常失踪了十五年,阴差也不见了吗?”
游欢向后挥手。
玄鸟飞远点,警惕周围。
游欢悄悄说:“京城阴差下面有鬼。”
江榆:??
游欢压低声音,“那任无常没了,判官派过三四五六七个人来接任。”
“但无一例外,这些人在三天内莫名其妙死了,魂也不见了。”
“你是唯一一个活过三天的人。”
江榆怒吼,“所以,活全让我一个人干!”
“这不是重点。”
游欢有时想敲开她的脑瓜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一般人听到这些会害怕。
她的关注点清奇。
好歹是看着长大的孩子,游欢苦口婆心劝道:“你要注意安全。”
“平时勾勾魂,少去乱七八糟的地方,特别是阴气重的地方。”
江榆用力点头,面色逐渐凝重。
游欢以为她在怕,轻声安慰,“你不要害怕,白天有我,夜晚有游哀。”
“还有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你下面也是有鬼的。”
江榆沉思许久,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有个好主意,我干掉现在的京城阴差,判官肯定要指派新的阴差。”
“问题,迎刃而解。”
“我真是个天才。”
游欢:“……”
他说了这么多,她一句话没听。
十几岁的孩子心气高,死要面子。
难怪夜游神游哀叫他别来。
游欢看了眼天色,“太阳快落山,我该走了。”
他指了指玄鸟,“这只鸟送你,遇到危险它会下来报信。”
酆都城有上百只玄鸟,用来传递消息,类似于人间古代的信鸽。
游欢亲自调教的这只玄鸟不止会报信,还能吞恶煞。
送给小榆,正合适。
游欢向她告别,“走了。”
江榆挥手,“谢谢日游神大人。”
游欢回头,“是欢爷爷。”
江榆高兴地改口,“谢谢欢爷爷。”
正在天空飞翔的玄鸟,心里咆哮。
谁问过我的意见?
“咕咕!!”
江榆朝它招手,“过来。”
“我不要,你不是我主人。”
玄鸟一张嘴就是标准普通话。
每个字发音准确,堪比播音主持人。
嗓音有种乌鸦的嘶哑,但不难听。
江榆再问一遍,“真不下来?”
“我不要!”
玄鸟翅膀张开,高傲地抬起头,灰白眼珠闪过一丝鄙夷。
“我的主人应当是世界上最强大的鬼,活人不配。”
叛逆鸟一只。
江榆垂下眼。
无常令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飞速冲向玄鸟,砸它脑袋。
力道极大,多少带点私人恩怨。
玄鸟坚持了三下,从天上摔下来,羽毛失去光泽。
它尖叫,“我可是酆都最强的玄鸟,你不可以打我!咕咕咕!”
江榆居高临下看着它,语气冰冷。
“既然欢爷爷把你交给我,我不管你以前强还是弱。”
“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主人。”
“你必须听我的命令,不准违抗一个字,否则……”
“杀无赦!”
无常令飞到玄鸟的喉咙,闪了闪光。
玄鸟不得不低头,“知道了。”
江榆捡起地上的鸟,“叫人。”
玄鸟不情不愿喊道:“主……主人。”
叫主人只是逼不得已。
总有一天,它会逃出去。
一定!
……
言言待的房间。
陆知远怒斥,“这玻璃怎么碎了?!你刚醒来就捣乱,一天天的不干正事,长大了有什么出息!”
言言耷拉着脑袋,泪水在眼眶打转。
他忍着不哭,小手拉住陆知远的袖口,委屈巴巴喊了句。
“爸爸……”
陆知远猛地推开他,“别靠近我!”
“哭哭哭,只知道哭!”
突然被推,言言往后倒去。
身后的陆祈明抱住他,防止他摔倒。
言言再也忍不住,小声抽泣。
他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不喜欢他。
陆祈明擦了擦言言脸上眼泪,“不哭不哭,我带你走。”
“哥哥,呜呜呜……”
陆祈明抱着他,大步离开。
陆知远盯着一大一小,目光阴冷。
“放下陆祈言!”
“我在教训我儿子,你没资格管!”
陆祈明身形清瘦,皮肤白净,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
“这事,我管定了。”
陆知远冷笑,“呵!陆祈明,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陆祈明脚步一顿,“我也是陆家人。”
陆知远从喉咙挤出笑声,像个恐怖的老鬼。
“呵呵呵呵呵……”
江榆走进来,“这么热闹,唱戏呢?”
她直接承认,“玻璃是我砸烂的,不关言言的事。”
陆知远看见她,头有点痛。
“你还没走?”
“你不也没走?”
江榆走向他,“腿残治腿,脑残治脑,别对着孩子发癫。”
陆知远操控轮椅远离她,“你一个外人,关你什么事?!”
“我是正义的使者,我就爱管闲事。”江榆握住轮椅把手,“我亲自送你去医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才有病!”陆知远转头骂道,“陆祈明,你就看着!”
陆祈明搞不清状况。
江榆:“你们走。”
陆祈明感激地点头,抱着言言走了。
门关上,陆知远脸色骤变,“你敢动我,我告诉老爷子!”
江榆毫不在乎,“告家长这种手段,我三岁之后就没用过,这些年你果然白活了。”
连老爷子都不放在眼里,她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陆知远急中生智,打电话给某人。
以他的手段,弄死这丫头随随便便。
电话秒接,比平时快多了。
陆知远语气焦急,“清晏,有个疯丫头想打我。”
那头没说话。
江榆一听是陆清晏,赶紧甩锅。
“我没有,我从不打人。”
陆知远:“你胡说。”
“你才胡说八道。”江榆解释,“他刚才发病,我正要送他去医院。”
“我没病。”陆知远脸色阴沉,“清晏,我是你大哥,赶快叫人把她带走。”
江榆不紧不慢道:“陆叔叔,我们可是拥有一顿饭的情谊。”
“我绝不骗你,你相信我。”
电话那边静了片刻。
“大哥,你病了。”
陆知远:?
他竟是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