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白面荠菜饺子被一家人一扫而空,连饺子汤都没剩下一滴。
就连平时最谨慎的柳茹茵也没忍住吃了个肚圆。
她立即把一家人赶出去遛弯消食——骤然饱腹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靖远干脆拎了二十斤白面去了一趟陈玉华的领导家,他得去拜谢自己的老领导——两人当初在一个团,只是一个是一营一个是三营,一个是副班长,一个是营副。
解卫军则拉着一个院的发小杨兴民出去溜达。
柳茹茵带着两个小的去胡同东边转转,那里人少,至于张老三……刚吃完饭就跑得不见了影子。
日落黄昏,黑市巷子里慢慢的有了人。
每个人都隔着一段距离站着,围巾和帽子一样不缺,把脸就露出个缝隙。
当然也有例外。
高子和他老大岭子哥也混在巷子里,而且今天他们还换了更加破烂的衣服帽子,故意佝偻着身子站在巷子中段的某个角落里。
天色昏暗里,加上来这里的人都不愿意抬头多看旁人,倒也没人认出这是喜欢欺行霸市的岭子一伙。
岭子带着高子蹲在角落里,贼眼四下打量着四周的人,他和高子的眼里带着十足的贪婪。
两人用最低的声音在咬着耳朵。
“高子,今天人可真不少。”
“当然了,马上不要过年了么?公安这些天不常出动,他们这些人胆子自然也大了些。”
岭子哥袖着手嘿嘿低笑。
“你看看这些人,还盼着旁人来和他们换东西呢?”
“过一会儿公安来了,我看他们哪里哭去?”
高子挪了挪腿。
“这也怪不得咱们,谁要昨儿有人黑了咱们的东西,咱们的损失只能从他们身上找补回来。”
岭子又仔细看了看四周,声音更加低了些。
“记住了,一会儿只能往东边那两条岔道跑,负责带队堵那头的是我舅舅的朋友。”
“只要手里没拿东西的往外跑,基本不会管我们。”
高子兴奋的搓搓手,抬头看了看天色。
“哥,黑得差不多了,你说的那地方在哪啊?”
岭子不动声色的用脚跺跺脚下的地面,那是一块与地面差不多颜色的区域。
高子打开手电对着地面照了照。
“嘿,哥,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这里是个井盖。”
岭子得意的笑藏着围巾后头。
“我爹当年带队在这里开竖井结果开错了地方,施工队只堵了下头半截。”
他拍了拍怀里的那根撬棍。
“所以只要撬开这个盖子,里头其实是一个封闭的空间。”
“到时候只要我们和外头的人配合喊几声【只抓带着东西的人】,这帮人都得乖乖的听咱们的话,把带来的东西塞井里去。”
“公安不会待多久,到时候咱们派两个人戴着红袖章守住两头,再来把东西都运走,嘿嘿嘿……。”
高子小心的伸出一根大拇指。
“岭子哥,您可真高!”
他们俩脚下井盖边那个不太好看的老鼠洞后头,一个小屁孩也无声的伸出了一根大拇指,然后倒过来向下。
这些人真的缺德他娘给缺德开门——缺德到家了。
时针指向七点半,忽然巷子口有了动静。
巷子里的人们立即慌乱起来。
“不好,有公安!”
“完蛋了,几条道上都有~!”
“翻墙啊~,不好,这边墙后头有手电光!”
高子急忙打开手电照向井盖。
岭子哥见状毫不犹豫的用力把撬棍插进井盖眼里,猛的用力。
井盖丁零当啷的滚开,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只抓手里拿着物资的人~!”
“没拿东西的不用管他~!”
高子和藏在巷子外的人几乎同时大声喊了起来。
正带队围过来的中年公安脸色一变。
谁带来的积极分子这么傻?
还有这私下吩咐的话是能明面上喊出去的么?
巷子里头岭子压低了嗓子在招呼所有人。
“快,我发现一个封闭的井口,下头是水泥不是水,都把东西先扔进去,人先跑出去再说,回头再来拿!”
有人慌乱的拿手电过来一照,下头还真是水泥封着的。
所有人都一咬牙,忍着心疼把东西往里头一扔,转身按住脸上的围巾就往外冲。
岭子和高子故意落在了最后。
两人抬着井盖重新装回去,岭子随手一摸自己放撬棍的地方。
嗯?
我撬棍呢?!
“谁特么这么缺德,肯定是把劳资撬棍也当货物给扔井里了。”
“哥,不能待了,快走啊!”
岭子笑着点头。
“高子你往西边跑,我往东边跑,一会儿来我家汇合。”
高子想到井下的那些物资,嘴巴都差点笑歪。
“得嘞!”
兴高采烈的两人浑然不觉他们脚边的老鼠洞里伸出来一双小手,轻巧的扯开两人的胶鞋鞋带,然后把他们各一只鞋的鞋带系在一起,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跑~!”
两条影子猛的往相反的方向冲去,那份潇洒和决然在月夜下异常的有镜头感。
只是下一秒,两条黑影的后腿不由自主的被相互间的“牵绊”拉成了一条笔直的水平线。
“呃?”
“呦吼?”
两人都来了一个标准而迅猛的一字马。
高子的脸瞬间拉长,嘴巴哦成了上下椭圆形,眼珠子瞪到了最大,剧烈的疼痛声死死的卡在喉咙里根本“嗷”不出来,宛如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岭子则死死的捂住了最脆弱的部位,浑身都在颤抖,好在“淡淡”没有忧伤,但好像自己的屁股被生生拉开了一条缝…..疼!!!!
黑夜里手电筒乱照,公安们带着一帮积极分子“姗姗来迟”。
本以为所有人都跑了,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刚好可以收队,可谁知巷子中间还躺着两个没走!
而且那躺着的姿势甚是奇异,啧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啊……。
中年公安摇摇头。
这可怪不得我不放生,自己作死可怪不得旁人。
“都带走,带走!”
“哟,是鞋带绑一块了,嗞~~~,这一字马可比剧团的还标准,下头不该是废了吧?”
两人哀嚎着流泪被抬走。
巷子里刚安静下来,墙角的老鼠洞周围的砖块被人小心的抽开,一个小小的黑影嘿嘿笑着提着根撬棍钻了出来。
二十分钟后。
67号院里传来了柳茹茵近乎崩溃的咬牙切齿声。
“张宝根~!!!一天两套衣裳了啊~!你给我滚过来~!”
宝根惶恐的声音跟着响起:“二姐~~~,你先把火钳放下~!柴堆里还有树枝的~!”
“你别跑,今天非给你几火钳不可~!”
“可二姐,你手里的火钳头…..还是红的啊~!!!哎哟,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