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伴随着拍门声,还未等雷大炮回话,闫解放就傻不愣登地闯了进来。
正端着棒子面粥,犹豫着要不要喝的雷大炮,看了一阵心烦。
这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前世刷电视剧时,好像剧里的人物进别人家屋里连问都不问一声,直接就走进去。这小比崽子敲个门直接跟报丧似的。
看着空荡荡三间屋子和雷大炮手里满当当一碗浓稠的棒子粥,闫解放眼中闪过一丝羡慕,自己三兄弟挤在一个屋子里,睡觉的时候打呼噜放屁,简直和地狱没啥差别,每天吃的棒子面也是稀的能照清人影,哪像雷大炮这么舍得下料,这粥稠得插根筷子估计都不得倒。
“你妈没教你怎么敲门,滚出去。重新敲。”雷大炮一声骂把闫解放从愣神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我…我…”
“我什么我,再不滚,小心我抽你。”
对比了一下雷大炮和自己的小身板,闫解放想起自家老子经常说的识时务者为俊杰,麻溜滴跑了出去。
本想直接跑回家,但是担心自己老子又怪自己办事不力,克扣明天早餐,踌躇了几下,只得转回来,在门上轻敲了几下,嘴里说道:“你…你好,我能进来吗?”
“进来。有事说事。”妈的就是贱皮子,这不是会礼貌吗。
“等会吃完饭,在中院开全院大会,三位大爷说是把你给大院人做个介绍。”看着雷大炮两眼一闭,大口大口地把碗中的棒子粥往嘴里扒,闫解放顿时喉咙一滚,妈的,这也太豪横了,看那量都够自己一家子的晚餐量了。
“行了,我知道了。”雷大炮也对这全院大会充满着期待,穿越过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没有手机,啥啥都没有,真是不习惯,这全院大会也就当是调剂调剂生活,不过自己这次估计要登台唱主角。
夜幕如墨,悄然笼罩了整座四九城。
南锣鼓巷95号院里,却比往日要热闹得多。院子中央的大槐树下,一张摇摇欲坠的八仙桌被摆了出来,桌上放着三个搪瓷缸子,热气袅袅。
一大爷易中海、二大爷刘海中、三大爷闫埠贵,三人分坐三方,腰杆挺得笔直,表情严肃,俨然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不清楚的人,见了这架势,气势就先短了三分。
院里的住户们吃完了晚饭,也不在屋里待着,纷纷端着小板凳、小马扎,围坐在四周。男人们吧嗒着旱烟,女人们则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打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严肃中又带着浓浓看热闹意味的奇特氛围。这年月难得有点娱乐活动,每次看三位大爷简直就跟看唱戏似的,不过就是有时候票价有点贵。
雷大炮倒是没有搞特殊,来的时间不早不晚,找了个柱子靠着,打量着院里的人。
想不到这院里的人还真不少,除了剧中出名的人之外,还有一些叫不出名的路人甲,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混杂有其他的穿越者,不过自己现在把东厢房占了,累死累活帮穿越者修房子的事儿少了一大半。
“咳咳!”
眼看人到得差不多了,一大爷易中海清了清嗓子,用手敲了敲桌面,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各位街坊邻居,今天把大家伙儿召集起来,是为了一件大事,也是一件好事。”易中海缓缓开口,声音洪亮而沉稳。
此时的易中海还是六级工,但高级工的派头确实摆得十足。
“首先,让我们用最沉痛的心情,缅怀我们老街坊雷师傅,雷明顿同志!他为了保护国家财产和人民安全,英勇牺牲,是我们整个街道的光荣,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他先是定下了一个悲痛而光荣的基调,让所有人都无法反驳。
随即,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全场:“但是,我们不能只沉浸在悲痛中。我们95号院,是街道年年表彰的文明大院!什么叫文明?我个人理解,就是团结,就是互助!院里不管谁家有事,大家都要伸把手;邻里之间,要处得像一家人一样亲!大家说,对不对啊?”
不愧是道德天尊,易中海的话,调子起的高,想反驳也反驳不了。一旁的雷大炮冷眼看着易中海的表演。
“对!”院里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二大爷刘海中见状,挺了挺他那颇具规模的肚子,官腔十足地接过了话头:“一大爷说得非常对!既然是一家人,那就要有一家人的规矩!我们院的规矩,就是和谐稳定,就是服从管理!今天,我们院里来了新同志,雷明顿同志的儿子,雷大炮同志。新同志吗,那个…就要主动向老同志学习,要尽快融入我们这个大家庭,要尊重院里的老前辈,服从我们院管委会的统一管理!”
要不是知道刘海中在厂里连个小组长都不是,雷大炮还真被这家伙唬住了,这家伙倒真装的像那么回事。
最后,三大爷闫埠贵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脸精明地总结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以后小雷同志有什么困难,大家伙儿能帮的,肯定要伸把手。当然了,”他顿了顿,话里有话地看向雷大炮,“小雷同志年轻力壮,又是‘样式雷’的后人,手艺想必也是随了他爹,以后也要多为咱们这个‘家’,多做贡献嘛。”
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以后院里谁家有木工活,你雷大炮就得免费上门服务。
三位大爷一台戏,唱念做打,配合默契,把道德的高帽一顶接一顶地给雷大炮戴上,就等着他乖乖就范。但凡雷大炮松一下口,这紧箍咒就算是带上了。这年月还没有像后世那样,道德沦丧,说话像放屁一样,对个人信用看的极重。
如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答应了下来,以后再想反悔,自己的名声可就坏了。
“来,大炮,到前面来,跟大家伙儿认识认识。”易中海对着雷大炮招了招手。
雷大炮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在全院几十道目光的注视下,不卑不亢地走到了八仙桌前。
“三位大爷好,各位叔叔阿姨、街坊邻居们好。”他先是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我叫雷大炮,是雷明顿的儿子。今天刚搬来,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他先是做足了晚辈的礼数,然后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无比诚恳和感动的表情,顺着易中海的话说道:“刚才听完三位大爷的话,我心里……真是太暖和了!真的!就像找到了家一样!本来我还以为我一个乡下人,来到城里会受欺负,想不到咱大院这么好,我算是找到组织了。”
他的表情变得沉重而悲痛,眼眶甚至微微泛红。
就在三位大爷以为他已经上道,准备提出具体要求时,雷大炮抢先一步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实不相瞒,我这次从乡下来,真是走投无路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听他继续用悲怆的语调说道:“我爸出事,后事办下来,家底基本就空了。前段时间我在乡下的时候,修房子的时候,从屋顶上摔下来,为了给我治病,我舅舅家把口粮都卖了,还欠了一屁股饥荒。现在家里几个表弟表妹,都还在饿着肚子……,就这我这脑子啊,时不时的还有点莫名其妙的疼。”
他指了指自己屋里,“今天置办的这些锅碗瓢盆,都是刷子李叔看我可怜,帮我预支了厂里的安家费才买的。可以说,我现在是身无分文,还欠着一屁股债啊!”
他说得声情并茂,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辛酸和无奈,完全符合一个刚刚遭遇家庭变故、从贫困农村来到城市的年轻人的真实写照。演戏吗,谁不会,前世在各地跑工地时,形形色色的人不知道见了多少,撒泼的,抹眼泪的,为了多要点补偿,无所不用其极。
院里的一些妇女,甚至已经开始抹起了眼泪。
最后,雷大炮抬起头,目光灼灼,充满了希望和期盼,直视着眼前的三位大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满怀憧憬地大声说道:
“既然咱们院亲如一家!既然大家都要互帮互助!那我想恳请三位大爷,和在座的各位叔伯阿姨们,发扬咱们文明大院的崇高精神,借我一百块钱周转一下!”
“让我先把乡下救命的饥荒给还了,也给我那几个快饿死的亲人寄点粮食过去!大家放心,等我下个月发了工资,我一定省吃俭用,一分不少地还给大家!就算是我不幸死了,还有我的儿子孙子帮忙,求求大家了!”
说完,他又是一个深深的鞠躬。
“嗡——”的一声,整个院子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鸦雀无声。
一百块钱!
在这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只有二三十块的年代,这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刚才还一脸道貌岸然、笑容和煦的三位大爷,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他们准备好的一肚子“为了大院做贡献”的说辞,全都被这一百块钱,给死死地堵了回去!
这家伙倒是有工作,可是脑子有病啊,这到时候一抽抽,找谁还去,还儿子孙子,你媳妇都没有,还个der啊。
空气中,只剩下尴尬和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