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手机上苏清寒发来的那条短信,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凯撒皇宫大酒店,赵家的产业。
这女人,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不管怎么样,这个晚宴,我非去不可了。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注意力重新回到办公桌上那堆关于“星河湾”项目的资料上。
赵凯的挑衅只是个小插曲,真正麻烦的,还是这个烂摊子本身。
资金、地质、钉子户。
我脑子里快速地过了一遍解决方案,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谱。
我正琢磨着细节,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门被推开,我的新秘书秦悦走了进来。她还是那副干练的模样,黑框眼镜也挡不住她眼睛里的那股灵气。
“林总,您好。”她手里抱着一沓文件,对我微微鞠了一躬,“林副董……也就是您二叔,让我通知您,下午两点,在十三楼的会议室,有一个关于城西项目的部门会议,需要您主持。”
我眉毛挑了一下。
下午两点,这么快就给我安排上了?
这是等不及要看我出丑了啊。
“都有谁参加?”我随口问道。
“主要是项目部、工程部,还有法务部的一些负责人。”秦悦回答道,语气很平稳,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担忧。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项目部、工程部、法务部,这三个部门是“星河湾”这个烂摊子的主要负责部门,也是林卫国在公司里经营多年的核心地盘。
这里面的负责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他的人。
让我一个对公司业务、对项目情况两眼一抹黑的新人,去主持一个全是老油条的会议?
到时候,他们一人抛出一个专业问题,就能把我问得哑口无言,当场下不来台。
这招够阴的。
“知道了。”我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拿起笔,开始处理她送来的那些文件。
秦悦却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探究,还有几分欲言又止。
“有事?”我抬起头,看着她。
“没……没事。”秦悦像是被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只是……林总,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问。”
“您……真的有把握,能盘活‘星河湾’这个项目吗?”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我有点意外,这小秘书胆子倒是不小。
秦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因为……这个项目,我也跟进过一段时间。我知道它的难度。公司里,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林副董把它交给您,其实就是……”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就是想让我出丑,对吗?”我笑着替她说了出来。
秦悦的脸“唰”地一下白了,算是默认了。
“那你觉得,我能做到吗?”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想听听她的看法。
秦悦看着我,我的眼神很平静,也很自信,完全没有一个即将面临巨大挑战的新人该有的慌乱和紧张。
她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我的眼睛,她心里竟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丝……期待。
“我不知道。”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很诚实地回答,“但我希望,您能成功。”
说完,她对我鞠了一躬,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有意思的秘书。
我笑了笑,心里对这个叫秦悦的女人,多了几分好感。
……
下午一点五十分,我提前十分钟到了十三楼的会议室。
推开门,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长条形的会议桌两旁,坐着十几个中年男人,个个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们看见我进来,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连个招呼都懒得打,然后就继续低头交头接耳,或者自顾自地看着文件。
那股子轻视和排斥,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我也不在意,径直走到主位上,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秦悦跟在我身后,把我的水杯和笔记本电脑放好,然后安静地站在我身后。
两点整,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我二叔林卫国,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公司的其他高管,看样子是专门来看戏的。
“哎呀,小枫,这么准时啊。”林卫国走到我身边,亲热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怎么样,第一次主持这么重要的会议,紧不紧张?”
他嘴上说着关心的话,眼睛里却全是幸灾乐祸。
我笑了笑:“还好,二叔。有这么多经验丰富的前辈在,我想会议应该会很顺利。”
“那就好,那就好。”林卫国点点头,然后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副“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表演”的架势。
“好了,各位,时间到了,我们开会吧。”我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今天会议的主题,是关于‘星河湾’项目。想必各位比我更了解这个项目的情况,我就不多说废话了。”
“现在,请项目部的负责人,先给我介绍一下项目的整体情况,以及目前面临的最大困难。”
我话音刚落,一个地中海发型的胖子就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叫张海,项目部的总监,林卫国的心腹之一。
“林总,”他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了,“‘星河湾’这个项目,情况非常复杂。三年前,因为原开发商资金链断裂,项目全面停工。我们林氏接手后,本想尽快复工,但很快就发现了三大难题。”
他伸出三根手指:“第一,资金缺口巨大。要想项目复工,并且一直到完工,我们初步估算,至少还需要二十个亿的投入。这笔钱,董事会一直没有批准。”
“第二,地质问题。施工过程中,发现项目地块下方,存在大面积的喀斯特溶洞,有严重的安全隐患。需要请专家重新进行地质勘探和结构加固,这又是一笔天文数字的费用,而且耗时漫长。”
“第三,拆迁问题。地块上,还有最后十几户钉子户,漫天要价,胡搅蛮缠,我们法务部跟他们谈了一年,都没有任何进展。”
张海一口气说完,然后看着我,摊了摊手:“林总,就是这么个情况。资金、技术、人力,我们什么都缺。您说,这会还怎么开?我们拿什么来讨论?”
他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立刻响起了一片附和声。
“是啊,张总监说的对,没钱没技术,开会就是浪费时间。”
“这项目就是个无底洞,谁沾谁倒霉。”
“我看还是直接申请破产清算吧,至少还能拿回点地皮钱。”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把我这个主持人放在眼里。
林卫国坐在旁边,端着茶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一招就来了。
先给我来个下马威,告诉我这项目根本没法做,让我知难而退。
我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会议室里渐渐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想看我怎么收场。
我拿起桌上那份厚厚的资料,翻了翻,然后看着项目总监张海。
“张总监,你刚才说,资金缺口二十亿,这个数据,是什么时候估算的?”
张海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问得这么具体。
他想了想,说道:“大概……是一年半以前,我们做的预算。”
“一年半以前?”我笑了,“张总监,这一年半里,物价、人工、材料,涨了多少?你还用一年半以前的数据来跟我汇报?你是觉得我傻,还是觉得你自己很专业?”
我的声音不大,但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张海的脸,瞬间涨红了。
“我……我们……”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没再理他,又把目光转向了工程部的总监,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瘦高个。
“王总监,你来说说地质问题。我看了报告,这份地质勘探报告,是三年前,项目刚停工的时候做的。也就是说,这三年来,你们工程部,就拿着一份过时的报告,在这里干等着?”
王总监的脸色也变了:“林总,这不能怪我们。没有新的资金注入,我们怎么请专家做新的勘探?勘探也是要钱的!”
“哦?是吗?”我拿起另一份文件,“这是我昨天让财务部调出来的,过去三年,工程部的年度预算和支出明细。我看到,你们每年都有至少三千万的‘技术攻关和预研’经费。我想请问王总监,这笔钱,都攻关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能拿出一部分,对‘星河湾’项目,做一个最基本的地质情况复查?”
王总监的额头上,开始冒汗了。
那笔钱,大部分都成了他们部门的小金库,用来发福利、搞招待了,哪有什么技术攻关。
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谁也没想到,我这个新来的副总裁,第一天就把它捅了出来。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法务部总监的身上。
“李总监,你说你们和钉子户谈了两年,没有进展。我看了你们的谈判记录,最后一次和钉子户的代表见面,是在八个月前。我想问问,这八个月里,你们法务部,又做了哪些努力?”
法务总监是个老油条,他推了推眼镜,镇定地说道:“林总,那些钉子户就是一群地痞流氓,根本不讲道理。我们已经用尽了所有合法的手段,他们就是不松口,我们也没办法。”
“没办法?”我冷笑一声,“我怎么听说,带头闹事的那个钉子户头子,叫刘四的,上个月因为聚众赌博被抓了进去,关了十五天。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你们法务部,为什么没有任何动作?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了,装不知道?”
这一下,会议室里,彻底安静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见鬼了的表情看着我。
这些事情,都是他们各个部门内部的机密,或者是不愿提及的丑事。
我一个刚来公司不到两天的新人,是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就连一直稳坐钓鱼台的林卫国,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我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刀,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各位,我不管你们以前是怎么工作的。从今天起,‘星河湾’项目,我说了算。”
“我给你们二十四小时。”
“项目部,我要一份全新的,精确的项目预算报告。”
“工程部,我要一份详细的,关于如何解决地质问题的技术方案预案,包括需要邀请哪些专家,大概需要多少费用,多少时间。”
“法务部,我要一份针对所有钉子户的详细资料,以及全新的谈判策略。”
“明天上午十点,就在这里,我要看到你们的报告。如果谁做不到……”
我顿了顿,语气变得冰冷。
“那就把你的辞职报告,和你的工作交接清单,一起放到我的桌子上。”
“现在,散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