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衫中年人来时悄无声息,走时亦然悄无声息。
太师府里江湖高手不算少,就算上三境的也不是没有,只是都以下人或者护院的身份对外,而相互之间也极少知道对方的身份来历。
后院一处相对简单的院落里,一位小少年正在月光下一手捏着剑诀,一手平举着一把木剑,一条腿笔直蹬地,另一条腿微微弯曲,小脸冻的通红,嘴唇乌青,可眼神里却充满着坚毅和向往,颤抖道:“薛师傅,你….你没骗我吧?我真能练成小冬儿书里的那种剑客游侠吗?”
一旁的门槛里,一位披着陈旧棉袄的清癯老人正躺着椅子上,手提着一盏马灯替一位红棉袄,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照亮,小姑娘规规矩矩的坐在小凳子上,津津有味,双眸熠熠生辉的捧着一本不知从哪弄来的侠义小说,每看完一页都既迫不及待又恋恋不舍的用食指抹一下嘴唇,蘸点口水翻过去,再翻回来,来回好几遍才肯罢休。
听到了小少年的问话,老人没好气道:“每次都问,每次都问,臭小子,你自己算算才站了多久?有半个时辰没?这站剑修行是上上等的剑法,练至三分就可进入中三境,六分破境阳关,九分破境参商意,成为真正顶天立地的高手!你呀,想当冬儿书里的大侠都不用六分、九分的,三分以后就可初入江湖啦!”
“真的?”少年心中一喜不由的挺直微微发酸的腰背,他每次最喜欢听得就是这位姓薛的老厨子给他画饼,什么中三境,什么上三境的,他光听听脑子里就自动浮想联翩出那些仗剑横空的潇洒剑客,不由得心痒难耐。要是当年他们村子里有这样的人,他就不会和小冬儿差点也死在那帮可恶黑衣人的刀下了。
小少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成为老厨子嘴里那样的顶尖剑客,为村子里的人报仇!
老人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脯,“当然是真的,老夫什么时候骗过你两?多用功,少偷懒才是正道!”
红棉袄小姑娘听见老厨子有些“诋毁”书里的大侠,仰起脑袋,白了他一眼眼哼道:“才不是呢,薛老头,你少骗人,书里的侠客明明个个都可厉害着呢,什么不用六分九分的,我看呀就是十分也未必能挡得住,起码不比你个老厨子厉害?”
老人笑呵呵不言语,只是宠溺的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小姑娘又哼了一声,别过脑袋,不让他摸。
小少年暗暗叹了一口气,小冬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一个老厨子知道个啥?在这太师府里,他倒是确实亲眼见过好多深藏不露的高人,有一次他看见有个马夫竟然硬生生托起了一匹马扔过墙去,脸不红气不喘的,那可是一匹马啊!那他娘的才叫高人,才或许知道一点儿外头的江湖。可老厨子和他们相处了一年多,怎么看也不像是高人啊,别说扔一匹马,就是扛一袋土豆,不也脸红脖子粗的?天天别着一根旱烟锅,有事也抽,没事也抽,这不混了大半辈子不还是个给下人们做饭的厨子?就连给老太师做饭都轮不上他。哎,他真担心那位老太师哪天开恩吃他做的饭菜,然后从碗里吃出烟丝烟灰什么的,他们三个都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茬,小少年打了个激灵,还是忍不住认真提醒道:“师父,咱能不能把烟戒了,我实在是担心你哪天不注意,被人家冷不丁问都不问一句就直接咔嚓了,就算不咔嚓,瞧你那瘦骨嶙峋的样子,估计也经不起几番折腾。”
小少年说完又问红棉袄小姑娘,“冬儿,瘦骨嶙峋是不是这么用的?”
红棉袄小姑娘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么用的,小石头哥哥说的也对!”
老人哈哈一笑,“两个臭娃儿,倒管起师父了?”
小少年转过头去皱了皱眉头,忽然想起什么,更加忧心道:“又快过年了,府里每年都要给宫里那位老太监送一碗饺子,这是你亲自下厨的,听人说这位老太监才是真正的杀人不眨眼,可不比咱们老太师好说话,你要是被人家在饺子馅里发现什么烟丝烟灰的,那还了得?”
红棉袄小姑娘没想那么多,只是听到饺子吞了口唾沫,可怜巴巴的抬起双眸,说道:“冬儿也想吃饺子。”
老人万分慈爱的刮了刮小馋虫的鼻子,笑道:“有,都有,过年咱们都吃饺子。”
老人突然神情微微一滞,只见院中不知何时多出一位已经两鬓微白的儒衫中年人,那中年人眉目含笑,好像听到了小少年的唠叨,手提着一只黑布包裹的长匣,轻轻走到好像还未发觉有人到来的小少年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温煦笑道:“小石头,这么懂事呀?”
小少年顿时一呆,猛然回头,眼圈立时便红了,只是仍然不肯偷懒放弃今天的功课,还摆着那个姿势,惊喜哽咽道:“曹叔叔,你…..你怎么来了?”
中年人点了下他的鼻子,笑道:“别叫叔叔,叫师兄。”
红棉袄小姑娘更是一下子从小凳子上跳了起来,平日里爱不释手的小说也扔在了地上,一个箭步就冲到了中年人的怀里,呜咽道:“曹叔叔,你去哪里了呀,一年都没回来,你是不是不要冬儿了?”
中年人哈哈大笑,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温暖的他,摸着小姑娘的脑袋,宠溺道:“怎么会不要冬儿呢,曹叔叔都快想死冬儿了。”
小姑娘破涕为笑,眨巴水灵汪汪的大眼睛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
中年人放下红棉袄小姑娘,转过身,正对着那位清癯老人,恭敬弯腰,作揖道:“曹郸拜见师父!”
老人摆摆手,抽起了旱烟,笑呵呵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次过了年再走吧。”
中年人没回答,只是走到老人身边坐下,看着这两小娃娃,说道:“当年代师收徒,您现在不怪我了吧。”
老人没好气道:“你行事荒诞不经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地剑山迟早毁在你小子手里。”
明明已经绝对称不上小子的中年人听到这个会心一笑,无论过了多久,在师父眼里,自己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子,和这两小娃娃没什么区别。
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不也是一个小少年就这样一步一步,举着木剑长大的吗?
可打小就爱操心的小少年听到这个却又叹了口气,心想着除了自己村子的仇,还有一个自家师父的什么地剑山,听起来好像一点都不行,估计是个什么末流门派,要不然师父怎么一提到地剑山就唉声叹气?看来还得多多勤奋些才是,毕竟现在看来,全村全山的希望都在自己身上啊。
中年人靠在门槛睡着了。
老人把身上的棉袄脱下来,轻轻给他盖着,小姑娘乖乖的生起一堆火。
院子当中,小少年手里的木剑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色,仿佛真有了剑光。
这便是地剑山当代祖师堂里,最有辈分的几个人了。
——
老太师还是越想越不安生,尤其那混账都尉宋仁投竟然一刀把吕大人剁成了两截,闹出了人命,刑部兵部御史台都陆续递来了折子,有的要求严惩,有的则是希望老太师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事关重大,眼下又是多事之秋,以大局维稳最重要。礼部尚书忠心耿耿,已经在外侯着,要替太师分忧。
老太师琢磨着董跛子,铜人金刚,总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这两个人的名字同时出现过。
五部尚书虽确实实实在在的掌握在老太师手里,可京城步军统领衙门,善扑营,南大营,北大营却确实是在洛亲王手里。
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位洛亲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借题发挥,针对那位钦差是跑不了的,只是这个程度如何他不清楚。
还有为什么,偏偏就如此重视的要取回铜人金刚的尸体呢?
而与此同时,京城四大家族也暗流涌动,齐家和宋家关系莫逆,梁家和陈家则相对要好一些,这不齐家家主亲自在鼎极轩设宴,宴请的却不是宋家,而是另外两家,算是变相的拖住梁家和陈家的动作。
席间所言并无正事,俱是闲谈,梁家素来家风正直,要不然也不会让嫡子去大理寺从最小的官做起,只是今天来的时候,齐家请柬上言明说的是关于两家联姻的事情,这事不算小,所以梁家家主才亲自过去的。
京城自老皇帝病重后便一直波诡云谲,梁家家主想保持这份来之不易的家业,就必须什么人,什么事都得打交道,多一条后路总比没有的强。
陈家同理,也是联姻,本来四大家族以生意为主,不涉及官场党争,可宋家的事情一出,站队的问题尤为凸显。
洛亲王主正面,旁边坐着一位体态富态的中年汉子,一双手布满老茧,肥头大耳,眼睛却小如米粒,正是丽水大营的大元帅,童不二。
另外一侧坐着一位同样人高马大却相对童元帅要瘦削好多的中年汉子,汉子沉默寡言,身上有一股军旅养成的天然煞气,正是柳山大营的大元帅,韦玉。
剩下依次便是珲郡王,齐家家主齐人福,梁家家主梁上巍,陈家家主陈景山。
齐人福先提了一杯,笑言要给童元帅和韦元帅提个媒,梁家和陈家都有二八芳华的待字小姐,不妨就此在洛王爷麾下亲上加亲,将来齐心协力,共享富贵。
两家都没明确表态,也没拒绝,只是童大元帅小眼精光闪烁,笑道:“早就听说梁家小姐艳冠京城,不知道童某有没有这个福分?”
梁上巍淡淡道:“小女男子性格,怕是高攀不起童大元帅。”
珲郡王哈哈大笑道:“这有什么攀不攀的,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等我哥当了皇帝,你们都有赏!”
洛亲王眼神眯起,笑了笑,没说话。
齐人福及时转移话题,说起了生意,外头小心伺候的郑三爷一脑门子细汗。
太师府里,老太师最终还是出了湖底密室,命人更衣备轿,要亲自去一趟大理寺。
礼部尚书宋襄礼与老太师同乘一顶轿子,路上忧心忡忡的问道:“铜人金刚身为北大营主将,死在大理寺本就奇怪,更何况现在出了这种兵变,依下官看,新主未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然就同意了他们的要求?”
老太师斜睨了他一眼,“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并不难,可这次他们连兵部的命令都不听,威胁内阁,这该怎么算呢?”
宋襄礼苦恼道:“北大营主帅童不二对此事好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兵部派去的人连他在哪都不知道,明摆着纵容宋仁投。咱们如果过激的话,下官实在担心会激起更严重的兵变,另外…另外这位宋都尉是宋家的嫡子,咱们不得不以大局为重啊。”
“你的意思,就这么算了?吕大人的命也就这么算了?”老太师语气生冷,显然好像没想到一向正直的宋大人会这么软弱,“明天吕大人的妻小来太师府请冤告状,老夫就直接打发到礼部如何呀?宋大人?”
宋襄礼额头见汗,不敢再说话。
从太师府到大理寺,不算太远,半柱香的时间,正好赶到。
远远就瞧见,一圈又一圈将大理寺围的铁桶一样的北大营将士,老太师停轿步行,不知谁喊了一声“太师驾到!”所有人让开一条路,迎面走来一位年纪轻轻却也显的英明神武的年轻将军,正是宋都尉。
宋都尉身后,宋家家主和老祖宗连忙走到老太师身前献殷勤,点头哈腰的说道:“老太师深夜驾临,何苦来哉,这种误会,由草民相劝犬子即可!”
“误会?”老太师双手负后,哼了一声,“宋知命,养的好儿子,宋之伯,养的好孙子!”
年轻都尉双手抱拳,眼神熠熠,恭敬道:“宋仁投见过老太师!”
“免了免了,倒是老夫还未感谢宋都尉不围太师府之恩呢!”
老太师说罢,宋家家主宋知命和老祖宗宋之伯全都捏了一把汗,包括一旁的礼部尚书宋襄礼也脸色难看,轻轻擦了下额头。
唯有这位年轻都尉宋仁投云淡风轻,笑道:“这哪的话,老太师为国为民,即使在军中也威望颇高,皇上驾崩前就事事推崇老太师,想必老太师这次也一定能一碗水端平,替兄弟们做主,要回我们大将军的尸体!”
“不敢当,”老太师淡淡说道,“大理寺的犟脾性宋都尉想必也早有耳闻,如今吕大人命丧宋都尉手里,里边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了。老夫夤夜前来不过是想做个和事佬,不想事情越闹越大,只是如果没能如了宋都尉的心愿,还请宋都尉刀下留情!”
宋家家主宋知命连忙说道:“这这这,老太师多虑了,多虑了呀!犬子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老太师不敬啊!”
宋之伯也俯首作揖,沉声说道:“如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老太师如能雪中送炭,宋家必感激不尽!”
老太师没来由长叹一口气,转头问那位年轻将军,“老夫不知道你背后究竟是什么人撑腰,只是你想过没有,大谆军政向来严格分明,一旦有事,必不是小事,不管多大家业,顷刻间灰飞烟灭?”
宋都尉再次抱拳道:“末将背后无人指使,只求老太师要回我们大将军的尸体,以求入土为安!如果大理寺有什么要求作为交换,末将也能退一步!”
“如果大理寺拒绝呢?”
“那末将的兄弟们,便不会在乎多杀几个!”宋都尉言辞铿锵,再没有半点回旋余地。
宋知命眉头微皱,喝骂道:“混账!怎么和老太师说话呢,一点规矩都没有!”
老太师却不在意这个,连连说了三个好字,点点头道:“明白了,请宋大人下令,容老夫先进去吧?”
宋都尉挥手下令放行。
老太师穿过人群走向大理寺,只是路过那位年轻都尉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说没人指使,鬼才信呢,如果不是你后边的父亲爷爷,你多斟酌,如果是他们,你更得多斟酌!”
宋都尉第一次低下脑袋,这点谎言在老太师眼里,确实不值一提,狡辩只会更显幼稚。
老太师转头对礼部尚书宋襄礼说道:“老夫自己进去就行,你留在此地,万一一会儿老夫没能要出来铜人金刚的尸体而步了吕大人的后尘,好歹你留着一条命。”
老太师大步流星进入大理寺。
宋都尉短暂的低头之后,眼神冷漠,看了一眼身后的父亲爷爷二人,淡淡命令道:“去鼎极轩秘密告诉洛王爷,老太师来了,另外在大理寺前摆一口油锅。”
身后副官眼神微微诧异,但立即领命而去!
大理寺内。
老太师方一进入,立刻便被众官员围住,有的喊冤,有的情绪激昂,尤其那位大理寺少卿王璞瑞大人,两边脸颊此时更加红肿,话都说不清了可还是义愤填膺,大声道:“老太师,宋仁投威逼至此,国法何在?!我王璞瑞苦苦蛰伏,只待老太师主持大局,您一声令下,就算舍了我王璞瑞这把骨头,也定要掰下那宋仁投的两颗门牙!”
老太师对这等豪言壮语置若罔闻,一直步履匆匆走到中厅,瞧见了从后院出来的陆相如,陆相如也微微一诧异,急忙行礼,拱手道:“大理寺卿陆相如参见老太师!”
老太师摆摆手,眉头深皱,“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些虚礼,老夫且问你,钦差大人如何了?”
陆相如摇摇头道:“还在昏睡,不过情况倒是好多了,有黄羊前辈看着,出不了大事。”
老太师有些失望,又有些意料之中的叹了口气,颓然坐在椅子上,刚想说话,看见围上的一干人等,挥了挥手,屏退他们,这才说道:“不是他的身体出什么大事,是他醒不来,皇帝御赐的那块钦差手令就没有作用。如朕亲临,你知道什么是如朕亲临吗?想退外边的宋都尉,目前只有这块钦差手令,别人再如何施压,丽水大营大元帅童不二不出面,那就坐不实造反的罪名!”
陆相如把之前去东柳林镇碰见珲郡王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任何细枝末节都没放过,半晌后说道:“京城内外的兵马都在洛亲王手下,下官估计这事儿往简单了想,可能就是洛亲王想借题发挥替珲郡王出一口恶气。”
“未必有这么简单,”老太师沉吟着,“洛亲王何许人也,陈乙说的对,当时就算杀了珲郡王,洛亲王也只会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他不是那种谋不定而先动的人。”
陆相如叹气道:“可是铜人金刚的尸体就这么贸然交出去,恐怕也不妥当,老跛子和铜人金刚同归于尽的事情尚没有一点眉目,究竟内幕如何,谁也不清楚。眼下唐言又出了事,下官总感觉这一连串的背后仍有文章,铜人金刚的目的也绝不是来杀老跛子的,可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老太师摇头思忖道:“大理寺有没有关于丽水大营的什么奇怪的案子?或者关于洛亲王的?”
陆相如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关于丽水大营的全是一些贪赃枉法的案子,没有什么奇怪的,这些您也知道,历朝历代都很常见,至于洛王爷,那就更没有了,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洛王爷贤王之名?当年厌妃母凭子贵的事迹,至今仍广为流传。”
老太师眼神猛然一亮,问道:“老夫记得这位董跛子当年好像在宫里整理过文渊阁的档案,有这回事没?”
陆相如微微思索点头道:“不错,是有这回事,厌妃去世以后,皇上命大理寺清除一切厌妃的档案,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当时好像就是董跛子去的,这事也并不奇怪,太子被废黜,圈禁宗人府,皇上也是命大理寺去清除过太子的档案。”
老太师突然站了起来,来回踱步,“不对,不对,厌妃去世的时候,铜人金刚也在场对不对?”
这陆相如就不知道了,茫茫然摇了摇头。
可老太师脑海中却如电光闪过一般明亮,方才在湖底密室想不通的地方终于有了线索,他一直就隐隐觉得董跛子和铜人金刚这两个人的名字好像在哪同时出现过,原来是和厌妃有联系!
“去,快去,查查大理寺的卷宗!有关当年厌妃去世的!”
陆相如不敢问为什么,迅速领命而去!
而就在此刻,外头突然一片嘈杂惊恐,人声鼎沸!
“着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