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佟氏集团分公司顶层会议室，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环形会议桌边围坐着的十几位分公司高层管理人员，个个都是浸淫商场数十年的老狐狸。佟少钦坐在主位，面沉如水。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他冷峻的脸上投下几道阴影。
“佟总，城南那块地，您是不是该给个交代？”率先发难的是分公司副总陈建国，他仗着资历深向来不留情面。
“集团耗费多少心血才拿下这块战略要地，总部直接划给分公司操作，您说送人就送人？就为了摆平您那点家务事？”
他说着，一记重掌拍在桌面上，闷响在静室里格外刺耳。
另一位高管随即阴阳怪气地接话：“佟氏的脸面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为一个傻子闹出的丑闻，就让出这么大块肥肉？传出去，我们分公司岂不是整个海城的笑话？”
佟少钦紧抿着唇，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的指关节在桌面下悄然收紧，手背的血管都暴起了青色的线条。
王夫人那件事确实捅到了他的痛处。他原以为赔钱就能了事，没想到李明那只老狐狸竟狮子大开口，非要城南那块地不可。
为了遏制丑闻发酵，避免股价动荡，最终是奶奶拍板做了让步。
“各位，”他强压怒火，声音冰沉得像冬日湖面，“这件事我确有疏忽，我认。但项目不会停滞，后续的资源和资金，我会想办法补齐。请大家相信我的执行力。”
“执行力？”陈建国冷笑一声，身子往前倾，双手交叠在桌面上，“佟总，您虽是集团少东家，但分公司的事总归要讲个规矩。”
“这个项目关系到分公司今年的业绩考核，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总部那边怎么交代？这个项目，还是交给更稳妥的团队比较合适。”
这话里的夺权意味再明显不过。
支持陈建国的高管纷纷附和，中立的则眼观鼻鼻观心，作壁上观。
会议室里议论声此起彼伏，嗡嗡作响。
佟少钦指节攥得发白。
这些年在分公司虽然顺风顺水，但他毕竟是空降过来的少东家，这些老员工表面恭敬，暗地里对他这个年轻气盛的上司多有不服。
没有奶奶在总部撑腰，这些豺狼随时会扑上来将他撕碎。
会议最终不欢而散。
他虽勉强保住了项目负责人头衔，却被削去不少实权，处处掣肘。一群高管鱼贯而出，有人擦肩而过时冷哼一声，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憋着一肚子火走出会议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脚步重得像踩在淤泥里。分公司里明枪暗箭，家里一团乱麻……此刻他只想见到邱月。只有在她身边，才能获得片刻喘息。
他甚至没回办公室，取了车钥匙便直奔医院。电梯下行时，他闭上眼，狠狠揉了揉太阳穴。
VIP病房里，橙花的淡香依旧萦绕。暖黄的灯光洒在米色的墙壁上，柔和得让人心神放松。
邱月正靠坐在床头看书，见他进来，立即放下书迎上前，脸上写满惊喜与担忧。
“少钦？这个时间怎么过来了？公司不忙吗？”说着就要下床，却被他快步上前按住肩膀，“你脸色好差……眼睛里都是血丝。”
“别动，我没事。”他顺势在床沿坐下，床垫微微下陷。
邱月伸手轻抚他紧蹙的眉心，指尖温热，声音软糯：“还说不难受，眉头都拧成结了。是不是……分公司那边为难你了？”
这恰到好处的关怀让他紧绷的神经一松。
他握住邱月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叹道：“还是城南地块的事。那几个老家伙揪住不放，想趁机把我踢出项目。”
“怎么会这样……”邱月眼中瞬间盈满水光，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自责道，“都怪阿宝不懂事，给你惹这么大麻烦。少钦，对不起……我、我真的对不起你……”
她声音哽咽，眼泪终于滚落下来，顺着脸颊滑到下巴。
“不怪你。”见她泪眼婆娑，他心头怒火尽数化为怜惜，抬手轻拭她脸上的泪痕，“商场博弈本就如此，我能摆平。”
“可我看你这么累，心里难受。”她咬唇落泪，泪水越掉越急，“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拖累你……我真没用……”
“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价值。”他指腹轻拭她的泪水，动作温柔得不像他平日的作风，“见到你，那些糟心事就不算什么了。”
邱月破涕为笑，顺势依偎进他怀里。
她的发丝蹭过他的下颌，带来一阵橙花香。温香软玉在怀，佟少钦合上眼，终于感到一丝安宁。他的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将她搂得更紧。
静默片刻后，邱月忽然抬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睛却发亮：“少钦，我想到个办法，或许能帮你。”
“嗯？”他垂眸看她。
“听说集团年度慈善晚宴快到了，是不是？”她语气雀跃，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红晕，指尖在他胸前画着圈，“到时候各路媒体、商界名流都会到场，正是重塑形象的好机会。”
“如果你能在晚宴上展现出你的掌控力和格局，让大家看到你的实力，那些流言蜚语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佟少钦眉头微舒，沉吟片刻：“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不过……”
“而且，”邱月打断他，眼神越发明亮，声音也兴奋起来，“我最近身体好多了，医生说再过一周就能出院。”
“到时候你带我一起出席，让外界看到佟家内部的凝聚力。这样一来，那些说你家庭不和、管理混乱的流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她说着，双手攀上他的脖颈，柔若无骨地往他怀里贴得更紧：“少钦，让我帮你好不好？我真的很想为你做点什么……你为我和阿宝付出这么多，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心里真的很难受。”
“你的身体……”佟少钦蹙眉，有些犹豫。
“没事的，就是一场晚宴而已，我撑得住。”邱月摇头，笑容里带着几分倔强，“再说了，我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医院里。早晚要面对外界的，现在正好是个机会。”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上几分忐忑和期盼：“而且……少钦，我也想让大家知道，佟家不是外界传的那样冷血无情。你连弟媳都照顾得这样妥帖，又怎么可能是那种不顾大局的人呢？”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眼神里的渴望那样真挚。
佟少钦看着她，喉结滚动，终于点了点头：“好，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
邱月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踮起脚尖在他唇角印下一吻：“谢谢你，少钦。你不会后悔的，我一定会好好表现。”
佟少钦搂紧了她，低头回吻她的额头。病房里的暖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融成一团，窗外的天色渐沉，城市的夜幕正徐徐降临。
他没有注意到，邱月埋在他肩窝里的脸上，那抹笑容渐渐收敛，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的暗光。
晚宴……正好。
她早就等这一天等得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