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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枝瑾屿蹲在昏暗的汽车旅馆房间里,看着眼前虚弱不堪、血迹斑斑的沈星辞,那句“我们没有退路了”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她握紧了手中的信息存储卡,准备与他进行最后的搏杀。

然而,就在她伸出手,想要查看他手臂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时,沈星辞却突然动了。

他没有借助她的搀扶,而是用一种与刚才的虚弱截然不同的、流畅而精准的动作,自己撑着墙壁稳稳地站了起来。那沉重的喘息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稳悠长的呼吸。脸上那濒死的灰败和痛苦如同潮水般退去,虽然依旧苍白消瘦(长期的伪装需要代价),但那双眼睛——锐利、清明、深不见底,里面燃烧着的是冷静到极致的火焰,哪里还有半分痛苦和迷茫?

他甚至在站直身体后,抬手,用一种近乎优雅的姿态,慢条斯理地解开了手臂上那渗血的绷带。

绷带之下,皮肤完好无损,只有一些为了逼真而涂抹的、已经半干涸的假血渍。

枝瑾屿的手僵在半空,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沈星辞看着她脸上无法掩饰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被巨大欺骗所激起的愤怒,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

“演技还行吗?”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平静,与之前的破碎判若两人。“为了骗过那些藏在显微镜后面的眼睛,总得下点本钱。”

枝瑾屿猛地后退一步,背脊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荒谬而颤抖:“你……你没病?一切都是装的?!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确诊’开始。”沈星辞走到房间唯一的水龙头旁,从容地冲洗掉手臂上的假血渍,“或者说,那本身就是计划的第一步。”

他转过身,湿漉漉的手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她:“有人想让我‘病’,那我就‘病’给他们看。只有当我成为一个‘时日无多’、‘情绪失控’的废物,那些藏在暗处的蛇鼠,才会放心地爬出来,尽情地表演。”

此时,汽车旅馆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枝瑾屿蹲在原地,看着沈星辞如同褪去一层脆弱的外壳,从那个濒死、绝望的“亡魂”,瞬间变回了一个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执棋者。他手臂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不过是逼真的道具,那沉重的喘息和虚弱的颤抖是登峰造极的表演。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挣扎,甚至那场焚尽一切的大火……都是戏?

于此同时,反应过来的枝瑾屿,大脑瞬间充满一片轰鸣,愤怒、被愚弄的耻辱、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猛地站起身,不受控制地后退,直到背脊狠狠撞上冰冷粗糙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双腿。

“你……”她的声音因极致的震惊和愤怒而撕裂般沙哑,“你没病?!一切都是装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

沈星辞已经从容地走到房间那锈迹斑斑的水龙头旁,慢条斯理地冲洗掉手臂上暗红色的假血渍。水流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没有立刻回答,直到将最后一点伪装痕迹清理干净,才关掉水龙头,用旁边一块还算干净的布仔细擦干手指,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稳定,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从容。

他转过身,湿漉漉的刘海几缕垂在额前,却丝毫不减他眼中的锐利。那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解剖着枝瑾屿脸上每一丝情绪变化。

“从三年前,我第一次察觉到体内有异常药物反应开始。”他的声音平稳,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实验报告。“有人想让我‘病’,那我就‘病’给他们看。只有当我成为一个‘注定崩溃’、‘情绪失控’的棋子,那些真正下棋的人,才会放心地走到棋盘边,落子无悔。”

枝瑾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荒谬。三年前?那岂不是在她复读之前,他就已经开始了这场漫长的伪装?

“所以……复读时的疏远?那些笔记和纸条?后来公司的刻意打压?那场几乎烧死你的大火?甚至……你‘死’后,用U盘引我追查,用蓝色鸢尾花把我骗到这里……所有的一切,所有让我……”她哽住了,那些因为她以为的“真相”而流过的泪,痛过的心,此刻都成了最可笑的讽刺,“……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都是你精心设计的剧本?!”

“大部分是。”沈星辞没有回避,他向前走了几步,逼近她,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复读时的疏远,是不想将你过早卷入这场漩涡。那时的你,还不够强韧。那些笔记和纸条……”他顿了顿,眼底似乎有某种极其细微的情绪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是计划之外的变量,但后来,也成了计划的一部分。它们让你对我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关注,这在后期,成为了你介入调查最合理的动机,不会引起他们过深的怀疑。”

他看着她眼中骤然燃起的、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怒火,语气依旧冷静得残忍:“至于公司的打压,一则是做给陈骏和他背后的人看,让他们相信我正在被‘病情’影响,变得偏执易怒;二则……”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巡视,带着一种近乎严苛的审视,“……是对你的磨砺。愤怒和不甘,有时候是比任何激励都更有效的催化剂。事实证明,你承受住了,并且迸发出了远超预期的潜力。那场大火,是金蝉脱壳的必要环节。只有‘死’了,我才能从明处转入暗处,他们才会放松最后的警惕,我才能看清,到底是谁,在我‘死后’笑得最得意,动作最频繁。”

他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残留的、极淡的消毒水和伪装用血浆的甜腥气。“把你引来这里……”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枝瑾屿,你从来都不是什么鱼饵。你是我选定的,唯一的‘持剑人’。”

他伸出手,不是碰触她,而是拿起了她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紧紧攥在手中的那张存储卡——赵董事提供的“关键线索”。

“赵董事提供的线索是真的,他的确掌握着部分早期异常资金往来的证据。但他的那句警告——‘小心医生’,是我让他说的。”沈星辞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家诊所确实有他们安插的人,但同样,也在我的监控之下。今天的‘逃亡’和‘受伤’,既是为了将我被‘追杀’的戏码做足,引蛇出洞,也是为了……测试你在最后关头的反应、决断力和忠诚度。”

忠诚度?这个词像一根针,狠狠刺穿了枝瑾屿最后的防线。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彻底掏空、然后又被强行塞入无数冰冷真相的容器,几乎要爆炸开来。

“为什么……是我?”她听到自己干涩嘶哑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厌恶的脆弱,“为什么偏偏是我?!就因为那段可笑的、只有我在当真的‘过往’?!”

沈星辞沉默地注视着她,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窗外的边境探照灯的光柱又一次扫过,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游走在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幽灵。

“因为只有你,枝瑾屿。”他终于开口,声音里似乎注入了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辨明的情绪,“只有你有足够的技术能力执行我最核心的计划,只有你有足够的韧性承受这一切的压力和危险,也只有你……”他再次停顿,这一次,停顿的时间更长,仿佛在权衡措辞,“……因为那段‘过往’,你的介入,在外人看来,是‘旧情难忘’的不甘纠缠,是试图为‘已故恋人’寻求真相的固执,这比任何一个突然出现的调查者都更合理,更能麻痹他们。”

他抬起手,这一次,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下颌,但在最后一刻,还是硬生生停住了,转而握成了拳,垂回身侧。

“现在,你知道了全部真相。”他后退半步,拉开了那令人窒息的距离,眼神恢复了绝对的、冰封般的理智,“游戏,或者说,这场持续了三年的战争,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收官阶段。我利用装病和假死,基本摸清了他们的网络,锁定了最终的目标。但还缺最后一块,也是最关键的拼图——那个最初决定对我下手,有能力协调医疗资源伪造诊断记录、并提供持续‘特殊药物’的核心决策者,以及他直接下令的铁证。”

他将一张新的、边缘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芯片,放在了旁边那张摇摇欲坠的木桌上。芯片上,刻着一个陌生的、类似缠绕蛇杖与天秤的徽标。

“这是从诊所那个被收买的医生那里,‘说服’他交出来的。里面是他与上线单向联系的加密记录碎片,经过层层破解,最终指向了一个……我们之前从未怀疑过,或者说,不敢怀疑的人。”沈星辞的目光如同鹰隼,紧紧锁定枝瑾屿,“下一个任务,也是最危险的任务——接近他,在他最放松警惕的时候,拿到他直接参与策划并下令执行‘病情操控’计划的原始语音或书面证据。”

他看着她,目光如同最严苛的考官,等待着她的最终抉择:

“枝瑾屿,你可以选择退出。就在此刻,推开门离开。我安排的人会立刻护送你到绝对安全的地方,给你准备全新的、无懈可击的身份和足够你挥霍一生的财富。你可以彻底忘记沈星辞,忘记高四,忘记这一切,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地方,开始你平静安宁的生活。”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描绘出一个枝瑾屿曾经渴望了无数次的未来。但她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

“或者……”沈星辞的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几乎能撼动灵魂的力量,“拿起这把‘剑’,走到我的身边,和我一起,为这盘棋,落下最后的将军。”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枝瑾屿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血液冲刷着耳膜,发出轰鸣。她看着桌上那枚小小的芯片,它仿佛承载着无尽的黑暗与危险;她又看向眼前的沈星辞,这个心思深沉如渊海、将她整个人生都算计进去的男人。

恨吗?当然恨。他利用了她的感情,她的痛苦,她所有珍视或试图遗忘的回忆。他将她拖入这致命的旋涡,却始终冷眼旁观她的挣扎。

不甘吗?汹涌澎湃。她就像他手中的提线木偶,按照他编写的剧本,演完了所有的悲欢离合。她甚至在他“死”时,流下了真挚的眼泪。

但除了恨和不甘,还有一种更隐秘、更扭曲的情绪在滋生——一种被这个男人,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所认可、所需要、甚至是所“依赖”的诡异成就感。他选择了她,不是因为她弱小可欺,而是因为他认定她足够强大,足以成为他唯一的“持剑人”。这种认知,像毒药,也像燃料,点燃了她骨子里从不服输的火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沈星辞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没有丝毫催促,仿佛无论她做出何种选择,他都能坦然接受,并立刻执行相应的后续方案。

终于,枝瑾屿动了。

她不是去拿那枚芯片,而是猛地向前一步,一把狠狠抓住了沈星辞胸前早已凌乱的衣领,用力之大,几乎将他整个人提得微微前倾。她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眼中燃烧着被欺骗后燃起的、近乎毁灭性的火焰,那火焰深处,却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沈星辞,”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了毒的冰刃,一字一句,清晰地凿进他的耳膜,“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如果这次,你再有半分欺骗,或者将我置于真正的、无法挽回的死地……”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同归于尽的疯狂:

“我以我的灵魂起誓,我会亲手,把你,和你想要守护的一切,统统送进真正的地狱,万劫不复。”

这是威胁,是警告,也是她将自己最后的筹码,押上这场疯狂赌局的宣言。

沈星辞任由她抓着,没有丝毫反抗,甚至顺着她的力道微微俯身。如此近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翻涌的怒海,能感受到她身体因为激动而轻微的颤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与这肮脏环境格格不入的清香。

他深深地看着她,眼底深处,那片冰封的寒潭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终于几不可察地、剧烈地松动、翻涌了一下。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混杂着欣赏、歉疚、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或者说一直刻意压抑的动容。

他没有辩解,没有承诺,只是迎着她那决绝的目光,极其缓慢,却又无比郑重地,轻轻颔首。

一个单音节,从他喉间溢出,低沉而清晰,落在了这弥漫着硝烟与背叛气息的空气中:

“好。”

这一个字,像一个无形的契约,将两个各怀伤痛、被命运和阴谋紧紧捆绑的灵魂,再次联结在了一起。只是这一次,联结他们的,不再是虚假的病情和朦胧的旧情,而是赤裸裸的真相、冰冷的利益共同体,以及一种在极致危险中孕育出的、畸形而坚韧的信任。

棋局,进入了最终的搏杀。执棋的“亡魂”终于亮出了他所有的底牌,而他选定的“持剑人”,也已将利刃抵上了自己的咽喉,要么共同赢得胜利,要么……一起坠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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