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堂屋正中间,也就是刚刚穿着藏青色服饰人的椅子后面,一口棺材正横陈在阴影里。
棺木并没有盖上,而是靠在底下支撑的板凳旁,敞开的棺材好似一片深不见底的漩涡。
它黑得深沉,像是将屋里的灯光全部吸收了一般,留下一个并不清晰的轮廓。
棺材的周围还围绕了一圈喜庆的红绫,这让整个画面看起来十分诡异。
“午夜棺中入洞房”
此刻,男人的祝词忽然涌入柯寻念的脑海,她终于恍然大悟。
不是“关中”,而是“棺中”!
明白这句话的柯寻念瞬间被吓得后背冒出薄薄一层冷汗。
手一松,盖头掉落在地上,柯寻念转头向大门的方向跑去,拼命拉着已被紧锁的大门。
铁链被这股力道拽得哗啷作响,但仅凭柯寻念那点力气,根本无法撼动那道沉甸甸的铁锁半分。
“来人啊,救命,救命啊!”
柯寻念忍不住放声呼救,这里太可怕了,她不要一个人在这里!
可是,呼救半天,也没有人来开门,更没有一个人理她。
但柯寻念仍旧锲而不舍地拍打着门,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外。
从门缝里看去,那人身着藏青色衣服,在黑夜里看着如同一身漆黑,她张了张嘴,一道低哑严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别吵了,今夜是你和凛郎的洞房花烛夜,过了今晚,自然会放你出来。”
说完那个人便离开了。
柯寻念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被绝望爬满,难道她真的要在这个灵堂一个人度过一夜?
她缓缓转过身,整个屋子寂静得可怕,除了柯寻念的呼吸声,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世上根本没有鬼,没有鬼……”
柯寻念紧靠着门,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不那么害怕。
她颤抖着地扫视了一眼这间屋子。
屋里除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以及那一口棺材和垫在棺材下面的两个长凳以外,只有一张竹制的凉床。
而那张凉床和棺材并排而放,上面铺着一床简单的褥子,还有一个薄被。
很显然,这张床是为她准备的。
但柯寻念根本没有朝棺材那边走过去的勇气,她顺着门缓缓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夜深了,空气越来越凉,凉得都有些不合常理,柯寻念将自己抱得更紧,但抵御不了的寒气让女孩不禁打了个冷战。
夜色越来越黑,柯寻念已经在这蹲坐了一两个时辰了,极度疲惫下女孩眼神恍惚,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有了重影。
“洞房夜,烛火摇,”
“夜半礼成,”
“棺中新郎觉寂寥,”
“新娘起身探新郎。”
……
那个干尸一般的人不是早就走了吗,为何又开始有人在唱祝词?
是谁在唱呢?
半梦半醒间,柯寻念有些疑惑,这虚无缥缈的声音一直环绕耳边,她无力思考。
但那道声音直往她的脑袋里面钻。
“新娘起身探新郎,”
“新娘起身探新郎,”
“新娘起身探新郎——”
像是被催眠一般,一直蹲坐着的女孩仿佛丢了魂,缓缓站了起来朝那口大开的棺材走去。
烛火摇曳,屋里物品的影子随着烛火的摆动而飘逸伸缩,连柯寻念的影子也跟着在张牙舞爪地跳动。
女孩一步一步迈着步子往前走,最后脚步停在那樽棺木旁边。
棺材里,一个年轻男子静静躺在里面。头顶一顶黑毡帽,身着黑色中山服样式的寿衣。
新郎胸前的胸花,红得像是鲜血染上的一般鲜艳欲滴,衬托得那张清秀的脸越发苍白。
这种白不同于女孩脸上有光泽的白,而是白里隐隐透着青色,没有生气,面如死灰。
女孩站在棺木前,眼神空洞,面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面带微笑。
她低着头,像是一位妻子看向她深爱的夫君一样看向棺材里躺着的男子……
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进入的睡眠,柯寻念只觉这一觉睡得十分不踏实。
寒气围绕在身子四周,柯寻念很想将自己蜷缩起来保存体温。
可是她的躯体仿佛被什么压住了一般,只能摊开四肢,被那股寒气紧紧包裹。
冰凉的触感让女孩不禁微微瑟缩。
可细细体会一番,又好像没有实质接触的感觉。
这个觉睡得不踏实,但又怎么也醒不过来。
她静静地睡在那,看起来很乖,让人想欺负!
“不行……冷……”被魇住的柯寻念全力发声,但泄出口的却只是几声轻哼,软软糯糯。
凉意越来越多,柯寻念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冰窖,尤其是那股寒意还一个劲儿地往她骨头缝里钻。
冷得女孩的贝齿止不住地发颤。
“好冷……”
唇缝里冒出两个字,那股像是有生命力的包裹在她身上的寒意终于停止了。
压着她的那道力气也无形地消散开来,柯寻念终于如愿以偿蜷缩起来,身上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床被子。
柯寻念弓着身子找到她最舒适的姿势,感觉到身体在回温,回到令人舒适的程度。
女孩满足地叹了口气,无意识地用白嫩的脸蛋蹭了蹭柔软的被子,甜甜地睡了过去。
周围的寒气消散开来,女孩睡得很香。
此刻,一直静静躺在棺材里的那个人,那张苍白且隐隐透出青灰的脸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