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散去后,众人渐次离场。皇后单独召见宋雪双,因宋明铮不得进后宫,侍从去传召时,恰逢太子在旁候着 ,便与宋雪双一道入后宫面见皇后。
拜见皇后完毕,已是夜深。皇后提议让宋雪双在宫里住一晚,宋雪双本想推辞,无奈太子也劝她在皇后宫殿留宿,便应下了。
东宫别院,明华殿内,刘侧妃正抚琴。这是她多年习惯,每日清晨抚一曲琴,心情能好上一整天。她长相清绝,是种清新脱俗的美。刚抚完琴不久,下人备好早膳。她说话温柔,瞧着脾气极好,吩咐:“备好了早膳,你们退下吧。”待下人全退,刘侧妃唤来贴身侍女,叫其诗语,伺候自己用膳 。
用完早膳后,刘侧妃抬眸,眼波流转间看向诗语,指尖慢悠悠摩挲着案上温润茶盏,轻声提议:“你且随本宫出去采些花儿,权当消消食。”
诗语瞧出主子眉眼间那点漫不经心,却只垂眸应下,手脚麻利地侍奉刘侧妃整了整月白绫罗裁的衣襟,又拈了支素银簪子将鬓发别得更规整些,方一同出了明华殿。
二人沿着九曲回廊漫步,青石板缝里钻出几茎嫩草,廊下紫藤花串簌簌垂着,不过走了大概一柱香的工夫,转角便撞见薛庶妃。
刘侧妃眼尖,刚要抬步,却见薛庶妃眼尾一扫,莲步轻移,已俯身福了福身。她面上依旧挂着笑吟吟的模样,语调脆生生的:“给刘侧妃姐姐请安,姐姐这是要往哪儿去呀?”
刘侧妃心底暗忖这薛庶妃看似莽撞,行礼时机倒掐得巧妙,面上却半点不露,稳稳回了一礼,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着袖中帕子,柔声开口:“不过是用过早膳,想采些花添在瓶里,妹妹这是……” 话尾轻扬,似笑非笑睨向薛庶妃,瞧她要如何作答。
薛庶妃早摸清刘侧妃这副绵里藏针的性子,掩唇笑道:“姐姐不知道,前头园子新绽了几株并蒂芍药,我正想去瞧瞧。” 说话时,眼风扫过刘侧妃鬓边素银簪,又补了句,“姐姐这簪子素净,配今日衣裳倒衬得人更温婉了。”
刘侧妃指尖猛地攥紧帕子,这簪子是太子前几日赏的,薛庶妃特意提,分明是敲打她。面上却笑得更柔:“妹妹眼尖,这簪子寻常,难得妹妹惦记。既遇着了,不如一道去前头园子,左右我也想瞧瞧那并蒂芍药是怎么个稀罕法。” 说罢,亲昵地拉过薛庶妃衣袖,看似姐妹情深。
诗语在旁瞧得分明,主子指节都泛白了,还强装和气。进了园子,果然见假山石后,几株芍药开得正艳,粉白花瓣交缠,当真并蒂。薛庶妃忽掩面轻咳,帕子上竟染了丝血迹,刘侧妃眸光微闪,忙假作关切:“妹妹这是怎么了?可要传太医?”
薛庶妃摆手,笑意虚弱却藏着锋芒:“老毛病了,不打紧。倒是姐姐,这并蒂花看着吉利,不知福气能不能落在咱们东宫……”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太监尖细通传声:“太子殿下回东宫,传刘侧妃、薛庶妃去前厅!”
二人对视一眼,刘侧妃忙整了整衣装,薛庶妃也悄悄擦净帕子血迹,并肩往前厅去。诗语紧跟在后,心下暗叹,这东宫的风,比外头的花,可要复杂凶戾多了……
到了前厅,太子身着玄色常服,端坐在案前,案上茶烟袅袅。见二人进来,太子搁下茶盏,沉声道:“再过半月,太子妃便要入东宫。待太子妃进门,你们这些侧妃、庶妃也会按规制正式入主东宫殿阁。”
刘侧妃垂首敛目,看似镇定,指尖却悄悄绞紧裙摆。薛庶妃到底不经吓,闻言脸色一白,膝盖发软,差点踉跄跪地。
太子瞥她一眼,声调又冷几分:“本宫今日叫你们来,是敲打两句——往后东宫有太子妃掌事,你们都安分些,莫要闹幺蛾子。谁要是敢在里头兴风作浪,孤有的是法子教她懂事。”
刘侧妃忙福身应和:“殿下放心,臣妾们晓得分寸,定当以太子妃为尊,协理好东宫事务。” 说话时,偷瞄太子神色,见他没再动怒,才微微松气。
薛庶妃勉强稳住身子,声音发颤:“殿、殿下,臣妾不敢……” 话未说完,喉间一阵发紧,又要咳,忙拿帕子捂住嘴,帕子上那点血迹,在太子冷厉目光里,愈发刺目。
太子扫过二人,端起茶盏又饮一口,似漫不经心补道:“薛庶妃身子弱,多调养着,别叫人拿你这副弱态做文章。刘侧妃也记着,本宫赏的东西,不是叫你在外头招摇的。”
刘侧妃听得后一句,脊背猛地发寒,忙伏地叩首:“臣妾谨遵殿下教诲,绝不敢忘!” 薛庶妃也忙跟着跪下,额间冷汗直冒,心里把今日撞见刘侧妃的事,又反复掂量了几遍,生怕太子这话里有话,牵连到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