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发出去后，许昭月有些忐忑地盯着屏幕。
几乎在她以为没那么快回复，准备先自己查资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可以。什么问题？】
言简意赅，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许昭月精神一振，立刻将案卷里几个最核心交易结构描述拍照发了过去，并附上自己的初步理解。
【以我的理解，这个CDS合约在这里的作用是……但我不太确定，它如何影响到我方当事人作为债权人的最终收益追索权？】
–
消息发过去后，那边安静了几分钟。
许昭月能想象到，屏幕那头的顾清辞大概正推着眼镜，看着她那些在内行看来有些幼稚的提问。
很快，他的回复来了，是一条条分点清晰的语音。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平时面对面时更多了几分沉静，像在课堂上讲解知识点。
【首先，你的理解在方向上没错，但细节有误。CDS在此处并非直接担保，更类似于一种风险对冲工具……】
【其次，你提到的ISDA主协议，关键点在于其中的净额结算条款，这直接关系到跨境破产时的债权清偿顺序……】
【关于抵押品权益，需要区分境内和境外的登记效力，适用法律不同……】
他没有嘲笑她的无知，也没有敷衍了事，而是用精炼的语言，直击要害，帮她理清思绪。
许昭月一边听，一边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茅塞顿开。
【明白了，多谢顾教授。】她回复，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不客气。】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来一条：【这个案件，涉及跨境金融衍生品，对方律师很可能会在‘复杂性和专业性’上做文章，试图模糊焦点。】
许昭月看着这句话，敏锐的直觉让她立刻抓住了关键。
她指尖飞快地打字：
【你的意思是，他们想利用信息不对称，把水搅浑，让法官和陪审团望而生畏，从而在程序或事实认定上争取有利空间？】
【嗯。】顾清辞回复。
【想用专业壁垒吓唬人？那他们可打错算盘了。再复杂的金融产品，最终也要落在白纸黑字的合同和最基本的法律原则上。抽丝剥茧，是我的强项。】
许昭月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看来许律师已有对策。】他回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兴味。
【策略初步形成，还要感谢顾教授的火力支援。（抱拳）】许昭月回复。
【份内之事。】顾清辞回得依旧简洁，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若有需要，可以再讨论。】
放下手机，许昭月看着记满要点的笔记本，舒了一口气，感觉眼前的迷雾散开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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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一天，许昭月拖着些许疲惫回到公寓。
刚打开门，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
她有些诧异地走到餐厅，看到顾清辞正将两盘卖相精致的意面端上桌，旁边还配了蔬菜沙拉。
“你……做饭了？”许昭月确实感到意外，“我们之前不是说好，没空就点外卖吗？不用特意花时间在这上面的。”
顾清辞解下围裙，动作依旧斯文从容：“今天下课早，不麻烦。”
他的理由很充分，语气也平淡，让人挑不出毛病。
许昭月放下包，洗了手坐下，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晚餐，心里那点因工作带来的焦躁似乎被抚平了些。
她拿起叉子，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对面安静进食的男人：
“对了，晚上你有时间吗？”
顾清辞抬眸，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询问。
“下午请教你的那些问题，我整理了一下，还有几个细节想再跟你深入聊聊。”
“先吃饭。”
“好。”
许昭月应下，随即加快了进食速度，心里惦记着还没理清的案卷脉络。
她很快吃完，放下餐具：“我吃好了，你先慢用。我去书房把文件再整理一下，你待会儿吃完直接过来就行？”
“好。”顾清辞应了一声，依旧不紧不慢地享用着他的晚餐。
许昭月便起身快步走进了书房。
大约二十分钟后，顾清辞收拾好厨房，洗净手，才不疾不徐地走向书房。
书房门开着，许昭月正伏在案前，手指快速滑动着平板电脑上的资料，眉头微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他走到身边都未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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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辞目光掠过她专注的侧脸，然后落在她摊开的笔记上。
“哪里还有问题？”。
“啊！”
许昭月被这近在咫尺的声音惊得一颤，下意识猛地侧身抬头。
距离太近，她的发梢几乎擦过他的手臂，脸颊险些撞上他微俯的身躯。
两人俱是一顿。
空气中弥漫开一丝尴尬。
许昭月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荚清香混着淡淡的书墨气。
她率先反应过来，迅速往后挪了挪椅子，拉开一点距离，视线有些不自然地重新聚焦在文件上，耳根微微发热。
“是这里，”她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指着合同条款的一处，“关于这个交叉违约条款的触发条件，如果结合你下午说的CDS合约的偿付顺序……”
顾清辞也神色如常地直起身，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近距离接触从未发生。
他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身体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这里的关键在于对‘或有债务’的定义范围……”
他的声音响起，条分缕析地开始解释，将话题迅速拉回专业领域。
许昭月收敛心神，认真倾听，不时提出自己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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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下，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围绕着摊开的文件和平板电脑，一问一答，思维之间碰撞着。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激烈头脑风暴，案卷上那些错综复杂的金融条款和交易结构，终于在许昭月脑中形成了清晰的证据链和辩论思路。
她长舒一口气，合上笔记本电脑，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心底是久违的畅快。
“顾教授，今天真的多谢了。要不是你，我可能还得在那些术语里打转好几天。”
“不客气，举手之劳。”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书房，径自走向浴室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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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昭月又在书房待了半小时，将讨论的要点和思路整理好。
等到一切就绪，她才走出书房。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柔和的光线笼罩着沙发区域。
顾清辞已经洗漱完毕，换上了那身深灰色的睡衣，正靠在沙发里，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金融学原著，安静地阅读着。
微湿的黑发自然垂下，少了几分白日的严谨，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
但那挺直的鼻梁，微抿的薄唇，以及他阅读时散发出的清冷禁欲气质，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具冲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