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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高档粤菜馆,包厢。

红木的油脂气息混着陈年鱼胶的腥甜,凝滞在雕花空调出风口吹出的冷气里。包间奢华得近乎笨重,巨型红木圆桌泛着暗沉油光,如祭坛般庄严,倒映出上方水晶吊灯扭曲破碎的华影。李总瘫在主位仿古太师椅上,粗金链子勒进多脂的颈窝,随每一次粗重的呼吸微微起伏,在丝绸衬衫领口印下油腻反光。他身旁的男孩穿着缀满蕾丝的昂贵童装,脚底沾着门口鱼池沾来的水渍,正奋力将银叉刺入桌心那块靛蓝色丝绒。叉尖撕裂天鹅绒纤维的细微沙响,淹没在冷气机的低鸣中。

沈曦脸上那层公式化的瓷釉面具在踏入的瞬间已悄然凝结。她今日裹在烟灰色丝麻裤装里,线条利落得宛如出鞘匕首,偏在李总X光般的视奸下微微发僵,那眼神掠过她胸口与腰臀最终黏在脚踝处的幽灵之上。改造后的予安静立其后,纯白衬衫在吊灯下白得像新雪覆盖的荒冢,挺括裤线锐利如刀刃切割开暖昧的光线。他的存在本身已构成冰冷讽刺——华尔街的精钢人偶端立于暴发户盘踞的紫檀祭坛上,将暴发户镶着金边的赝品金樽映衬成廉价的酒壶。

“啧,”李总喉咙深处滚出混浊音节,眼珠粘在予安脸上反复刮蹭,“小沈啊,这位…”金手链在腕骨磕碰出单调碎响,“就是你死活要带过来开眼的高材生?”嘴角朝下耷拉,如同被粗线缝合的伤口,“样子是还行,气质也凑合。”他转向沈曦,油亮的指头在桌布上敲出湿黏节奏,声音陡然压低却响彻寂静,“不过啊——”尾音恶意拖长,“女人呐,归根到底得找个能撑家的男人。花架子顶个屁用?”

“爸爸!”小宝猛地尖叫,叉子狠狠戳向盘中的帝王蟹,“要那个大的!阿姨帮我剥!”蟹壳与钢叉碰撞的刺耳刮擦在空间炸开。

李总眼袋浮肿的面颊抖出志得意满的笑褶,油手揉搓小宝梳得油亮的脑袋:“哎哟,瞧瞧!孩子喜欢你!”他身体前倾,越过堆叠的鲍参翅肚,鼻腔里喷出的气息裹挟隔夜酒臭撞向沈曦,“小沈啊,不是李叔多嘴。你这情况…”肥硕指尖虚空点向她藏在桌下的脚踝方向,电子脚铐的暗红如未结痂的伤疤烙在他龌龊的视线里,“还戴个这玩意儿,还想嫁什么好人家?要不是我爸和你爸那点旧交情…”

沈曦握杯的手陡然收束,白皙指节在骨瓷映衬下失血般惨白。杯中清亮澄澈的菊花茶纹丝不动,冰裂青瓷纹路却在掌心下无声呻吟。脸上笑容石化了,眼底压抑的岩浆濒临喷发。红木桌面倒映着她绷紧的肩线与予安静止如冰雕的侧影,像一场凝固的凌迟。

予安嘴角牵起一丝难以描摹的弧度。那笑纹微妙嵌在温雅与裂痕之间,仿佛人偶师为瓷器描画的最后一笔釉彩。他慢条斯理展开素白热毛巾,蒸汽浸润下的五指如浸在羊水般缓慢揉搓,每一道指缝都清理得洁净如新。湿布被叠成规整方正,无声落回骨碟。水晶杯壁冷凝的水珠滑落,在靛蓝丝绒留下深色渍痕。

“李先生,”他开口,声音是冰河在冻土下无声的流动。目光平静转向挥舞刀叉的男孩:“小孩子活泼是天性,自然纯真。”话锋如同暗流骤转,直刺李总心窝,“不过,让贵公子如此无礼地对待…”予安指尖虚点桌心狰狞抓痕,“这块由意大利国宝级设计师洛伦佐·费里尼亲笔签名、Ritz-Carlton为全球仅三家旗舰店定制的锡耶纳丝绒…”眼睫微垂瞥过那撕裂的绒面,语气淡如轻烟,“恐怕要赔的金额,够得上贵公司刚刚签下的‘新能源新贵’项目…”稍顿,精准掷出冰冷的数字,“未来三年的净利润总和。”

“啪嗒!”李总手中镶金牙签坠入汤碗。他脸色霎时猪肝般涨紫,劈手夺过小宝掌中凶器,粗粝指节攥得发白,像捏碎一只烦人的蟑螂。桌面倒影中,那根粗金链在他急促起伏的脖颈上勒出更深的油亮沟壑。

予安端起勃艮第水晶杯,紫红琼浆在灯下流转如凝固血浆。他目光未曾偏离李总抽搐的胖脸,唇角那点笑纹更深了些,寒冰浸透的讥诮:“当然,家教同品酒一样,皆是学问。”手腕轻旋,杯壁上血泪般酒痕挂壁蜿蜒,“不懂得欣赏波尔多右岸Pomerol的浑厚深邃情有可原…”酒杯轻放,与桌布接触发出叹息般的轻响,眼神骤然如手术刀刺入对方眼底,“但固执地将拉菲庄园唤作‘最贵的’…”他倏然倾身,压低至只两人可闻的耳语,字字淬毒,“恕我直言,李先生。华尔街有种独特赞誉——将此种行为尊称为‘反向下单’。那可谓…”吐息冰寒,“倾家荡产的秘钥。”

李总颈侧青筋暴突如蚯蚓蠕动,肥厚的嘴唇哆嗦着却挤不出半个音节。

予安缓缓靠回椅背,姿态闲适如同鉴赏窗外庭园。指尖划过冰冷手机屏幕的微光映亮他深潭般的眼睛:“对了,下月我主理的独角兽基金将在文华东方举办答谢晚宴。”目光抬起,穿透李总仓皇躲避的眼神,“听闻李先生千金刚夺得‘杰出青年创新奖’?实在巧合。”他微笑,优雅地切碎餐盘里未动一筷的鲍鱼,“哈佛商学院几位研究助理名额向来稀缺。我们只觅真正可点燃未来的火种,而非…”水晶叉尖轻轻点落空盘边缘,敲出极轻却令人心悸的震响,“嗯,您心知肚明的那种‘附加值’。”

死寂。只有小宝踢踹红木桌腿的“咚咚”闷响,如丧钟在丝绒桌布的血痕上震荡。

予安推开高背椅,腿骨撞击椅脚的声音如同枪栓拉动。他绕过猩红地毯上凝固的汤渍,如同绕过一片脏污血泊。银质椅腿刮过地面发出优雅而刺耳的长鸣,予安停在沈曦椅后,手掌稳稳落在她绷紧的椅背,俯身动作轻缓如骑士宣誓:“沈曦,”他声音低沉,温热气息拂过她冰凉耳边,“此处空气黏滞,已然浑浊了米其林的风味。”他目光扫过李总惨白的胖脸和桌上狼藉的破碎蟹壳,“何不换一隅,品鉴真正的法兰西时光?”

沈曦霍然起身。指尖带着未退的冰凉猛然扣住予安伸来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嵌进他完美西装下的皮肉。她几乎是撞进他臂弯,另一只手撑住沉重的雕花椅背稳住身形,目光如电射向餐桌对面石化的两人。嘴角扯开一个凛冽如弯刀的弧度——两年来第一个发自骨髓的、混合着腥甜畅快与辛辣痛楚的笑。未曾停留一瞬,高跟鞋碾过厚密地毯悄无声息,她挽紧予安如紧握淬毒匕首,扬长而去。

门扉合拢的轻响后,沉重的寂静吞噬了昂贵的包间。唯有李总粗重的喘息如同破风箱在红木与丝绒编织的祭坛间回响。桌上小宝的银叉歪倒在地毯边缘,刃尖凝固着蟹肉渣滓和一滴来自沈曦杯中尚未干涸的菊花清露。予安方才落座的那把空椅背光洁锃亮,如同墓碑般倒映着满地狼藉的珍馐和凝固的电子脚铐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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