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再次启程,这次的目标方向明确了许多。
林小野顺着目光所及一直向前,一路上从满地干枯到逐渐有了些绿意,植被也开始多起来。虽然将近入秋,实在谈不上茂盛,但比前些日子里一眼看过去的荒芜好了太多。
枝叶不时划过他们的脸颊,脚下的碎石不时滑落,但没有人抱怨,每个人都紧盯着前方那抹越来越清晰的绿色,仿佛那是生命最后的希冀。
直到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林小野才在一处背靠石壁、侧面有灌木遮挡的小坳里停了下来。
这里地势隐蔽,能听到不远处溪流的潺潺声。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林小野的声音带着疲惫,但也多了几分如释重负的生气。
这小坳易守难攻,靠近水源,应是之前那条河谷的上游支流,是个难得的落脚点。众人早已筋疲力尽,闻言顿时顾不得许多瘫软在地。
短暂的沉默后,陈文禹突然低笑出声,笑着笑着竟流下泪来:“活着…我们真的活着走出来了…”
声音哽咽,却带着难以置信的酸楚与喜悦。
李婶紧紧抱着婴儿,又哭又笑:“老天爷,我们真的逃出来了!从那个地狱里逃出来了!”
连一直强撑着的柳芸娘也红了眼眶,她靠着石壁,手轻柔地抚着隆起的腹部,嘴角扬起这些日子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孩子,你看见了吗?咱们活下来了,你姐姐很厉害的,她保护了你,也保护了娘和哥哥。”
就连林石头和陈家小名丫丫的姑娘,似乎也被这情绪感染,咯咯笑着在小坳里互相玩闹。
这一刻,劫后余生的狂喜冲刷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脏污却带着笑意的脸,仿佛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们真的从那片绝望的荒芜中走出来了,眼前这片绿色就是最好的证明。
林小野看着这一幕也不由自主的弯起唇角,心头一直紧绷的弦松弛下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和大家待了一会儿,她先行离开确认了水源——
一条从石缝中渗出的、清澈许多的山泉水,这比下游的河水安全,
然后指挥陈文禹和她一起,用石块和枯枝将坳口稍作加固,设置简单的预警。
“娘,您感觉怎么样?”林小野走到柳芸娘身边蹲下,低声询问。
柳芸娘勉强笑了笑,脸色依然苍白:“没事,就是有点累,孩子也六个月了,动静厉害了些。”
接连的奔波和惊吓,对她这个孕妇来说负担极重。
林小野给母亲揉着肩膀,将水囊递过去示意她喝:“娘,你们喝点水,和李婶先歇着,我出去看看。”
李婶看了她一眼,感激的连连道谢。
安抚好妇孺,林小野开始准备食物,之前熏制的蝗虫粉还剩下一些,但远远不够,她必须找到新的食物来源。
她让陈文禹照顾火堆和警戒,自己拿着木棍和石刺,在附近仔细搜寻。
丘陵地的植被果然丰富了许多,她找到了几丛野山芋,挖出了比之前粗壮不少的块茎,发现了一些熟透的、紫黑色的浆果,小心尝过确认无毒后,才大量采摘。
找到后面,居然还发现了一大串新鲜的盐肤木,在一棵枯树下的松软泥土里,挖到了十几条肥硕的蚯蚓和柞蚕蛹。
带着这些收获回来,林小野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至少,短期内饿不死了。
她将山芋烤熟,浆果分给众人补充维生素,蚯蚓和蚕蛹则照例烤干捣碎,混入山芋泥中。
虽然味道古怪,但能提供宝贵的蛋白质。
围着篝火,吃着热乎乎的食物,喝着清甜的山泉水,劫后余生的众人才渐渐缓过气来。
陈文禹看着跳跃的火光,终于忍不住开口:“陈某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空读圣贤书,危难时却手无缚鸡之力,还要累你一个孩子。”
他声音变了调,说不下去了。
李婶也抹着眼泪道:“是啊,林姑娘,我们一家真是不知如何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林小野拨弄着火堆,语气柔和了些许:“陈先生不必自责,各有所长。你读的书,以后或许能用上。现在,活下去最重要。”
她看向柳芸娘和李氏:“娘,李婶,你们要尽快恢复体力。尤其是娘,您不能再过度劳累了。”
她又看向陈文禹,“陈先生,守夜需要你多出力。发现任何动静,立刻叫醒我。”
陈文禹连忙郑重答应:“林姑娘放心,陈某晓得轻重!”
夜里,柳芸娘似乎睡得不太安稳,翻身次数增多,林小野拍哄石头和陈家姑娘丫丫时,暗自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林小野决定不再急着赶路,柳芸娘的状态需要观察,而且这片丘陵资源相对丰富,他们需要休整和储备。
“我们今天不走了。”林小野拦住了正在收拾行囊的陈文禹和母亲弟弟。
这个决定经过了一夜的深思熟虑,一直这么高强度的跋涉,一个健康的成年人都受不了,更别说两位身子重责任重的妇孺。
“陈先生,你和我轮流在附近探查,寻找更多食物,并确认周围环境是否安全。娘,李婶,你们留在营地休息,照顾孩子,顺便用我昨天找到的那些柔韧树皮试着编织几个筐篓,以后装东西方便。”
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听到她说这些话,无论大人小孩儿,似乎都悄然松了口气,他们确实有些遭不住了。但小野干了最多的活都没吭气喊累,他们也不好意思出言再无端增添更多的麻烦。
这下好了,终于能缓口气歇一天。
大家达成一致,林小野带着陈文禹,以营地为中心,向外辐射探查。她教陈文禹辨认几种常见的、无毒的蘑菇和野菜,如何寻找水源,如何观察野兽足迹。
陈文禹学得很认真,他也明白,多学一点,生存的几率就大一分。
探查中,他们发现这片丘陵确实有不少“宝藏”。除了之前找到的,还有野栗子树、一些药用价值的草药,如止血的白茅根、清热的车前草,林小野甚至还发现了一小片野生的、尚未成熟的荞麦。
“可惜还没熟,不然就能磨面了。”陈文禹惋惜道。
“记下位置,过段时间再来看。”林小野道,她已经开始为更长期的生存做打算。
下午,柳芸娘和李氏用树皮和藤蔓,居然真的编出了两个歪歪扭扭但还算结实的背篓,这让大家都感到一丝创造的喜悦。
林小野则用找到的黏土,混合细沙和草茎,尝试捏制陶坯,准备烧制几个更耐用、能直接放在火上烤的容器。
她还在营地附近设置了几个捕捉小型猎物的套索陷阱,从破庙里就准备了的套索,时隔一个月,终于派上了用场。
休整了一天,众人的气色明显好转。柳芸娘的腹痛缓解了,脸上也恢复了些血色,林石头和陈家女童有了浆果吃,也活泼生动了许多,甚至有力气打闹了。
傍晚,林小野看着营地角落里堆放的山芋、浆果、干柴,以及那两个新编的背篓和晾晒的草药,心中稍安。
她看着西方沉落的夕阳,计算着接下来的路线,
穿过这片丘陵,应该就能看到人烟了,而如何获取合法的身份,将是下一个难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