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李思思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恒信广告公司。她几乎一夜未眠，眼下的乌青即使用粉底也遮盖不住。办公区里已经坐满了早到的同事，键盘敲击声和低语声交织成熟悉的背景音，但今天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格外烦躁。
她机械地打开电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发呆。昨晚的反思和悔恨依然萦绕在心头，张若凡离开的事实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
“思思，美林集团的那个提案今天必须发过去了。”同事陈莉莉路过她的工位，敲了敲隔板提醒道。
李思思猛地回神，这才想起这个重要的项目。美林集团是他们公司最近争取的大客户，这个提案关系到能否拿下这个季度最重要的合约。她本该上周就完成的，却因为张若凡的事情一拖再拖。
“好的，我马上处理。”她强打起精神，打开那份已经修改了数次的提案文件。
然而目光在文字间游走，却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她看着那些熟悉的专业术语，脑子里却不断闪现张若凡离开那天的画面：他平静地说要出差，简洁地告别，还有那串被留在茶几上的钥匙。
“专注，李思思，专注。”她低声对自己说，用力掐了掐虎口，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她开始逐字检查提案内容。这是给美林集团副总经理张志强的最终版方案，里面涉及数百万的广告投放预算。每一个数据都必须精准，每一段描述都必须专业。
但是当她检查到预算部分时，眼睛突然一阵模糊。昨晚的泪水让她的视力变得不稳定，加上精神不济，她竟然没有发现一个致命的错误——她把媒体投放的金额小数点标错了一位。
这意味着原本一百五十万的预算，在提案中变成了一千五百万。
上午十点，客户经理王明宇召集项目组开会。李思思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进会议室，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低着头找到角落的位置坐下，祈祷会议能尽快结束。
“美林的提案最终版我看过了，”王明宇开口，语气严肃，“大部分内容还不错，但是…”
他突然停顿，目光直直射向李思思：“李思思，你能解释一下预算部分的问题吗？”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李思思感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一千五百万的媒体投放预算？”王明宇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满，“我们上次讨论的明明是一百五十万。这么低级的错误，你怎么会犯？”
李思思慌乱地打开电脑，重新查看那份提案。当看到那个放大了十倍的数字时，她的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僵在原地。
“对不起，我…我可能检查的时候疏忽了…”她声音微弱地辩解。
“疏忽？”王明宇冷笑一声，“这是要给客户发过去的最终版！如果不是我多看了一眼，我们公司就要成为业界的笑柄了！”
会议室里响起窃窃私语。李思思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她不敢抬头看任何人的眼睛。那一刻，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王明宇冷冷地说，“个人情绪不要带到工作中来。散会。”
同事们陆续离开会议室，投向她的目光中有同情，有好奇，也有幸灾乐祸。李思思独自坐在角落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走出会议室时，听见陈莉莉在和另一个同事低声交谈。
“听说她男朋友跑了，看来是真的。”陈莉莉的声音虽然压低，却足够清晰传到李思思耳中，“工作都不上心了，犯这种低级错误。”
李思思咬紧下唇，快步走回自己的工位。她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背上，让她坐立难安。
午休时间，她躲到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拨通了王刚的电话。刚一接通，她就忍不住哽咽起来。
“我今天把工作搞砸了…”她把早上的事说了一遍，声音里满是委屈和自责。
电话那头的王刚却轻笑起来：“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一份工作而已，丢了就丢了，我养你。”
这话听起来温暖，却让李思思心里咯噔一下。她握着手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可是…我喜欢我的工作…”她小声说。
“广告公司那么累，加班加点的，挣得也不多。”王刚不以为然，“不如辞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反正有我在，你怕什么？”
李思思沉默着。王刚的话听起来是在为她着想，但她却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这份工作是她奋斗多年才得到的，虽然辛苦，却让她感到充实和独立。
“再说吧…”她含糊地回应，“我先回去工作了。”
挂断电话后，她盯着手机屏幕发呆。王刚那句“我养你”反复在耳边回响，听起来是那么轻松，那么理所当然。
但她忽然想起刚毕业时，她和张若凡都拿着微薄的薪水，却互相鼓励要一起打拼。张若凡从来没有说过“我养你”这样的话，而是支持她追求自己的事业，在她加班时给她送宵夜，在她升职时比她还要高兴。
那种支持是实实在在的，是尊重她作为独立个体的选择。
而王刚的话，虽然听起来甜蜜，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感。
下午的工作中，李思思努力想要集中精神，但早上的失误和王刚的话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她修改了提案中的错误，重新发送给王明宇，但内心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下班时，她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走在空旷的走廊上，她忽然意识到：如果连工作都失去了，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恐慌。她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出了办公楼。
夕阳的余晖洒在街道上，她却无心欣赏。手机在包里震动，是王刚发来的消息，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李思思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第一次没有立刻回复。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张若凡离开了，工作岌岌可危，而王刚的“温暖”也开始让她感到不安。
这一刻，她前所未有地想念那个总是默默支持她、尊重她选择的张若凡。但她也清楚地知道，那个男人可能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