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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时间,在我耳边低吟嗡鸣,像一只潜伏的昆虫,在真空般的寂静里缓缓爬行。

每一秒都被无形的手拉长,仿佛下一刻,便会有什么从那无声的缝隙里,悄然探出头来。

我背靠在冰冷的办公桌旁,瘫坐在地毯上。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屏幕上的裂痕像一张骤然张开、冻结在我眼前的黑色蛛网。

远处隐约传来的、通过加密频道渗入的爆炸与交火声,已渐渐平息,只剩下血液冲撞耳膜的轰鸣,和一种劫后余生般令人窒息的虚脱感。

结束了!

我姐……救出来了吗?

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黑暗的深渊边缘徘徊。

就在这时,滑落在地的加密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伴随着持续而沉稳的震动声,打破了死寂。

是周队的直接通话请求。

我几乎是扑过去,颤抖着抓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林薇。”

周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明显的、高强度行动后的疲惫与沙哑,但更多的,是一种化不开的凝重,“现场初步清理完毕。”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他说下去

——

“我们救出了沈医生!”

只这短短的一句话,就瞬间像一根坚固的绳索,将我从正在下坠的深渊中猛地拉回来。

紧绷到发疼的神经骤然断裂,一股巨大的、近乎眩晕的松弛感瞬间席卷全身,我像被抽空了骨头般,彻底瘫软下去。

“她受了些惊吓和皮外伤,没有生命危险。”

周队继续汇报,语速平稳,却字字千斤,“救护车正在护送她去中心医院,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和心理干预。”

“谢谢……”

我脱口而出,声音却轻得像风中残烛,刚出口便被夜色吞没,仿佛连这两个字都耗尽了我最后的力气。

这不仅仅是感谢,更是对一场生死博弈暂时告一段落的确认,其中夹杂着无法言说的愧疚与后怕!

“但是,”周队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有件事,非常奇怪?”

我的心猛地一紧——

刚刚落地的心,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攥住,又硬生生拽了回去

“我们在那个密室角落里,”

周队的声音压低了些,仿佛在描述一个不该存在的异物,

“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小型医用级冷藏箱。里面是空的。”

空的冷藏箱?

“但经过我们的技术专家现场初步勘察,”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我的神经上:

“箱体内壁残留有极微量的生物制剂痕迹。成分——非常复杂!不属于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B类毒剂或其公认的解药成分。样本已经紧急送往最高级别的P4实验室进行深度分析了。”

空的冷藏箱?

未知的生物制剂痕迹?

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他们带走了成品,却故意留下一个带有未知残留物的空箱子?

这不是疏忽,更像是一个刻意留下的……谜题?

或者说,是一个精心包装的、新的警告?

“另外,”

周队的声音变得更低,几乎到了耳语的程度,透着一股事态严重的紧迫感:

“突击队员在最后制服那个看守沈医生的面具人时,他进行了激烈的挣扎。在失去意识前,他喊出了一句话,声音很模糊,但我们的队员是受过特训的,勉强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什么词?”我的呼吸瞬间屏住,一种比面对枪口更冰冷的不祥预感攫住了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然后,周队用极其缓慢、清晰的语调复述道:

“……他好像说……‘礼物……已经……送达……’!”

“礼物……已经送达?”

这是什么意思?

送给谁?

什么礼物?

是那个空箱子里曾经存在的未知制剂吗?

还是……别的什么?

刹那间,K先生团伙这次行动的所有画面在我脑中闪过——

“绑架姐姐、索要数据、看似仓促却精准的逃脱……”

这一切轰轰烈烈的行动,难道都只是烟雾弹?

他们真正的、更深层的目的,难道是……投放某种东西?

——那个所谓的“礼物”?

而“……已经送达……”意味着它可能已经在某个我们尚未察觉的地方,开始发挥作用了?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正面冲突都更冰冷、更诡异、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一瞬间沿着我的脊椎急速攀升,直至蔓延到每一寸皮肤!

我猛地抬头,望向窗外——依旧灯火如潮,车流如织。可在我眼里,那些光仿佛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忽明忽暗。

城市依旧平静,但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定时炸弹的秒针或许已经开始跳动。

“周队!”

我的声音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渗透到骨髓里的恐惧而尖叫:

“立刻!我姐送到医院后,对她马上进行最严格的医学隔离和全面生化检测!不仅仅是常规外伤和血液检查,我要最全面、最深入的筛查!包括她接触过的任何可疑物品,甚至……她呼出的空气样本,她体表的微生物环境,一切!!!”

如果……如果那个“礼物”不是指实物,而是指……某种通过空气、接触就能传播的东西呢?

如果姐姐本人,就是那个“礼物”的载体呢?!

这个想法让我如坠冰窟,头皮发麻,仿佛连呼吸都被某种看不见的寒意冻结。

“明白!我立刻协调疾控中心和生化防护部门,启动最高级别的防护预案!”

周队也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极端严重性,语气斩钉截铁。

通话结束!

我握着手机,手心一片僵硬,甚至微微颤抖,冰冷的金属外壳像一块结霜的石头,提醒着我刚才的恐惧并非幻觉。

敌人,不仅仅是在战术上撤退。

他们是在一边撤退,一边布下新的、更致命、更难以察觉的棋局。

我们以为救回了人质就是一场胜利,却可能亲手从虎口中,带回来了一个更大的、更隐蔽的灾难。

那句——“游戏,远未结束……”

直到此刻,我才彻底明白了话语的份量。

这确实不是结束,甚至早已开始!

或许这仅仅是一个更黑暗且残酷的开局——而我们,已经身在局中。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我必须立刻去医院。

要亲眼确认我姐的安全,更要亲眼看看,那个所谓的“礼物”,究竟是不是已经……悄无声息地,送达了。

我强撑着站起身,指尖仍在微微发麻,拿上车钥匙,踉跄前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脚步虚浮却又不得不向前。

我知道,推开这扇门,走向的将不是劫后余生的团聚温馨,而是另一片更加迷雾重重、可能步步杀机的战场。

医院走廊里的消毒水气味浓烈得刺鼻,它似乎不再是往常那种代表洁净与安全的气息。

此时,它反而像一层无形而冰冷的薄膜,蒙在我的口鼻上。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化学品的涩味,直冲脑髓,让人透不过气。

我站在滨海省中心医院顶层的特殊隔离观察区外。厚重的防爆玻璃隔开了内外两个世界。

玻璃内侧,是一间灯火通明、布满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精密仪器的病房;

玻璃外侧,走廊光线昏暗,只有我和身后两名穿着全套白色防护服、如同宇航员一般沉默肃立的疾控中心人员。

姐姐沈静躺在里面那张过于宽大的病床上,身上连接着数不清的管线,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白纸。

她闭着眼,胸口随着呼吸机的律动微微起伏。

午后的阳光斜斜洒下,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道脆弱的影子。

隔着玻璃与那几步之遥的距离,仍能清晰感受到她劫后余生的虚弱,那种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裂的气息,让人不忍移开目光。

“没有生命危险,主要是惊吓、脱力和轻微软组织挫伤。”

半小时前,负责会诊的副院长,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隔着防护面罩,声音沉闷地告诉我,

“血液、唾液、皮肤分泌物等所有常规及紧急生化筛查,目前未发现已知病原体或异常毒素。”

他顿了顿,眼神凝重地补充道:“但是,林总,您要求排查的‘未知生物制剂接触史’,我们需要时间。尤其是针对可能存在的、潜伏期长或作用机制特殊的非典型性病原,筛查流程极其复杂,有些项目需要送到国家级的P4实验室才能完成。结果……最快也要二十四到四十八小时。”

二十四到四十八小时。

这段时间,像一个巨大的、充满未知风险的灰色地带,横亘在我和姐姐之间。

“礼物已经送达……”

那个面具人临死前挣扎喊出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盘旋。

这份“礼物”,究竟是什么?

如果它不是立即发作的剧毒,那它的目的何在?

慢性感染?基因污染?

还是……某种我们现有科技根本无法检测的东西?

周队那边还没有关于那个空冷藏箱残留物的最终分析报告。

每一分钟的等待,都像是在黑暗的悬崖边独行,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踩空。

“林总,”

身后一名防护服人员上前一步,递过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姐姐被送来时换下的那身脏污的白色毛衣,

“这是沈医生的随身物品,按最高防护标准进行了初步消杀和封存。您要看吗?”

我点了点头,接过证物袋。

毛衣柔软的面料在密封袋里显得僵硬,上面沾着灰尘和已经变成暗褐色的、疑似干涸血迹的污渍。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我仔细地看着,指尖隔着塑料膜虚划过那些污渍。

突然,我的目光在毛衣的领口内侧停住了。

那里,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毛衣纤维颜色融为一体的硬质凸起,像一粒被缝进去的沙子。

我的心猛地一缩。

“这是什么?”

我指着那个凸起问。

防护服人员凑近看了看,语气也带着不确定:

“初步检查像是……装饰物?或者是不小心沾上的杂质?需要进一步实验室分析才能确定。”

装饰物?

姐姐从不穿有这种累赘装饰的衣服。

杂质?在那个环境里……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击中了我!

追踪器?!

难道那个“礼物”,指的不是病毒或毒剂,而是一个物理追踪装置?

他们故意让姐姐带走这个东西,是为了……锁定她的位置?

或者,通过她,锁定我的位置?

甚至锁定这所医院?!

我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立刻!”我的声音因紧张近乎失声,“把这个东西小心取出来!用信号屏蔽装置隔离!马上进行成分和功能分析!快!

两名工作人员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人立刻取出一个铅制的屏蔽盒,另一人则用精密镊子,极其小心地开始操作。

就在这时,我的加密手机震动了起来。是周队。

我快步走到走廊尽头的通风口,按下了接听键。

“林薇,”

周队的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但语气急促,“

两件事:

第一,冷链中心那个空冷藏箱的残留物初步分析出来了,是一种……高度复杂的蛋白质包裹体,内部结构疑似含有纳米级的电子元件,功能不明,但肯定不是已知的生物武器或毒剂!专家推测,可能是一种……新型的生物标记或信息存储载体!”

生物标记?信息存储载体?不是武器?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和我刚才的猜测对上了一部分!

“第二,”周队的语气更加沉重,“

我们审讯了抓获的几个外围人员,都是小角色,所知有限。但其中一个人提到一个细节,说这次行动前,上面特意吩咐过,‘要给林总送一份她无法拒绝的见面礼’。而且,他们似乎……并不急于拿到实验室的数据,整个绑架和谈判过程,更像是在……拖延时间和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拖延时间?吸引注意力?

我的脑子飞速运转。

如果他们真正的目标不是数据,那是什么?

那个“礼物”……那个缝在姐姐毛衣上的可疑物体……

拖延时间,又是为了争取什么?

“周队,”

我找准时机打断他,语速也变得飞快,

“我这边有重大发现!沈静的毛衣上可能被缝进了一个微型追踪器!我怀疑,‘礼物’可能就是这东西!他们的目的可能是通过我姐进行定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周队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定位?!定位医院?还是定位你?!我立刻加派人手,对医院和你进行最高级别的安全防护!你那边分析结果一出来,马上通知我!”

通话结束。

此刻,眼前有点发黑!

我的身体无意识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地堆了下去,……

如果真是追踪器,那么从姐姐被救出,到送来医院,这段时间……

我和她的位置,可能已经完全暴露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他们拖延时间,是否为了……完成这个追踪器的部署和激活?

这也太可怕了!

我回到隔离窗外,里面的医护人员正在为姐姐做新一轮的体征监测。

她似乎醒了过来,微微睁开了眼睛,眼神茫然地看向天花板,

然后,缓缓地还极其艰难地,转向了窗外我的方向。

隔着重重的阻隔,我们的目光对上了。

她的眼神空洞而脆弱,但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里面骤然涌起了巨大的悲伤、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做了错事般的愧疚?

她为什么会有愧疚?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在被绑架的那段时间,……

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更看到了什么?

她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眼泪从眼角滑落,浸湿了鬓角的头发。

“姐……”我隔着玻璃,无声地呼唤,手掌紧紧贴在冰冷的玻璃上,仿佛这样能传递给她一丝力量。

就在这时,我的私人手机

(一个小时前,已叫来小吉帮我更换了一部新手机,号码未变)

突然收到一条信息:

不是那个未知号码,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信息内容只有一行字:

「林总,礼物喜欢吗?这只是个开始。想找回你父亲‘真正’的遗产吗?明晚八点,滨海灯塔,独自一人。过时不候。」

冰冷的文字,像淬了毒的针,刺入我的眼底。

父亲……真正……的遗产?

这六个字组合在一起,在我因愤怒和恐惧而沸腾的脑海里,投下了一块巨大的、冰冷而坚硬的巨石,瞬间压下了所有喧嚣,只剩下一种近乎真空的死寂。

父亲——林建国,

除了那家需要我殚精竭虑去守护的衡信集团;

除了那封揭露了不堪过往的忏悔信;

除了我和姐姐这两个流着他血液的女儿……

他还留下了什么“真正”的遗产?

是钱?这不可能!

衡信的账目我早已烂熟于心。

是权?他早已作古,人走茶凉。

是某种……秘密?

一个连我和姐姐都不知道的秘密?

K先生怎么会知道?

他们想要这个“遗产”?

他们大费周章,绑架姐姐,布下迷局,

难道最终目标,竟是这个?

无数个疑问像暴风雪中的冰碴,劈头盖脸地砸向我,让我一阵眩晕。

我身体的身体踉跄一下,无意识地扶住冰冷的玻璃幕墙,指尖传来的寒意让我稍微清醒。

“林薇,你绝对不能乱了阵脚哇!”

我思忖着……

”对手,来势汹汹,就是为要消灭你来的!”

这很可能又是一个陷阱,一个比绑架姐姐更精致、更针对我个人的心理陷阱。

他们试图用父亲这个我心中最复杂、最疼痛的符号,来扰乱我的心神,引诱我踏入他们预设的战场。

滨海灯塔……独自一人……

这几乎是把“请君入瓮”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但我能不去吗?

“父亲真正的遗产”

这几个字像魔咒一样箍住了我的心脏。

如果——如果,父亲真的留下了什么极其重要、甚至危险的东西,而因为我的怯懦,让它落入了K先生这种人的手中……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而且,姐姐毛衣里那个诡异的、“活着”的追踪器,像一根无形的线,将她和这个邀约死死地绑在一起。

我看似有的选,其实根本无路可退。

“林总?”身后的防护服人员见我脸色煞白、久久不语,担忧地低声询问。

我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

现在根本不是独自纠结的时候!

我快速将那条短信的内容转发给了周队,并附上一句简短说明:

“疑似新一轮心理战术与陷阱,目标可能指向我父亲遗留的未知事物。请求技术支援,全面监控该号码及滨海灯塔区域,但切勿打草惊蛇。”

信息发出。

我必须借助周队的力量,但我深知,对方敢直接邀约,必然做好了万全准备,常规的布控很可能无效。

做完这一切,我的目光再次投向隔离窗内。

姐姐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清醒了。

她侧着头,泪痕未干,那双曾充满悲悯与坚定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着我,里面盛满了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恐惧,有见到我的微弱欣喜,但更多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愧疚与担忧。

她刚才就想告诉我什么!

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立刻指向内侧的通话器,对旁边的医护人员急切道:

“打开通话器,我要和她说话!立刻!”

医护人员犹豫了一下,但在我的坚持下,还是接通了通话频道——

“姐!”我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进去,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你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那个‘礼物’到底是什么?父亲……父亲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呀?!”

玻璃内侧,沈静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眼泪涌得更凶。

她似乎想挣扎着坐起来,但虚弱的身体让她只能微微抬起手指。

“薇……薇薇……”她的声音极其微弱,透过扬声器传出,带着嘶哑的哭腔和无边的疲惫,“对……对不起……我……我可能……闯了大祸……”

我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意思?姐,你说清楚!”

“他们……他们给我注射了东西……”

她的眼神因恐惧而涣散:

“不疼……但是……很冷……像……像冰顺着血管流……他们说……那是……‘钥匙’……”

钥匙?!

什么钥匙?!

“他们还……还给我看了……一张老照片……”

沈静的气息越来越急促,仿佛回忆 itself 都是一种巨大的痛苦:

“是……是爸爸……和另外一个男人……在……在一个码头……背景……背景好像是……滨海老灯塔……”

滨海灯塔!又是在那里!

“那个男人是谁?!照片怎么了?!”我急迫地追问,手掌死死按在玻璃上。

“那个男人……我不认识……但是……爸爸……爸爸把一个小东西……交给了那个人……”

沈静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如同呓语:

“他们说……那是……‘遗产’的……另一半……必须……必须合在一起……”

她猛地咳嗽起来,脸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一旁的监护仪立刻发出了轻微的警报声。

医护人员迅速上前,示意我必须中断通话。

“姐!姐!”我徒劳地喊着。

在医护人员挡住视线前,我看到沈静用尽最后力气,对我无声地说了两个字,看口型,分明是——“别去。”

通话被切断。

我僵立在原地,浑身冰冷。

信息量巨大,且支离破碎,但几个关键词却像淬火的钢针,深深扎进我的脑海:

钥匙、注射、父亲、陌生男人、滨海灯塔、遗产的另一半、别去……

姐姐被注射了某种被称为“钥匙”的东西?

这东西是“活”的?和那个追踪器有关系吗?

父亲在多年前的滨海灯塔,交给一个陌生人某样东西,那样东西是所谓“遗产”的另一半?

K先生不仅知道这件事,还似乎坚信那样东西还在灯塔,并试图用姐姐的安危和这个秘密,引诱我前去寻找?

这太荒谬了!却又隐隐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逻辑!

父亲——林建国,他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

他的一生,究竟有多少个面目?

就在这时,我的加密手机再次震动。

是周队的回复,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号码是黑卡,已废弃。滨海灯塔区域监控权已被不明势力提前接管,我们无法介入,强行切入可能暴露。技术判断,对方拥有至少领先我们一代的电子战压制能力。林薇,这是一个标准的‘捕兽陷阱’,针对性极强,极度危险。建议立即取消一切接触计划!”

“我知道是陷阱。”

我的声音因为过度压抑而沙哑,

“但我姐体内的‘钥匙’在倒计时。如果‘遗产’是唯一能救她的线索,我没有选择。周队,这是我的决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再开口时,周队的语气带着一种沉重的理解与决断:

“……明白了。‘清风’行动最终阶段,‘镜花’协议,我会为你启动。记住,一旦踏入静默区,你就是真正的孤灯。”

“我知道!”

连周队都直言无法介入……对方的准备果然周密到了可怕的程度。

取消计划?

我看着隔离窗内再次陷入昏睡的姐姐,想起她最后那句无声的“别去”。

我当然知道危险!

但我身上流着林建国的血,姐姐身体里可能被埋下了未知的“钥匙”,K先生像幽灵一样缠绕着我们……这一切,似乎都指向那个神秘的灯塔。

逃避,能解决问题吗?

如果父亲真的留下了某个足以让K先生如此疯狂的“遗产”,我躲过了这次,他们就不会用更残酷的方式卷土重来吗?

有些战斗,无法回避。

我缓缓站直身体,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奇异地让我混乱的大脑变得清晰、冷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冰冷的锐利。

我继续回复周队:

”计划不变。我将按时赴约。请求执行‘镜花’计划最终阶段:在我进入灯塔区域后,切断所有明面技术支援,启动最高级别电子静默。另外,

一,请调动一切可信任的、非官方背景的‘民间资源’,在远距离、绝对隐蔽的前提下,布下最后一道保险。我相信你的判断,周队。

二,我姐姐体内的未知注射物,代号‘钥匙’,极可能与‘遗产’有关,请求最高优先级医学分析。

……谢谢!……”

挂断电话。

这是我作为“清风”顾问,可能发出的最后一条指令。

我知道,这将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场豪赌。

我将自己作为唯一的诱饵,主动走入兽口,试图在绝境中寻找反击的缝隙,揭开父亲最终的秘密。

我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玻璃窗后的姐姐,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电梯口。

高跟鞋敲击在空旷的走廊地面上,发出坚定而孤独的回响。

窗外,夕阳正缓缓沉入海平面,将天空染成一片壮烈而凄美的血红。

那血红,像泼洒开的巨大颜料,浸透了整片天空,也映在我冰冷的瞳孔里。

它不像是落幕,更像是一场更残酷厮杀开启前的号角。

脚步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每一步都踏在心跳的鼓点上,沉重而决绝。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电梯按钮的瞬间——

“林总!请等一下!”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

我回头,只见那名负责我姐病例的主治医生,正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我的心呐!

我不要再装什么镇定了!

此刻,理智与冲动在心脑间做着律动,

低吼:“怎么了?我姐,她……”

“不,不是沈医生!是她……是她体内那个未知注射物的初步生物标记物分析结果出来了!”

医生将平板电脑递到我眼前,声音发颤:“太快了!它的代谢速度在刚刚过去的十分钟里,突然呈指数级加快!而且……而且它正在释放一种极其微弱的、我们从未见过的生物电信号!频率……频率正在稳定增强,像是在……像是在主动向外发送某种编码信息!”

主动发送编码信息?!

那个被称为“钥匙”的活体注射物……它不仅仅是被动追踪,它是个活的信号发射器?!

姐姐的身体,成了一个不断向外广播的……信标?!

难怪对方要求明晚八点!

他们根本不需要外部追踪!

他们只需要在远处,像接收GPS信号一样,冷静地监听这个从姐姐体内发出的、越来越强的“心跳”即可。

他们可以随时掌握她的精确位置,甚至……能通过信号强度判断她的生命状态!

一股极致的冰寒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比任何外部监视都更恐怖,更令人绝望!

这意味着,只要姐姐体内的“钥匙”还在,我们无论将她转移到天涯海角,都像是在黑夜里举着火把,无所遁形!

“能……能阻断它吗?或者……手术取出来?”我的声音瞬间变得干瘪无力。

医生绝望地摇头:“它的位置紧贴着主要神经丛,且已与组织有融合迹象,强行剥离风险极大,可能导致沈医生瘫痪甚至……

而且,它的信号发射似乎是其生命活动的一部分,一旦尝试物理隔绝或杀死它,可能会触发不可预知的……生物性崩溃反应。”

不可预知的崩溃反应……他们给姐姐注射的,是一个无法拆除的、与她的生命体征捆绑的生物炸弹!

我眼前又一阵发黑,抓扶住了身边的墙壁稳了一会儿脚跟,向电梯走去,……

K先生……他们根本不是人!

他们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叮——”一声轻响,

电梯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空荡荡的轿厢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巨口。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直。

恐惧和愤怒像岩浆一样在血管里奔涌,却最终被更冰冷的决心冻结。

现在,我更觉得非去不可!

不仅要找回所谓的“遗产”,更要找到解除这个“钥匙”的方法!

姐姐的命,就系在明晚的灯塔之上!

我迈步走进电梯,转身!

就在电梯门缓缓合上的最后一刻,我深深地、深深地望了一眼隔离病房的方向,仿佛要将姐姐的身影刻进灵魂里。

电梯开始下行。

封闭的空间里,只有我沉重的呼吸声。

就在楼层数字跳到“10”的时候,我的私人手机再次震动。

又是一个陌生号码。

点开。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是在高空拍摄的,画面是暮色笼罩下的滨海老灯塔。

孤零零的塔身矗立在悬崖尽头,被血红的晚霞勾勒出黑色的剪影,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

灯塔顶端,那盏巨大的、早已废弃的灯室窗口深处,竟隐约透出一点微弱而诡异的绿色光芒,像一只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的、冰冷的眼睛。

图片下方,有一行几乎与水印融为一体的小字标注:

「实时视角。我们,已就位。」

他们已经到了那里,而且在灯塔里,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我别无选择。

电梯到达一楼,门开。

大厅里人来人往,嘈杂声像潮水般拍打着我的耳膜。

可那些信息,更像一只冰冷的手——将我从人群中拽向未知的深处。

我走出医院大门,傍晚的风带着海水的咸腥气吹来,却吹不散那笼罩在我周身的、无形的死亡气息。

我没有开车,只是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我需要这短暂的、最后的独处时间,来整理几乎要爆炸的思绪,来凝聚面对深渊的勇气。

周队的“镜花”计划能否骗过他们?

那些“民间资源”到底是什么?

能否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灯塔里等待我的,究竟是揭开真相的钥匙,还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父亲……您到底留下了什么,值得他们如此处心积虑?

值得用女儿的性命来做赌注?

没有答案。

只有越来越深的夜色,和越来越近的、命运的潮声。

我停下脚步,抬起头。

天空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墨蓝色的天幕上,开始零星闪现出几颗冰冷的星子。

我拿出手机,删除了所有不必要的应用和信息,只留下最基本的通讯功能。

然后,我拨通了一个号码,不是周队,也不是吉瑞,而是一个我几乎从未拨打过的号码。

那是父亲生前最信任的一位下属,早已退休,如今隐居市井。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个苍老而平静的声音:“喂?”

“钟叔,”我的声音异常平静:

“林薇,请允许我向您——了解一些关于我父亲和他早年一位在滨海码头工作的朋友的往事,越详细越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孩子,有些事情啊,知道得越多,可能就越危险。”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钟叔。”

我看着远处天边那第一颗亮起的星辰:“危险,又算得了什么?我已经是从鬼门关闯过一回的人了!”

“……好吧。明天天亮前,我会把我知道的信息,都送到你手上。”

“谢谢您。”

挂断电话。

我握紧手机,感受着金属外壳传来的冰凉触感,也感受着心底那股被逼到绝境后、反而燃烧起来的、冰冷的火焰。

狩猎,已经开始。

而我,既是猎物,也即将成为……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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