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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与二叔苏明远那通火药味十足的电话,像一道分水岭。苏念清楚,口头上的强硬只能暂时震慑,真正的反击,必须靠无可指摘的作品和实打实的业绩。

她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城市微光”和电影前期采风这两个核心项目上。

“城市微光”的第一期,苏念选择了一个极具挑战性的主题——一个在即将拆迁的老城区里,经营了四十多年的老式理发店。店主是位寡言少语的老师傅,只用最传统的推剪和剃刀,顾客多是附近的老人。

周小军一开始有些挠头:“老板,这……没什么爆点啊?不如我们找家更有特色的咖啡馆或者手作店?”

“爆点?”苏念看着他,目光深邃,“生活的本质,往往就藏在看似平淡的日常里。我们要做的,不是制造爆点,是发现并呈现那种在时代洪流下,依然固执闪烁的微光。”

她亲自带队,连续几天泡在那家光线昏暗、弥漫着老旧肥皂和头油气息的理发店里。她不急于拍摄,而是先和老师傅聊天,帮客人洗头,静静地观察。镜头像一双温柔而敏锐的眼睛,捕捉着老师傅布满老茧却异常稳定的手,捕捉着老顾客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理发椅上,闭着眼仿佛回到过去的松弛神情,捕捉着墙上泛黄的明星画报和角落里积灰的旧式收音机。

没有煽情的解说,只有自然的环境音、推剪的嗡嗡声、偶尔的几句家常。剪辑时,苏念刻意放慢了节奏,让画面本身的力量慢慢流淌出来。成片出来后,一种宁静而厚重的岁月感扑面而来,那即将随拆迁而消逝的旧日时光,在镜头下显得格外珍贵动人。

片子一经发布,并未像之前那样引发爆炸性转发,却收获了远超预料的口碑和深度讨论。许多人留言,想起了自己童年记忆里的某个角落,某个匠人。官方渠道的数据显示,完播率和互动深度极高。文旅办的李主任特意打来电话,语气充满赞赏:“苏总,这片子,拍到我心里去了。这才是我们想要的‘城市微光’!”

首战告捷,用扎实的內容赢得了官方的深度信任。

与此同时,电影项目的推进则充满了另一种挑战。

与陆衍那位导演朋友的会面,安排在了一家安静的工作室。导演姓陈,留着络腮胡,眼神犀利,是个对艺术极其苛刻的人。他没有因为陆衍的介绍而放松要求,反而抛出了一连串尖锐的问题,从美学理念到技术细节,甚至带着些考校的意味。

苏念没有怯场。她带着周小军这几天“恶补”拉片的笔记和自己整理的拍摄思路,从容应对。她没有空谈概念,而是结合“江湖菜”和“老理发店”的成片,具体分析了自己如何理解“真实感”和“叙事性”,如何用镜头捕捉容易被忽略的细节和情绪。

她的专业、冷静和清晰的思路,显然超出了陈导演的预期。他严肃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苏小姐比我想象的要懂行。”陈导演最终点了点头,“我需要一些真正有‘烟火气’和‘肌理感’的市井素材,不是摆拍出来的漂亮空镜。城南那片老居民区,即将改造,我需要你们在半个月内,捕捉到那里最后的生活气息。能做到吗?”

“可以。”苏念没有任何犹豫,“我们会提交一份详细的拍摄方案和素材清单,请您过目。”

接下这个艰巨任务后,苏念带着团队几乎住在了城南那片迷宫般的巷弄里。这里没有光鲜的场景,只有拥挤的晾衣竿、斑驳的墙面、嘈杂的麻将声和飘散的饭菜香。苏念要求周小军放弃所有华丽的技巧,回归最本真的记录,甚至大量使用了手持摄影,追求一种近乎粗粝的临场感。

拍摄过程异常辛苦,还要应对居民的好奇和偶尔的不配合。但苏念沉下心来,像一块海绵,吸收着这里的一切。她似乎又找到了前世在商海拼搏时,那种专注忘我的状态。

一天傍晚,拍摄间隙,苏念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查看素材,一瓶冰水递到了她面前。

她抬头,看到不知何时到来的陆衍。他依旧戴着帽子和口罩,但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比平时柔和许多。

“谢谢。”苏念接过水,指尖碰到一丝凉意。

“陈导看了你们发过去的初剪素材,”陆衍在她旁边的石阶上坐下,语气平常,“他很满意。说你们抓住了他想要的那种,‘生活压在墙上的痕迹’。”

苏念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冰凉的液体缓解了连日的疲惫。“那就好。”

两人一时无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巷子口嬉闹的孩童和袅袅的炊烟。一种奇异的宁静在空气中流淌。

“你比我想象的,更能吃苦。”陆衍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苏念侧头看他,逆光中他的轮廓有些模糊。“不然呢?等着别人把机会送到手上吗?”

陆衍低低地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我先走了。你们注意安全。”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苏念收回目光,继续看向屏幕上的素材。心底深处,却因他那句算不上夸奖的认可,泛起一丝极细微的涟漪。

她知道,无论是“城市微光”的口碑,还是电影项目的初步认可,都只是开始。二叔苏明远绝不会就此罢休,前方必然还有更猛烈的风浪。

但她无所畏惧。

因为这一次,她手握的,是能够劈波斩浪的、最坚实的武器——她的能力,她的作品,和她那颗历经生死、愈发坚韧强大的心。

用作品说话,永远是打破一切质疑和封锁的最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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