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再拖不得。
云溪心一横,闭了闭眼,咬着牙道:
“是这样,有位姑娘托我传话,她……她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帮……帮个忙?”
话音刚落,江澈的耳根瞬间红透,随即一股怒意直冲上来,猛地站起身:
“你这丫头!还有没有点姑娘家的矜持和羞耻心!”
在他看来,生儿育女该是两情相悦、明媒正娶之后的事。
他与她既无媒妁之言,又无聘礼之约,怎可如此轻率?
更何况他身负要事,前路凶险,眼下根本给不了任何承诺。
见他不仅不答应,还反过来数落自己,云溪又慌又气,声音也硬了起来:
“那位姑娘无父无母,就想要个孩子,你不答应就算了,没必要把人说得那般不堪。”
江澈只当是她怕自己走了,想借此留住他,索性把话挑明:
“我知道你们芳璃村的女子性子洒脱,不想嫁人也能生养。可一个人带大孩子,有多辛苦你知道吗?”
听到这话,云溪心里并无意外。
他耳朵那般灵,早前她和阿桃闲聊时提过的事,被他听去本就不稀奇。
但她还是梗着脖子强辩:“她自己愿意!”
江澈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些:
“云姑娘,你是个好姑娘,定会找到相伴一生的好人。别走这条路,太苦。”
这话入耳,云溪心里突地一跳,他准是理解岔了!忙摆手解释:“我说的是另有位姑娘,不是我。”
江澈心里明镜似的:这种难以启齿的事,多半会借“有个姑娘”“有个朋友”做由头。
他也不戳破,只淡淡道:“好,那便麻烦你转告那位姑娘,我眼下不愿。”
顿了顿,他又补充,语气里带了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认真:
“当然,日后若真有缘分,能有幸结为夫妻,生儿育女便是水到渠成的事。”
云溪眼睛一亮,立刻抓住话头:
“这么说,你愿意先跟她处处看?若是合适,就……就应了这桩事?”
江澈轻咳一声,耳根微热,纠正道:“不是‘应事’,是水到渠成的情分。”
云溪心头一喜,忙不迭道:“那就太棒了!我马上去告诉那位姑娘,今晚就让她来见你如何?”
江澈猛地抬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今晚?”
“是啊,” 云溪理直气壮,“你方才说要试着相处,总得见了面、试过才知道合不合适吧?”
江澈只觉额角突突直跳,又气又急:“你这姑娘家,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羞耻!”
羞耻能当饭吃吗?能换银钱逃命吗?
云溪在心里腹诽,脸上却挤出一丝急切:“事情就这么定了!我马上去告诉她。”
听到她招呼云墨“走,跟阿姐出去一趟”,又听着一人一狗的脚步声欢快地跑出院子,江澈还愣坐在原地,脸颊烫得厉害,手里的茶杯都有些端不稳了。
他本以为她是想留他做夫君,却没想到……竟只是想跟他生个孩子。
还是说,她想用这种法子,把他牢牢拴在身边?
心头乱糟糟的,像被什么东西缠得紧紧的,说不清是气,是慌,还是别的什么滋味,闷得发沉。
出了院门,云溪带着云墨直奔王巧凤家,刚巧王巧凤也从镇上回来,正坐在堂屋嗑瓜子等消息。
见云溪进门时眉梢带喜,王巧凤心里便有了数 :事情成了。
她今年二十六,姑娘家最好的生育年纪眼看就要过了,实在等不起了。
“怎么样?” 她把瓜子皮往碟子里一丢,急着追问。
云溪端起桌上的温水喝了一口,缓了缓气道:
“巧凤姐,他应了。只不过他说现在不愿,若是相处着合适,生养便是水到渠成的事。”
“这有什么。” 王巧凤倒看得开,拍了拍大腿,“素未谋面,上来就提生孩子,确实强人所难。只要他愿意相处,就成。”
“我还跟他约了今晚见面。” 云溪看着王巧凤的脸色,补充道,“不过我得说清楚,他有些功夫底子,要是惹恼了,性子怕是有点烈。”
王巧凤拍了拍自己壮实的胸脯,底气十足:
“这个你放心,你巧凤姐也不是吃素的。寻常男子那点力气,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云溪心里也点头,王巧凤是村里首富,家里从没遭过贼,本就有足够的实力自保。
“那……我房子和田地的事?” 云溪试探着问。
“放心。” 王巧凤站起身,转身往内屋走,“我这就去给你拿钱,保准不让你吃亏。”
临出门前,云溪又回头叮嘱:
“巧凤姐,往后要是有人打听我和云墨的模样,您帮着遮掩几句成吗?”
王巧凤拍了拍她的胳膊,朗声道:
“妹子放心!你巧凤姐向来最讲义气,你的底细,我半个字都不会往外漏。”
另一边,云溪和云墨离开没多久,一道黑影“唰”地掠进院中。
见廊下坐着江澈,那人赶忙单膝跪地:“主子。”
来人正是江澈的侍卫追风。
听到声音,江澈脸上瞬间褪去了往日的温和,换上惯有的严肃。
追风抬头打量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急切:“主子,您的眼睛……”
“无碍,快好了。” 江澈反问,“你们都安好?”
追风道:“按主子吩咐,一边抵挡肃王兵马,一边分派人手追查小皇孙下落,暂无大碍。”
“好。” 江澈颔首。
追风见状,连忙追问:“主子,是否马上启程?我们的人马就在村外候着。”
“我收拾一下。” 江澈应着,摸索着起身往屋内走,追风忙上前搀扶。
进了屋,他才发现自己竟没什么可带的 ,当初来的时候本就孑然一身。
“身上带了多少银两?”
追风从怀中掏出银票:“一千两。”
江澈接过,放在桌上。
透过纱布,眼前已能模糊看到些微光。
他静立片刻,仿佛又听见云墨的汪汪叫声,听见那丫头像哄孩子似的给它擦身,听见药碗碰撞的轻响,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草木香。
在这儿住了近一个月,骤然要走,心里竟攒了些说不清的滋味,微微发涩。
见他迟迟不动,追风低声提醒:“主子,可以走了吗?”
“嗯。” 追风扶着他往外走,快到院门口时,江澈忽然顿住脚步,“你先退下,三更后来接我。”
“是。” 追风应声,身影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周遭重归寂静,江澈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就这么走了,连句道别都没有,以那丫头的性子,怕是再难有相见的缘分。
再者……虽说今晚不能如她所愿,但至少该当面告诉她:若有机会,自己会回来找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