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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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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一瞬间,整个病房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所有人的眼神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落在了舒秀美身上。

她下意识地,单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这个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刚回南市没几天,加上她亲口在全厂宣扬我不举。

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我的。

「你……你胡说!」

舒秀美终于反应过来,脸色惨白如纸,「我没有怀孕!你这是血口喷人!」

我冷哼一声,目光直视着犹豫不决的厂长。

「厂长,这里就是医院。」

「我是不是胡说,找个大夫过来,把个脉不就一清二楚了?」

「她舒秀美就是急着想让她的奸夫顶替我的职位,才不惜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污蔑我!」

病房里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脸上是吃到惊天大瓜的兴奋表情。

这年头,政治帽子常见,可这种桃色新闻,那可是少见。

厂长皱紧了眉头,显然想息事宁人:

「就事论事!杨季舟,不要转移话题!」

「秀美同志作为多年的劳模,品德怎么会有问题!」

舒秀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挺直了腰板,义正言辞:

「没错!我要求立刻严查杨季舟!」

「他就是想用这种脏水来混淆视听!」

爱看热闹的群众,永远比领导的反应更快。

下一秒,一个妇科女医生就被风风火火地拉了进来。

她看到满屋子的人,还有点懵。

当她的目光落在舒秀美身上时,却「咦」了一声。

「啊,是你啊。」

女医生扶了扶眼镜,看着舒秀美,语气十分确定。

「这个病人我昨天才给她做过检查,确实是怀孕了,刚满一个月。」

迎着舒秀美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我再次出声。

「一个月前,我可都在厂里,是满勤。」

这下,连那些原本只是云里雾里看热闹的群众,也彻底明白了。

就在所有鄙夷和唾弃的目光即将把舒秀美射穿时,她突然双手捂脸。

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还不是你逼的!」

「是你!是你不行!是你非要逼我!」

这石破天惊的指控,让整个病房再次炸开了锅。

舒秀美抬起那张挂满泪痕的脸,对着周围的妇女们哭诉:

「你们不知道啊,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每年他都逼着我去北方,让我去找别的男人借种!」

「不然我一个女人,哪里敢做这种事啊!」

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泣不成声:

「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瞬间风向彻底变了。

刚才还对我抱有一丝同情的病友家属,此刻眼神里只剩下怒火。

「畜生啊!自己没本事,还逼着老婆去……这叫什么事儿!」

「我就说秀美同志怎么会干这种事!原来根子在这儿!」

旁边床的一个大姐更是义愤填膺,指着我的鼻子就骂:

「你还是不是人!自己做下这种恶事,还要给你妻子泼脏水!」

「你这种人就该马上拉出去枪毙!」

所有人都信了。

舒秀美那副忍辱负重、为夫借种的悲情模样,完美戳中了他们的同情心。

我成了那个表面老实、内里却龌龊不堪、逼良为娼的恶魔。

我怒极反笑。

「好啊。」

我扯着嘴角,环视着这群被她玩弄于股掌的愚民。

「那麻烦各位,再给我找个男科大夫过来。」

「我今天也豁出去了,就让大夫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检查检查,我究竟是不是不举!」

舒秀美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惊恐地抬头看我,眼睛里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慌乱。

厂长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看看我,又看看他精心树立起来的劳模典型。

「够了!」

他厉声喝止,「杨季舟!你一个思想有问题的,就不要再往秀美同志身上泼脏水了!」

我心里一寸寸凉了下去。

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护着她。

原来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完美的劳模。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

「谁敢说我们退伍的英雄同志思想有问题!」

5.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穿旧军装,肩背挺直如松的老人站在门口。

是我曾经的老首长。

他大步流星走进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将我护在身后。

「这是我们连队出去的优秀战士!他的品德,是党和人民认可的!」

老首长的目光转向舒秀美,充满了失望和痛心。

「舒秀美!当年要不是因为你,季舟怎么可能会脱下那身军装!」

「现在你还想害他坐牢吗?」

一连串的质问,吓得她踉跄着连连后退,脸色比纸还白。

我强忍了许久的委屈,在见到老首长的那一刻,瞬间决堤。

我别过脸,不想让人看到我的软弱,可眼泪却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当年,我在部队表现突出,眼看就要提干当上排长。

就是那次返乡探亲,舒秀美为了躲避她那个赌鬼父亲,不被卖掉换钱。

竟然设计了一出被全村人撞见我「糟蹋」了她的场面。

为了她的名声,为了一个男人的担当,我别无选择。

我的军籍,我引以为傲的一切,就这样丢了。

那时我不后悔,我只觉得她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可怜女孩。

却不想,她从头到尾,就是一条只为自己盘算的毒蛇。

厂长看到老首长亲自来给我撑腰,额头见了汗,却还是硬着头皮解释:

「老首长,您别误会,主要是因为杨季舟他私藏外籍书,这才说他思想有问题的。」

老首长闻言,脸色一沉,走到床边,拿起那本破旧的英文书。

他「哼」了一声,将书举起来,指着封面。

「外文书?这是一本《英汉大词典》!是我送给季舟的!」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厂长,又扫过一脸错愕的舒秀美。

「你们不知道吧?季舟当年外语成绩全军第一。」

「表现优异,退伍后,他还通过了国家外语部的考试!」

「只可惜没去报到啊。」

外语部!

这三个字像一颗炸雷,在舒秀美耳边轰然炸响。

她惊呼出声:「什么?!」

她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在她眼里,我这个脱下军装的退伍兵,注定一辈子就是个默默无闻的工人,再无出头之日。

可现在,有人告诉她,她差点就成了一个外交部的夫人。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更巨大的懊悔和贪婪。

她紧张地看着我,声音都在发抖:

「季舟你怎么不和我说呢?你应该和我说的啊!」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去!」

我看着她那副急切的样子,只觉得无比讥讽。

「我怎么去?」

「我不是为了你那个梦寐以求的工人工作,背上了两千块的巨额债务吗?」

当初,外语部的调令意向函刚到时。

我想和她说,我想和她商量我们未来的路。

可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用绝食威胁我。

逼我必须给她买下那个两千块的工人指标。

为了还清欠下乡亲们的债,我放弃了去北平的机会。

一个人跑去黑煤窑,没日没夜地挖了整整两年煤。

她似乎也想到了这些,变得有些怅然若失。

她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地望着某处。

「差点,就差一点,我就是外交部夫人了……」

「都怪我……」

她不是在可惜我失去的前程。

她只是在可惜自己,与那份天大的殊荣擦肩而过。

这一刻,我对她那点因为过往情分而残留的复杂情绪,彻底烟消云散。

我的心,终于死了。

6.

厂里的处罚决定下来了。

作风问题确凿。

转岗,去仓库看大门。

扣发三个月工资。

舒秀美攥着那张薄薄的纸,指节捏得发白。

前几天,她还是风光无限的技术骨干,是人人巴结的主任候选人。

转眼就成了看大门的。

冰冷的现实接踵而至。

她不再是干部级别,那间位于厂区中心位置的员工筒子楼,她也没资格再住。

收拾行李那天,她觉得路过的所有人都在嘲笑她的狼狈。

她拖着沉重的行李,唯一能去的地方,是她给秦建安父子在外面租的那个小单间。

那是她为他们的未来准备的爱巢,如今成了她最后的避难所。

秦建安,她唯一的希望。

为了他,她抛夫弃子,身败名裂。

他一定会安慰她的,一定会。

她走到那扇熟悉的门前,刚抬手准备敲门。

一阵细碎又暧昧的声响就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女人的娇笑,男人粗重的喘息。

她血液里的温度瞬间被抽干,从头顶凉到脚心。

舒秀美不敢深想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把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里面的对话更是让她发寒。

「建安哥,你真不娶那个老女人了啊?」

一个年轻又陌生的女声,带着一丝撒娇的得意。

秦建安的声音响起,懒洋洋的,带着事后的满足:

「不娶了,她现在名声臭了,工作也快没了,就是个穷光蛋,娶她干嘛。」

舒秀美的心狠狠沉了下去。

「连那个小崽子我都给卖了。」

轰的一声,舒秀美脑子里最后一根弦断了。

「哥过阵子就带你去香江,咱们换个地方,再重新找个有钱的富婆。」

女人咯咯地笑起来,拍着他胸口骂他真狠心。

那笑声清脆又恶毒,像鞭子一样抽在舒秀美溃烂的心上。

她听不下去了。

愤怒像火山一样喷发,理智被烧成灰烬。

她抬脚,用尽全身力气踹向那扇薄薄的木门。

「砰!」

门被撞开,屋里的景象不堪入目。

秦建安光着膀子,一个年轻女人衣衫不整地贴在他身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廉价香水和汗液混合的腥甜气味。

「秦建安!」

舒秀美眼睛血红,抄起桌上的暖水瓶就朝那对狗男女砸过去。

「你这个狗东西!你敢背着我找婊子!你还敢卖我的孩子!」

热水和玻璃碎片炸开,秦建安狼狈地抱着头躲闪,旁边的女人尖叫着缩成一团。

他看到门口状若疯癫的舒秀美,脸上换上了一层恼怒和不耐烦。

「你有病啊!」

他吼道。

舒秀美又抓起桌上的烟灰缸、茶杯,所有能抓到的东西,疯了一样砸过去。

「我杀了你!你把我的宇宇还给我!」

秦建安被砸中胳膊,疼得龇牙咧嘴。

他看舒秀美没完没了,彻底失了耐心。

不等舒秀美反应,一脚狠狠踹在她的小腹上。

舒秀美像个破麻袋一样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又摔在地上。

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疼得她蜷缩成一团,半天爬不起来。

秦建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全是鄙夷和厌恶。

「你他妈没完了是吧?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背着自己老公在外面偷人生野种的贱货,你有什么脸在这儿发疯?」

恶毒的话语像冰锥,刺得舒秀美浑身发抖。

她撑着地,挣扎着想起来,嘴里还在咒骂:

「秦建安,你不是人!我为了你什么都没了,你这样对我!」

秦建安冷笑一声,蹲下来,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

「为了我?舒秀美,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你就是自己犯贱,现在工作没了,钱也没了,还想赖上我?」

「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屈辱和愤怒让舒秀美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张牙舞爪地扑向秦建安。

「我杀了你!」

秦建安把舒秀美死死压在身下,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

舒秀美被打得头晕眼花,嘴角渗出血丝。

「秦建安!我要去报警!我要去告你!你贩卖儿童!」

「你这个畜生!我要让你去吃枪子!」

他脸上的狠戾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恐慌。

「你给老子闭嘴!」

他低吼,掐着她下巴的手骤然收紧。

舒秀美看到了他眼里的害怕,叫嚣得更凶了:

「我偏不!我就要去说!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等着坐牢吧!你这个杀千刀的人贩子!」

她用尽全力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是对他的审判。

秦建安的恐慌在她的尖叫声中迅速发酵,最终变成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他不能让她去报警,绝对不能!

「我让你闭嘴!」

他咆哮着,松开她的头发,双手闪电般掐上了她纤细的脖子。

舒秀美被掐地双腿胡乱蹬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旁边的女人早就吓傻了,蜷在床角,看着眼前这骇人的一幕。

她哆嗦着开口:「建安哥,建安哥你松手啊,会死人的……」

她爬过来,拍打着秦建安的胳膊,想让他停下。

「滚开!」

秦建安头也不回,将她甩到一边。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身下这个不断挣扎的女人,和他心里越来越盛的杀意。

只要她死了,就没人知道了。

地上的舒秀美,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秦建安的手还死死掐着,直到他感觉身下的人彻底没了动静。

屋子里死一般寂静。

被甩开的女人瘫在地上,看着一动不动的舒秀美。

她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冲向门口,一边跑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杀人啦——!杀人啦——!」

7.

舒秀美的尸体是我去收的,毕竟她也没什么亲人了。

民警同志掀开白布的一角。

她。脸肿着,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有干涸的血迹。

脖子上那圈致命的淤痕,像一道丑陋的紫黑色项圈。

我盯着那张脸,试图从上面找到一丝一毫我熟悉的痕迹。

那个会在劳模表彰大会上慷慨陈词的舒秀美。

那个会因为一点小事跟我闹别扭的舒秀美。

什么都找不到了。

这张脸,只剩下狼狈和陌生。

我以为的出事,是她跟那个男人闹掰了,或是钱财纠纷,最坏不过是打断了腿。

可我没想到,等来的会是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杨同志,节哀。」

我嗯了一声。

「秦建安已经抓到了,他全招了。」

民警叹了口气,似乎不知该如何措辞。

「这个案子牵扯得比较大,不仅仅是故意杀人。」

「秦建安,是个惯犯。这几年,他一直在从事人口买卖的勾当。」

「他自己的亲儿子也卖掉了。」

我突然开始同情舒秀美。

背叛了我,背叛了家庭,去追求她所谓的真爱。

却跳进了一个不见底的深渊,和一个魔鬼搅合在了一起。

尘埃落定那天,民警又叫我过去,递给我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

「杨同志,这是从秦建安家里搜出来的全部存款,数额我们核实过了。」

「案子了结,按照规定,这笔钱作为对受害者家属的补偿,应该交给你。」

我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这些年,舒秀美花在秦建安身上没有一万也差不多。

走出公安局,阳光刺眼。

一辆军用吉普停在路边,老首长坐在副驾驶上,静静看着我。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朝我扬了扬下巴。

我拉开车门,我坐了进去。

吉普车汇入车流,一路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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