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王妃,我的亲夫人!你……你就打算穿这一身,提着这家伙,跟我进宫去敬茶?”
李逸的声音都变了调,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眼前这个女人,用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反复践踏。
【大姐!我的姑奶奶!你是要去给皇帝皇后敬茶,不是去攻打皇宫啊!你穿着一身火红的‘战袍’,手里还提着管制兵器,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皇宫,你是想让父皇以为,你爹他定国公府昨天嫁女儿,今天就要逼宫造反吗?!】
那画面,光是想一想,就足够让李逸当场去世了。
秦慕婉看着他那一脸惊恐、仿佛天塌下来了的浮夸表情,秀眉微蹙,清冷的凤眸中透出一丝不解。
“有何不妥?”她的语气理所当然,“这身衣服干净利落,行动方便,平日进宫我也是这样穿,万一宫里有刺客,我也好第一时间动手护驾。”
“护……护驾?!”
李逸被她这清奇的神逻辑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护你个大头鬼啊!你这身打扮进去,你就是最大的刺客!】
他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那股想要揪着她领子疯狂摇晃的冲动。
跟这个脑回路清奇如天外陨石的女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必须换个策略。
李逸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计上心来。
他立刻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对着不远处的丫鬟招了招手。
“小鸢儿!过来!”
那被唤作小鸢儿的丫鬟,年方十六,生得眉清目秀,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她正是李逸身边最得力、也最懂他心思的大丫鬟,察言观色的能力早已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小鸢儿一见自家王爷这表情,立刻心领神会,放下扫帚,迈着小碎步就跑了过来,乖巧地福了一福:“殿下有何吩咐?”
李逸看都没看她,目光依旧锁定在秦慕婉身上,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对着小鸢儿吩咐道:“从今天起,你,就是王妃娘娘的贴身侍女了。”
小鸢儿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敢表露,只是更加恭敬地垂下了头:“是,奴婢遵命。”
“现在,你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任务,”李逸加重了语气,“就是立刻、马上,带王妃去更衣!去把库房里那套陛下前几日赏赐下来的、用江南云锦织就的凤穿牡丹宫装给王妃换上!首饰!把本王母妃留下的那套点翠头面也拿出来!记住,要最华贵、最端庄、最能体现我皇家媳妇雍容气度的行头,一样都不能少!”
吩咐完小鸢儿,他又立刻转向秦慕婉,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诚恳。
“王妃啊!”他痛心疾首地说道,“你有所不知,这宫里头,不比咱们边关军营,这里的规矩,大过天!你现在是本王的王妃,你的一言一行,穿的每一件衣服,戴的每一根簪子,代表的都不再是你自己了,而是本王和整个逍遥王府的脸面啊!”
他指了指自己那张还带着几分苍白的脸,说得情真意切:“你穿得这般……嗯,这般英武,别人不会夸你,只会说我李逸不懂规矩,娶了个媳妇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给穿!这是在打我的脸!打咱们王府的脸啊!你想想,那些个言官,还有我那两位好哥哥,他们会怎么在背后嘲笑我?这你总能理解吧?”
秦慕婉静静地看着他那堪比唱大戏的浮夸表演,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并不傻。
李逸这一番话,看似是为了他自己的脸面,但句句都踩在了点子上。
父亲临行前的叮嘱,再一次在她耳边响起——“这王府,就是一场新的战役,一个你从未接触过的战场。”
是啊,战场之上,要因地制宜,要因时而变。
穿着重甲去潜行,穿着夜行衣去冲锋,都是取死之道。
如今,这皇宫,就是她的新战场。
而“规矩”和“体面”,就是这个战场的规则。
她可以藐视规则,但代价,就是让整个秦家和她身后的数十万将士,都跟着她一起承受非议。
想到这里,秦慕婉心中那股不耐与烦躁,渐渐被压了下去。
她看了一眼旁边那个一脸“王爷说得都对,王妃您就从了吧”表情的机灵丫鬟小鸢儿,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还在卖力表演的无赖王爷。
最终,她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她将手中的长枪,随手“锵”的一声插在了院子里的兵器架上,动作干脆利落,吓得一旁的小鸢儿心肝一颤。
“带路。”她对着小鸢儿,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是是是!王妃娘娘这边请!”小鸢儿如蒙大赦,连忙在前面引路,带着这位煞神一般的新主子,往内院的厢房走去。
……
……
一炷香后。
当卧房的门再次被推开,换好了一身宫装的秦慕婉,重新出现在李逸面前时。
李逸再一次,被惊得呆住了。
如果说,清晨那个演武的红衣战神,带给他的是力量与飒爽的视觉冲击。
那么此刻,眼前的这个宫装丽人,带给他的,便是雍容与绝美的极致震撼。
只见秦慕婉褪去了一身锋芒毕露的劲装,换上了一袭繁复华美的宝蓝色凤穿牡丹宫装。
上好的云锦面料在晨光下流淌着内敛而华贵的光泽,裙摆上用金银丝线绣出的凤凰仿佛要展翅高飞,栩栩如生。
宽大的衣袖垂至手腕,遮住了她那双惯于握枪的手,只露出一截皓白如玉的肌肤。
她的长发被小鸢儿用一双巧手挽成了繁复的朝云髻,插上了那套李逸只在记忆中见过的、属于母妃遗物的点翠嵌宝头面。
凤凰衔珠的步摇随着她轻微的动作轻轻晃动,流光溢彩,衬得她那张本就绝美的脸庞,更是多了一份不容侵犯的端庄与高贵。
略施粉黛的容颜,褪去了军旅生涯带来的风霜与杀气,显露出她原本就惊心动魄的美。
肤如凝脂,眉如远山,唇不点而朱。那双依旧清冷的凤眸,此刻在华美头饰的映衬下,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深邃,宛如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看一眼,便要沉溺其中。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人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神女,高贵、典雅、美得不可方物。
李逸看得眼睛都直了,手里的白纸扇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都毫无察觉。
【卧槽……这……这他妈还是那个能一脚把人踹飞的母夜叉吗?这简直就是九天玄女下凡啊!人靠衣装马靠鞍,古人诚不欺我!】
他心中惊叹连连,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殿下……殿下?”
一旁的小鸢儿看着自家王爷那副失魂落魄的傻样,忍不住小声提醒了两句。
“咳!咳咳!”
李逸猛地回过神来,老脸一红,连忙弯腰捡起扇子,掩饰性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为了缓解这该死的尴尬,他看都不敢再看秦慕婉一眼,转头就冲着院外大声喊道:
“福安!马车准备好了没有?磨磨蹭蹭的,想让本王迟到吗?!”
一边扯着嗓子喊,他一边自顾自地迈开步子,几乎是逃也似的,头也不回地朝着王府大门口走去。
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一丝狼狈的味道。
小鸢儿捂着嘴,强忍着笑意。
而秦慕婉,看着李逸那落荒而逃的背影,那双深邃如寒潭的凤眸深处,一抹无人察觉的、极淡极淡的涟漪,悄然荡漾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