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乐凝确定顾予诚是醉了。
因为他被按在床上,生无可恋地听顾予诚说了几十遍“我没把他当玩具”。
挣扎不开,他索性放弃。
刚出生的猫精力本来就不多,更何况底下是软绵绵的大床,他就在顾予诚的催眠中睡着了。
睡梦中,感觉有人把他捧起来,走来走去。
醒来时,天光大亮,光线从阳台照进来,夏乐凝浑身毛发都透着金灿灿的光。他看见猫窝顶坠着的挂件,知道他是回到了顾予诚家。
爬起来的时候,脑壳还在嗡嗡响。
顾予诚罪该万死!念什么紧箍咒!
也不知道顾予诚那个死洁癖是在酒店睡完才回来还是昨天酒鬼扮正常人回的家。
他赖了会儿床,才懒洋洋起来。
刚出窝就看见昨天没吃完的罐头。
隔夜罐头他可不吃,他得让顾予诚给他开罐新的。
夏乐凝一个滑铲进了顾予诚房间,远远就瞧见被子里鼓着一块。
他溜达回客厅,抬头看了眼时钟,八点半。
说晚也不算晚,但绝对过了顾予诚平时的起床时间。
夏乐凝心安理得进去乱叫。
窗户拉得很死,房间里漆黑一片,猫音环绕。
但床上的人只是动了动,翻个身,压根没把他当回事。
不对劲。
在他的印象里,顾予诚脑子里像有个“敢赖床就电死”的系统,几乎没见过他在七点后起床。
这么多年,只遇到过一种情况。
顾予诚可能发烧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夏乐凝就试图往床上跳。
这猫腿太短了,根本跳不上去。
老天大抵是觉得他当人的时候腿太长,当猫的时候要给他试试腿短的滋味。
夏乐凝垂着脑袋思考了会,离开房间。
没过一会儿,他又进来,脑袋拱着一把小木椅。
小木椅高度刚刚好,足够他跳上去,再跳上床。
夏乐凝先是打开床头灯,再跳到顾予诚身上,拍了拍他的脸。
果然很烫。
还好他不单纯是只猫,要不然顾予诚烧死在家中也没人管。
顾予诚这人有个毛病,发烧时就是个娇娇,不肯吃药,不肯去医院,懒得喝水。就那样静静的躺在床上,无条件信任自身免疫系统。
夏乐凝有幸见过那么一二三次,死犟,每次都是他薅着顾予诚头发,强行让他坐起来吃的药。
并没有关心,只是担心要是顾予诚和他在一起烧傻了,顾家来找他讨说法。
现在呢,顾家显然不会找一只猫讨说法,但顾予诚要是真烧傻了,没人给他开罐头。
夏乐凝使出浑身力气往顾予诚脸上挥了一爪。
顾予诚红着脸蹙眉,“别闹。”
还别闹,你以为跟你玩情趣呢?
夏乐凝冷着脸又是一爪。
顾予诚抓住他,“夏乐凝,别闹。”
夏乐凝还没被这一声叫唤吓到,顾予诚自己倒是猛得睁眼。
涣散的视线聚焦,最后定格在面前的猫脸上。
顾予诚胸腔起伏,喘出来的气都是热的,背后冷汗涔涔,衣服布料紧贴脊背。
顾予诚大概是想擒住一个人的手腕,力气大得很,结果没想到前面是只猫。
夏乐凝被握得难受,像只蛆一样扭动,嘴里骂得很脏。
顾予诚愣愣把他松开,一只手抬起,盖在眼睛上。
夏乐凝踹了踹他的下巴。
他受了一顿皮肉之苦才叫醒的人不能再睡过去。
多亏了夏乐凝的不懈努力,顾予诚终于起身,床头灯昏黄的光线下,他眼神涣散,下颌绷紧,喉结滚动了一下,坐在床头发愣。
夏乐凝跳起来腾空踹了他一脚,他才抓一把头发,站起来往外走。
夏乐凝连忙跟在他身后监督。
顾予诚给他倒了点猫粮在猫碗里,转身就想回房间。
夏乐凝无语了,噔噔噔跑上前拦阻他。
顾予诚第一次在一只猫脸上看见严肃和气愤。
小猫举起短短一节前腿,指了指茶几。
顾予诚顺势看过去,像被点醒了一般,从一大袋猫玩具里,翻出一个碗盆,往里面倒了点水放到小猫面前。
“忘记给你倒水了,抱歉。”
夏乐凝:“……喵!”
夏乐凝:“我是这个意思吗你个蠢货!我是让你喝水吃药!”
他跳上茶几,正要拱桌上唯一的水杯,结果还没碰上,杯子就腾空。
顾予诚捏着杯柄,淡淡警告,“别动它。”
夏乐凝翻了个白眼。
谁想动你的破杯子,要不是怕和傻子待在一个房子,我才不管你。
小猫这副表情,让顾予诚神情松愣一瞬,“你想让我喝水?”
夏乐凝一屁股坐在茶几上,双手环抱,脸撇到一边,嘴里喵喵叫。
喝什么喝,烧死你算了。
突然,脸被捏了一下。
顾予诚的声音里带着真情实感的疑惑:“你不会是夏乐凝亲生的吧?”
完咯,顾予诚真烧成傻子了。
但还好,傻子终于意识到自己必须吃药了。
他从柜子里翻出几板药,烧了点水,坐在沙发上等水开。
傻子神情晦暗莫测,脑子里不知道在演绎什么。
夏乐凝打了个哈欠,心想着监督完这傻子吃药,就要去阳台晒晒太阳。
水开了,夏乐凝盯着傻子把滚烫的热水倒进他那黑色的宝贝杯子里。
然后,他就看见了杯身上缓缓出现的他自己。
是的,他夏乐凝那张稚嫩的帅脸。
比着个中指,轻狂嚣张,一脸拽样。
夏乐凝疑心自己产生幻觉了。大概是变成猫的打击太大,他看什么都像自己原皮。
夏乐凝扶额无奈苦笑。
顾予诚发现这只猫突然抑郁了,无精打采地走到阳台,抱头跪下,嘶声长嚎。
顾予诚:?
“神!经!病!啊!”
夏乐凝是抑郁了。
他被顾予诚打败了。
这杯子是他初中时,敷衍顾予诚的生日礼物。
当时流行魔术杯。其实就是个热敏原理,常温下,杯身是纯黑色,加入热水后,隐藏的定制图案会慢慢浮现。
巧逢顾予诚生日,他恶劣地竖起中指整了张自拍,找了家最贵的店铺定制了一个。
递给顾予诚时,他甚至笑眯眯的说这是他精心准备的。
当时只想整蛊顾予诚,完全没想到他能用到现在。
夏乐凝现有种自己的恶意被人全盘欣然接受的挫败感,心里那颗鼓囊囊的气球泄了个干净。
顾予诚,你赢了。
“好小一只。”
隔壁有声音传来。
夏乐凝撩起眼皮懒懒看过去,一看吓一跳,一只巨型猫隔着阳台的栏杆好奇地看他。
他定了定神,“缅因猫?”
夏乐凝捡到猫时,特地学习许多猫咪知识,自然也了解过这个长得巨帅的品种。
唉,让他穿成缅因猫也好啊,至少打顾予诚的时候比较有气势。
缅因猫歪头,“什么?”
噢,猫咪哪里知道什么品种不品种的。
夏乐凝摇摇头,“没什么,我在说梦话。”
缅因猫点头,“好吧。”
很无聊的对话,偏偏夏乐凝变成猫以后就再也没有进行过有来有回的对话了。
顾予诚那货只会往他头上滴口水。
他有些兴奋地靠近栏杆,试图和这只大猫建立友情,“你叫什么呀?就是你的主人是怎么称呼你的。”
“主人?他不是我的主人,他说我们是革命伙伴。他平时叫我旺财。”
夏乐凝嘴角抽了抽,抬头仰视这只高大帅气的缅因猫,“旺财?”
“嗯。”旺财礼尚往来,眨眨眼问他,“你的……主人?他叫你什么?”
夏乐凝立刻炸毛,“他才不是我的主人!”
旺财疑惑,温吞问,“你的革命伙伴?”
“不是不是。”夏乐凝脑袋摇成拨浪鼓,“他是……他是我的仆人!”
这是一个绝佳的身份称呼,夏乐凝瞬间神清气爽,点点头重复了一遍,“对的,他是我的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