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仪？”慕年轻嗤一声，打破了司野澜小声抽噎。
他把拧得半干的上衣随手搭在旁边的石头上，奶声奶气:“小屁孩，你告诉我，威仪能填饱肚子吗？能让你在这鬼地方的毒虫猛兽嘴里活下来？”
他站起身，走到司野澜旁边，也蹲了下来，离得很近。
司野澜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污渍显得更加滑稽，那双含着泪的蓝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被冒犯的惊愕和一点点不服气。
从来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
还叫他……小屁孩？！
明明他和自己差不多大，自己还比他高！
慕年没理会他控诉的眼神，自顾自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某种坚韧叶片小心包裹的小包。
他解开系着的草茎，露出里面指甲盖那么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捻了一点点出来，递到司野澜鼻子底下。
一股极其淡薄又近乎闻不到的微弱草木清气钻入鼻孔。
“喏，”慕年的语气像是在施舍什么了不起的珍宝。
“除菌液。就这么点儿了，省着用。沾湿手，搓出沫子，往脸上糊。别浪费水冲，搓干净了用湿布擦掉就行。”
他顿了顿，看着司野澜依旧茫然又委屈的脸，没好气地补充，“就是……洗脸洗澡用的！懂了没？”
司野澜看着慕年指尖那一点点粉末，又看看对方那张黑漆漆的脸，眼里却写满了“爱用不用”。
“噢，谢谢。”他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点粉末，学着慕年的样子，沾湿了手心，笨拙地揉搓。
灰白的粉末遇水化开，真的搓出了极其细微又几乎看不见的泡沫。
他带着微弱泡沫的手掌往自己脸上抹去。
冰凉的触感混合着那极其淡薄的草木气息，覆盖了油腻和污垢。
司野澜眼睛亮了亮，用力仔细地揉搓着。
河水冰冷，清洗的过程笨拙又费劲，但每擦掉一点污迹，似乎就找回了一点点属于司野澜·奥古斯特的尊严。
好像只小猫。
和他小区喂养的胖胖用两个小前爪洗脸动作一模一样。
洗掉大部分显眼的污垢后，一张虽然带着青紫伤痕但依旧精致得不像话的小脸露了出来。
湿漉漉的银色卷发贴在额前，长长的睫毛沾着水珠。
那双蓝色眼睛因为不适而蒙着一层水汽，更显得无辜又可怜。
慕年看着这张洗干净后反差极大的脸，心里嘀咕：果然是个小少爷，这长相，扔蓝星里都算顶级的。
他顺手把自己空间杰克给的衣服丢了一套给司野澜：“喏，别嫌弃，这已经是我最后一套衣服了。”
慕年没再管他，重新坐回火堆旁，拿起剩下的半只烤兔腿，用干净的大叶片包起来。
放入空间。
给家里的劳动力补补身子。
慕年又从空间拿出一只小乳猪。
架在火上烤。
多囤点粮，以备不时之需。
司野澜迅速洗了全身，穿上慕年给的衣服，默默走回火堆旁，挨着慕年坐下。
双手抱着膝盖，小口地呼吸着，空气中还飘着烤肉的焦香和他身上那点微乎其微的草木清气。
“谢谢……阁下？”
“我叫慕年。”
司野澜习惯性地用了一个敬称，尴尬地改口：“谢谢你……慕年。”
他试着叫出对方的名字。
慕年含糊地应了一声：“嗯。肉还吃么？”
他用木棍戳了戳火堆烤着的一块乳猪。
司野澜摇摇头，肚子其实已经很饱了。
今天是这几天他吃的最饱的一天。
以往他也不是没有翻过别人剩下的营养液。
结果都以恶心下不了口。
他看着跳跃的火苗，又看看身边这个黑漆漆的男孩。
他来这垃圾星的第二天就注意到他了，无他，太黑了，和自己差不多大，比自己还矮，却独来独往，每次抱的垃圾有好几个他那么高。
好厉害。
他抱着好奇心跟了上去。
结果每次跟一半就跟丢了。
上次看他在垃圾山上喝营养液，他跟上去了，本想捡他剩下的。
结果捡到一只新的！
那天他超级开心，终于不用饿肚子睡觉了。
他把自己从蛇群里救了出来，还给自己肉吃，还有那些“除菌液”。
一种依赖感和感激在心里交织着。
“你……”
司野澜鼓起勇气，侧过脸，火光映亮了他洗干净的半边脸颊。
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眸里闪烁着郑重:“你救了我，还给我吃的……等我回到帝都，一定报答你！”
他挺直了小小的背脊，努力找回一点属于王子的腔调:“我会禀明父王，册封你！让你当……当大公爵！拥有最富饶的星域！拥有自己的舰队！所有人都会尊敬你！”
他越说越激动，小脸因为郑重其事的承诺而微微发红，眼睛亮得惊人，仿佛已经看到了慕年身着华丽公爵礼服，接受万众欢呼的景象。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隆重最尊贵的报答了。
慕年正拿起水囊喝水，闻言差点呛住。
他放下水囊，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漆黑的肤色遮住憋得通红的小脸。
好不容易顺过气，他扭过头，看着比被承诺人还激动的小脸，上上下下打量着旁边这个突然开始“画大饼”的小王子。
“噗—-”
慕年终究还是没忍住，短促地笑喷了出来，又赶紧憋住，肩膀可疑地抖动着。
“大……大公爵？”
他声音里满是憋不住的笑意:“还舰队？星域？小屁孩，你搞清楚状况没？”
他伸出一根油乎乎的小手指，毫不客气地戳了戳司野澜洗得还算干净的肩膀。
“今年你多少岁？”
“5岁。”司野澜茫然道。
“我4岁。”慕年道。
“在遇见我之前你是被追杀了吗？抓你的是星盗？然后抓你是为了悬赏金？”
“对，你怎么知道？”司野澜不知道这和要报答他有什么联系。
“你怎么来这垃圾星的？”
“我原本在寝宫睡的好好的，醒了就发现自己在逃生仓里，又刚好落在这个星球。”
肯定又是权势纠纷。
慕年现在还是小孩，他想得到这个饼还得有命拿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