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时间在废弃的仓库缓慢流逝,等待的每一秒都特别漫长。
林依然终究没有回来——这个结果早在我预料之中。
她怎么可能筹到那两千万?即便顶着陆太太的名分,没有我的亲笔授权或公章,她也动不了陆氏的资金。
多么可笑,生死关头,我竟对她还有一丝期盼。
“操!林依然竟然敢耍我们!”绑匪一脚踹翻了椅子,猩红着眼朝我走来,“你的好老婆跑了,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沉重的拳脚如雨点落下,我蜷缩着身体。意识逐渐模糊,唯独心冷得清醒。
“老大,都过去这么久了,那女人肯定报警了!咱们快撤吧!”一个年轻绑匪慌张地喊道。
“撤?钱没拿到,我不甘心!”绑匪暴躁地揪住我的头发,“既然你老婆不要你,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我啐出一口血沫,艰难开口,“你们不是想要钱吗?两千万,我给你们。”
绑匪动作一顿,狐疑地瞪着我,“你还想耍我们?”
“她代表不了我。”
我扯出个嘲讽的笑,“陆氏的钱,只有我能调动。给我电话,半小时内钱就到。”
他犹豫了,最终贪婪压倒了理智。
他掏出手机恶狠狠凑近,“警告你不许耍花样,否则让你生不如死。”
“要是不灵,我立刻弄死你!”
我点点头,接过手机开始给秘书打电话,“准备两千万,送到某某仓库……”
没多久,仓库大门被轰然撞开。
“警察!不许动!”
持枪警察一轰而入,绑匪被迅速制服。
绑匪被按倒在地,犹自不甘地瞪着我,“你……你什么时候……”
“从你们拿到那四个箱子开始。”
“每一个箱子,都藏着定位器和微型摄像头。
我等待的那个人终究没有回来。
被送往医院处理伤口时,命运又开了个荒唐的玩笑。
在急诊室门口,我竟然看到了林依然和周景岳。
周景岳的胳膊上打着石膏,林依然正小心翼翼地扶着他。
看见我时,林依然明显一怔,随即强扯出一抹笑容,“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平安无事。”
我沉默地看着她,目光掠过他们交握的手。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并未收回手,反而尴尬的解释,“对不起,当时不得已留下你。但我了解你,你肯定有办法自救的。”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我几乎有些佝偻的身体,还在那里极力解释,“你看,我的判断没错吧?绑匪不过是要钱,你给他们钱就解决了……”
“你没想过我会出意外吗?”我打断她。
她尴尬地别开眼,声音渐渐低下去,“你这不是没事吗?而且……景岳上次车祸的伤还没好,这次胳膊又受伤了,我实在担心……你应该能理解吧?”
我讥讽地勾起唇角,“你终于承认和他的关系了,不装了?”
林依然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周景岳已经一把搂住她的腰,挑衅地看着我,“我们就是这种关系,怎么了?”
6
他语气理所当然,甚至有些无耻,“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把她抢走。我们两家是世仇,注定不能在一起。你永远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
我看向林依然,“你也是这么想的?”
她赧然点头,好像还觉得自己很慷慨,“陆沉,作为补偿,我愿意给你生个孩子。景岳也同意了。”她顿了顿,补充道,“为了公平,我也会给景岳生一个。”
我没想到她竟然可以这么无耻,把给我带绿帽子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你们愿意,我可不愿意。”我冷声开口。
林依然突然激动起来,好像我很不识抬举,“陆沉,我都作出这么大的让步了,你还想怎样?你已经独占我十年了,难道还想独占我一辈子吗?”
这番话真是清奇得离谱。眼前这个相识十年的女人,突然让我觉得无比陌生。
“林依然,我成全你们。我们离婚,从今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我话音落下的瞬间,林依然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她像是没听清似的,怔怔地重复,“离婚?”
我平静地看着她,“我退出,给你们腾位置。”
林依然好像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你非得这样闹吗?”
“我都已经低三下四的妥协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和景岳分开吗?不可能。”
我讽刺的开口,“所以我成全你们啊!”
周景岳闻言,揽住林依然的肩,“依然,既然陆总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些年你为他付出那么多,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这句话像是提示,瞬间打开了林依然眼中的算计。“既然你要离婚,那财产分割必须说清楚。”
“你们陆氏集团这些年靠我们林家的资源壮大了多少,你心里有数。我要陆氏公司51%的股份,还有西郊那套别墅,另外……”
“凭什么?”我直接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她突然激动起来,“就凭你耽误了我十年青春!”
周景岳在一旁添油加醋,“依然,和他说这些做什么。他要离婚,就该拿出诚意来。”
林依然像是被这句话鼓舞,“对,你要离婚,就必须答应我的条件。否则……”
“就不要离婚了,我们这样生活不好吗?”
我缓缓站直身体,身上的伤口还在作痛,但都没有他们给我的感觉恶心,“林依然……”
“需要我提醒你,婚内出轨的一方,在财产分割上会处于什么位置吗?”
林依然梗着脖子不承认,“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
我气愤的手指着他们,“你们都已经无所顾忌了,竟然还能狡辩?”
她得意的笑笑,“陆沉,有些话空口无凭,有能耐就拿出证据,否则休想诬陷我们!”
既然他们为了利益,已经没有下限,那么我便再也没有了顾忌。
我立即通知律师开始搜集证据,准备起诉离婚。
7
然而在调查过程中,律师意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真相——周景岳和林依然竟然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原来林、周两家的世仇,始于上一代的情感纠葛。
当年的林夫人曾是周父的恋人,在生下周景岳后与周父分开,改嫁林父生下了林依然。
林夫人早逝后,这个秘密被两家刻意隐瞒,连林依然和周景岳都不知情。
两位父亲自以为聪明地培养子女间的仇恨,却不知这段仇恨早已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演变成孽缘。
三天后,我们在律师事务所见面商谈离婚细节,林依然和周景岳竟是相携而来。
他们进门时,周景岳正小心翼翼地扶着林依然的腰,那姿态亲密得刺眼。
更让我震惊的是,林依然的右手一直轻轻搭在小腹上,看样子像是怀孕了。
刚落座,周景岳就搂着林依然的肩膀,得意地向我炫耀,“陆沉,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财产分割我们可以让步。”
“毕竟……”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手掌覆上林依然的小腹,“依然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我怔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我知道他们肆无忌惮,却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婚内出轨已然坐实,如今连孩子都有了。
我几乎说不出话,巨大的荒谬感让我想笑,“你们有一天,一定会后悔的。”
周景岳嗤笑出声,“陆沉,别在这里酸了。我和依然真心相爱,现在又有了爱情的结晶,我们只会越来越幸福。”
林依然也蹙起眉头,语带责备,“陆沉,事到如今,你就不能大方地祝福我们吗?这个孩子是我们期待已久的礼物。”
真是讽刺,和我就找各种理由不肯生,和周景岳就是期待已久。
看着他们一个得意洋洋,一个理直气壮的模样,我原本冲到嘴边的话,突然咽了回去。
愤怒和刺痛奇迹般地平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恶意的期待。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不知道他们所谓的爱情背后,隐藏着一个足以摧毁他们的秘密。
既然他们连孩子都敢生,将这么有力的证据亲手送到我面前,我还有什么好急的呢?
目光扫过林依然尚未显怀的小腹,我平静开口,“那……恭喜你们了。”
“既然你们执意要这个孩子,那就生下来吧。”
周景岳和林依然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惊疑不定的目光,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走到门口时,我还能听到周景岳安慰林依然,“别理他,他就是嫉妒……”
我一点儿都不嫉妒,我只是在期待。
等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看他们此刻所有的甜蜜和骄傲,如何变成尖锐的刺,扎向自己。
这个孩子,将是他们悖德之恋最残酷的见证。
十个月后,我们再次在法庭上相见。
8
林依然抱着新生儿与周景岳并肩而坐,她提出财产五五分的主张,语气坦然,“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们退一步。”
那一刻,我望着襁褓中浑然不知世事的孩子,竟生出片刻迟疑——这个秘密的残酷,足以压垮这个孩子终生。
可是,他们堂而皇之的生孩子,却毫不避讳的带到我眼前,凭什么让他们这么如意,毕竟出轨的是他们,自食恶果的也应该是他们。
林依然的十年青春,难道不是我的十年吗?时光从不偏爱任何人,我也会老去。
最后那点不忍终于消散。五五分账根本就不是公平,而是踩着我的骨血成全她的圆满。
我的律师提交了他们婚内出轨的完整证据。
经过激烈辩论,法官最终采纳了我们的主张。鉴于林依然在内出轨,她得到的远少于五成。
林依然眼中有不甘,充满怨毒,“陆沉,把我逼到这一步,你就开心了?像你这种冷血的人,活该断子绝孙!”
周景岳看我的目光同样充满敌意,“依然,别这样,会吓到孩子的。”
“我偏要说!”林依然像是彻底撕破了脸,什么刻薄说什么,“我就是不想给你生孩子,怎么?嫉妒我们有孩子?我告诉你,你这种男人根本就不配当父亲!”
她越说越激动,我被彻底激怒了。
“至少我比你们要干净,不会生下乱伦的产物。”
林依然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周景岳,林依然,你们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
“你胡说什么!”周景岳猛地站起来。
“你们的母亲,先嫁周父生下周景岳,后嫁林父生下林依然。两位的父亲因为同一个女人结下仇怨,对抗了这么多年,并将这种仇视延续到你们身上。”
我将律师查到的资料摔在桌上,“需要我拿出出生证明和当年的结婚登记记录吗?”
林依然慌张的翻看之后,脸上的血色褪尽,踉跄着后退,“不……不可能……”
周景岳一把抓过那些文件,手指颤抖地翻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最终颓然坐回椅子上。
我看着他们崩溃的模样,轻声道,“现在明白了?这个孩子,从孕育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个悲剧。”
林依然突然疯了一样把怀中的孩子塞给周景岳,双手捂住耳朵,“闭嘴!你骗人!都是骗人的!”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林依然双眼赤红地瞪着我,“第一次谈离婚的时候,你说我们会后悔的……那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突然疯了一样朝我扑来,双手胡乱地朝我脸上抓,“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为什么?!你这个混蛋!都是你害的!”
法警及时上前拦住她,但她仍在疯狂挣扎,歇斯底里的嘶吼,“我要杀了你!你毁了我的一切!”
我迎上她癫狂的视线,“是我让你出轨周景岳的吗?”
“是我让你结婚十年不生孩子的吗?”
“你不是说,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你和周景岳最珍贵的礼物吗?”
9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林依然捂住耳朵,整个人瘫软在地,歇斯底里地痛哭。
就在这时,一直呆立在旁的周景岳突然发出一声诡异的轻笑。
他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婴儿,眼神从茫然逐渐变得疯狂。
他喃喃自语,“这分明是个诅咒!”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突然将怀中的婴儿高高举起,狠狠地向地面摔去……
“不!!”林依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站在最近的法警一个箭步上前,险险接住了孩子。
婴儿受到惊吓,顿时嚎啕大哭。
“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林依然连滚带爬地扑向法警,将孩子紧紧抱回怀中,状似疯魔。
周景岳被其他法警制服,却仍在疯狂大笑,“孽种!冤孽!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我看着这混乱的一幕,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林依然破碎的呜咽,“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我没有回头。
十年爱恨,终以最惨烈的方式落下帷幕。而那个无辜的孩子,注定要带着这个残酷的秘密,度过漫长的一生。
那场离婚案过去一年后,在一个春末的慈善晚宴上,我首次遇见苏晴。
当时我正站在露台边缘,望着城市的灯火出神。
主办方是我多年的合作伙伴,碍于情面不得不来,但这样的场合总让我想起不愉快的往事。
她是一家儿童慈善基金会的工作人员,负责为山区贫困儿童筹集教育资金。说到她资助的孩子们时,她的眼睛闪闪发光。
她的热情和真诚让我这个在商界见惯了虚与委蛇的人感到新奇。
晚宴结束时,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起初只是偶尔的问候,后来渐渐变成了定期的联络。
她会分享基金会的最新进展,我会提供一些商业建议。
三个月后,当她为新建一所山区小学的资金发愁时,我提供了资助。
我们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在一个雨夜。
原本计划去一家餐厅,却因为暴雨堵车,最后只能在路边一家饭馆简单吃了几口。
窗外雨声淅沥,我们聊了整整三个小时。
与她相处是轻松的。
她不会刻意打听我的过去,也不会因为我的身份而畏首畏尾。
有一次,我连续工作两天没合眼,她发现后直接到我办公室,押着我回家休息。
“工作是做不完的,但身体会垮的,”她严肃地说,然后语气又软下来,“我会担心。”
10
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让我愣在原地。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直白地关心过我。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晴渐渐融入了我的生活。
她会记得我不吃香菜,会在我胃痛时准备温热的粥,会在我加班时安静地坐在办公室角落看书陪伴。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一点点治愈着过去的创伤。
一次,在她家门口道别时,她突然说,“陆沉,下周末我父母要来,他们……想见见你。”
我明白这个邀请的意义。
看着她略带紧张的眼神,我微笑着点头,“好,我会好好准备的。”
她顿时笑逐颜开,扑进我怀里。
我的生活因为有她,又变得鲜活起来。
收到关于林依然和周景岳近况的消息时,我还是有些惊讶的。
精神病院的探视室里,林依然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轻轻哼着摇篮曲。
她眼神空洞,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明艳与张扬,偶尔会突然警惕地环顾四周,说着谁都不能伤害她的孩子。
护士在一旁低声说,林依然每天都是这样,自从孩子被周家送去国外后,她就彻底崩溃了。
周景岳的情况更严重,在重症监护区,他有严重的自残倾向,经常用头撞墙,还说要把肮脏的血都放干净。
我探视时,周景岳正被绑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嘴里反复念叨着孽种,说都是自己造的孽。
他清醒的时候会更痛苦,总是求着医护人员让他死。
我不忍再看下去,转身离开了医院。
清晨的阳光洒落,苏晴正在厨房准备早餐,她哼着歌的身影让整个屋子都温暖起来。
昨天我们刚选好了婚戒,还定制了婚纱,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昨天整理旧物时,我翻到离婚判决书,才发现纸张已经泛黄。
原来放下不是刻意遗忘,而是当新的幸福来临时,往事自然就被遗忘了。
苏晴端着早餐走过来,碗里的粥温热适中,她细心地挑出了所有香菜。
我握住她的手,在她疑惑的目光里轻声说,“谢谢你。”
谢谢她让我知道,真心从不需要算计。
谢谢她让我明白,爱情本该简单纯粹,没有背叛。
春天又来了,而这一次,我终于等到了属于自己的花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