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说什么？”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是我先遇见的你？
这怎么可能？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我和李昼第一次见面，是在大学的开学典礼上。他是优秀毕业生代表，在台上意气风发地演讲，而我，只是台下成千上万新生中的一个。
是他，像一道光，照进了我平平无奇的人生。
“不信？”李夜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悲凉和自嘲。
他没有再逼近我，而是转身，从书桌的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陈旧的速写本。
本子的封皮已经磨损得有些起毛，看得出被主人翻阅了无数次。
他将速写本递到我的面前，翻开了第一页。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是一张铅笔素描。
画上的我，正坐在大学图书馆的窗边，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我的发梢，我正低着头，认真地看着一本书，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神态，那光影，被捕捉得惟妙惟肖。
我甚至记得，那天我穿的是什么衣服，看的是哪一本书。
那是大一的期末，我正在准备一场重要的考试。
“那一天，我回母校办事，在图书馆看到了你。”李夜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一丝遥远的回忆。
“你就坐在那儿，安安静静的，好像整个世界的喧嚣都与你无关。”
“我当时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女孩子。”
他一页一页地往下翻。
每一页，都是我。
有我在食堂排队打饭，微微蹙眉的样子。
有我在操场上跑步，额头渗出薄汗的样子。
有我抱着一摞书，走在种满了梧桐树的校道上的样子。
每一张画的旁边，都标注着日期和时间，像是一部无声的日记，记录着一个人的暗恋心事。
而这些日期，无一例外，全都在我认识李昼之前。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我画了你整整一年。”
“我不敢去打扰你，我觉得你像天使一样，我怕我一开口，就会惊扰到你。”
“我哥李昼，他是我们家最优秀的人，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喜欢他。他自信、开朗，像个太阳。”
“而我，只是活在他光环下的一个阴影。”
李夜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脆弱。
“那天是我生日，我喝了点酒，终于鼓起勇气，想把这本画册送给你，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最信任的哥哥，我把你的照片给他看，我告诉他，我终于遇到了我的光。”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尖锐的恨意。
“结果呢？”
“结果，第二天，他就出现在了你的面前。”
“他用我告诉他的，你所有喜欢的东西去接近你，他模仿我说的，你可能会喜欢的样子去追求你。”
“他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你，得到了我画了一整年，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的女孩。”
速写本从我的手中滑落，散落一地。
一幅幅画，像是一个个无声的质问，将我淹没。
我忽然想起了一些被我忽略的细节。
我和李昼第一次见面，他穿着一件白衬衫，笑着对我说：“同学，你的书掉了。”可我明明记得，我的书一直抱在怀里。
他带我去的第一个地方，是我曾经在朋友圈里提过一嘴，说很想去的小众画展。
他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是我无意中和室友念叨过的，一个很难买的画家联名款的帆-布包。
我以为那都是巧合，是心有灵犀，是天赐的缘分。
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缘分，而是一场处心积虑的掠夺！
李昼，他偷走了李夜的人生，也偷走了本该属于他的我！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寒意，从我的脚底，一路蔓延到我的心脏。
我所以为的完美爱情，从开始，就是建立在一个谎言和另一个人的痛苦之上。
李夜蹲下身，一张一张地，珍而重之地将那些画纸捡起来。
他的手指，因为用力，指节泛着白色。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笑着告诉我，因为他就是看不得我好。他说，我这种阴沟里的老鼠，不配得到阳光。”
“从那天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把你抢回来。”
“他从我这里偷走的一切，我都要加倍地拿回来。”
他抬起头，那双猩红的眼眸死死地锁住我，里面是偏执到疯狂的占有欲。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浓稠到化不开的偏执和深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这个男人，他不仅知道李昼的背叛，他还知道更多。
他知道一切。
我颤抖着嘴唇，终于问出了那个让我恐惧到极点的问题。
“那场火……”
李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堪称残忍的笑容。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然后将手机，缓缓地，递到了我的面前。
“你想知道的真相，全在里面。”
“听听吧，听听你那完美的丈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怎么亲手把你推向地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