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瑞初最先反应过来，小脸憋得通红，激动的语无伦次，“傅、傅师兄！我…能不能要一个你的签名！我留着好好膜拜，激励自己好好学习。”她双手合十，满是崇拜和请求。
一旁的贺凌丘显然更稳重，他轻轻拉了下方瑞初的胳膊，带着歉意对傅霁景说“傅师兄，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朋友只是特别崇拜你。”
但他微微发亮的眼神里也透露着激动，这可是傅霁景数理化加在一起只差十二分满分被保送进华大的学神，清风建学一百年来唯一的一位传奇人物。
而顾昭从始至终都躲在张典典身后，她低着头，似乎要脚下的白色帆布鞋盯出一个窟窿，盼望着傅霁景赶紧离开，结束这一场对她来说有些滑稽的闹剧。
傅霁景的视线轻飘飘地从道歉的贺凌秋和神情激动的方瑞初身上掠过，最终，又落回了那个此刻恨不得自己能隐身的人身上。
看着她这副像个小鹌鹑蛋的样子，再对比三年前那个虽然狼狈却像个炸毛的小猫一样回呛他的小鬼头，没由来的，一股莫名的逗弄心思悄然升起。
他唇角弯了一下，声音依旧清冷，却精准地对着那个躲在后面的顾昭:“这么忘恩负义啊，小…孩。”
最后“小孩”两个字，他咬得格外轻，尾音微微拖长，带着一种戏谑的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意味，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弄着记忆的某根弦。
顾昭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个夜晚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撞进脑海——滑梯下的阴影，冰冷的泪水，递过来的纸巾，还有她自己带着哭腔倔强地回呛:“你也不算是什么大人！”
一股混合自尊心和羞耻的热浪像顾昭袭来，烧的她耳根滚烫，她猛地抬起头，小兽防护般下意识的回怼，那双漂亮的眼睛直直的瞪向傅霁年，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如今你倒像个大人了！”语气带着明显的讥讽和不悦。
此话一出，一旁方瑞初和贺凌丘连带着一直安静的张典典都惊了一下，一脸紧张的看向傅霁景。
傅霁景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被取悦了低低地笑出声来，笑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脆悦耳。
眼前顾昭炸毛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家里养的那只缅因猫。
他转头看向刚才出声要签名的方瑞初：“有笔吗？”方瑞初还处在刚才的震惊中，闻言如梦初醒般手忙脚乱的在她的书包里翻找了起来，好不容易掏出一只马克笔，她双手颤抖的递给傅霁景：“傅师兄，给你。”
傅霁景接过笔：“签哪里？”
方瑞初赶紧拿出自己的英语笔记给他指了一个位置。
傅霁景唰唰几笔，流畅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迹洒脱有力，带着一股锐气，他将笔和本子递还给激动得快要晕过去的方瑞初。
目光若有似无地又瞥了一眼旁边依旧气鼓鼓，别开脸的顾昭，他什么也没再多说，只是像三年前那个夜晚一样留下了句：
“好好学习。”
说完，他转身双手随意插回裤袋，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白杨树的影子在他身后渐渐拉长，直至他清瘦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光影交错的前方。
方瑞初抱着笔记本，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签名，兴奋地原地蹦跳。
贺凌丘松了口气，无奈地看了一眼顾昭。张典典则小声说:“傅师兄人真好..”
而顾昭抿紧了嘴唇，看着傅霁年消失的方向，心那句“好好学习”和记忆中重叠，让她莫名烦躁，却又有激起了她骨子里的反叛“不就是华大吗，她也能上。”
傅霁景的出现就像是数学公式里出现的临时变量，像是一场小插曲就这样过去。
有好几次方瑞初憋了一肚子好奇，抓心挠肝地想问顾昭，为什么傅师兄会单独对她说那句听起来很熟的“忘恩负义”，两人之前是不是认识。
但每次看到顾昭那副明显不愿多谈甚至一提起来就有些烦躁神情恹恹的样子，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只好咽了回去。久而久之，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然而，有些东西又确实不一样了。
方瑞初把傅霁景的签名奉若珍宝，英语笔记本简直成了她的“幸运符”。
每次英语考试前她一定要神情庄重地把本子拿出来，小心翼翼地翻开扉页，对着那龙飞凤舞的签名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地“膜拜”一番，美其名曰“汲取学神之力”。
贺凌丘和张典典每次看到她这样都哭笑不得，骂她“迷信”、“傻气”。
可说来也奇怪，或许是真的受到了心理暗示的激励，又或许是被傅霁景那句“好好学习”无形中督促了，方瑞初在英语上投入的精力肉眼可见地增多。以往她看一眼就脑袋发昏的完形填空和阅读理解，她也开始耐着性子一点点做，结果就是，她的英语成绩还真的稳步提升了不少，几次小测都爬到了中上游。
方瑞初更来劲了，认定是“学神之力”眷顾，一时间对学习的热情空前高涨。
而顾昭的变化则更为沉默也更为彻底。
那次算不上愉快的交锋，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了她骄傲的心上。傅霁景那句带着戏谑的“小孩”，和他风光霁月的站在讲台上被所有人仰望的姿态，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和不甘心。
他凭什么用那种过来人居高临下的语气对她说话?
就因为他保送了华大?就因为他成了所谓的“传奇”?
她讨厌那种戏谑的语气就像是妈妈每次在她耳边让她厌烦的嘟囔，就好像她永远都是一个被选择项。
一种前所未有的好胜心，悄无声息地在她心底滋长。原本只是模糊的“要考个好大学要远离妈妈”的目标，忽然之间有了一个具体而清晰的对标物一华大。
那个傅霁景所在的大学。
她不再满足于按部就班地学习，而是开始了近乎自虐的“内卷”。她给自己制定的学习计划严苛到令人咋舌，刷题量翻倍，错题本越来越厚，甚至开始啃一些超纲的竞赛题。
就连宿舍熄灯后，她还会打着小手电在被窝里看一会儿书。
方瑞初膜拜傅霁景签名的时候，她在背单词；方瑞初拉着张典典讨论明星八卦的时候，她在解数学压轴题；贺凌丘组织班级课外活动的时候，她也在争分夺秒地利用碎片时间刷题。
她的性子做不到像方瑞初那样咋咋呼呼，所有的努力和较劲都沉默地发生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但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专注和拼劲，却让身边最亲近的三个朋友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昭昭，你最近…是不是太拼了？”贺凌丘有些担忧地问。
“昭昭，休息一下吧，这道题明天再想也不迟，别把自己绷的太紧了。”张典典递过来一颗糖。
连大大咧咧的方瑞初都察觉到不对:“昭昭，你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跟我去学校超市里买点好吃的放松一下！”
面对朋友们的关心，顾昭只是摇摇头扯出一个微笑，“没事的，我不累。”“要月考了。”应付过去。
她心底的那根弦越绷越紧，考上华大，远离妈妈，成为了不断鞭策她向前的动力。她知道自己没有百分百的天赋，数学依旧还是她的“软肋”，她只能暗暗和自己较劲，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时间和努力。
她要考上华大。
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厉害，也不是想要超越他成为下一个传奇。
只是为了像她自己证明，她顾昭，不需要任何人居高临下的“恩情”，她从来都不是依附于谁的菟丝花，她是一棵沙漠里的仙人掌，凭借她自己，也能走到足够高，足够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