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小耳房内,尘埃在从板壁缝隙漏进的惨淡月光中无声浮沉。何雨柱盘膝坐在角落的阴影里,如同入定的老僧。超凡之躯的感知力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将四合院内外的一切细微动静纳入掌控。聋老太太小屋那平稳悠长的呼吸,何雨水在隔壁小屋辗转反侧、带着忧虑的翻身声,秦淮茹压抑的啜泣与贾张氏刻毒的咒骂,许大茂那断续如同破风箱的痛苦呻吟……以及,前院和中院那几道如同跗骨之蛆、在暗影中徘徊不去的窥探气息——工作组的暗哨仍未撤去。
他闭着眼,心神却沉入脑海。那方金色的“危机预警罗盘”悬于意识虚空,指针虽不再疯狂旋转,却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微微震颤着指向某个不可知的凶险方位。储物空间内,深蓝色的绒布包裹如同沉眠的星核,聋老太太的护心散散发着温润的药力,几根熔铸成小鱼形状的金条在意识感知下流淌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风暴的气息,已浓稠得如同实质的铅汞,沉沉地压在每一个角落。不是雷声,却比雷声更令人心悸的,是街道上骤然增多的、带着红袖箍、步履匆匆、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身影。往日喧嚣的市井声彻底死寂,连顽童的哭闹都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山雨欲来的肃杀。
“时候……到了。”何雨柱心中默念。大师级洞察带来的预判,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心防。易中海那条死狗的被抓,只是风暴撕开的第一道口子。真正的滔天巨浪,即将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四合院这方小小的池塘,不过是风暴边缘即将被彻底荡涤的污浊泥沼。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归于古井无波。最后的布局,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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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色阴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
何雨柱如同幽灵般离开耳房,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换上了一身最普通、浆洗得发白的铁路工人蓝布工装,戴上顶半旧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超凡的“气息隐匿”被动全力运转,让他融入稀疏的行人中毫不起眼。他步履沉稳地走向城南。
目标:金不换留下的那个“有‘金’字招牌的老药铺”——济世堂。
药铺门面不大,黑底金字的招牌在阴霾中显得有些黯淡。何雨柱推门而入,一股浓郁而复杂的草药气息扑面而来。柜台后,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戴着老花镜、面容清癯的老掌柜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透过镜片看向何雨柱,目光平静无波。
何雨柱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柜台前,伸出右手食指,在落满灰尘的柜面上,缓慢而清晰地划了三个字——金石开。
老掌柜的眼神瞬间凝滞了一下,如同古井投入了一颗石子。他放下手中的戥子,慢悠悠地摘下老花镜,用绒布仔细擦拭着,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沙哑韵律:“山高路远,当归不易啊。”
“故里虽远,心之所向。”何雨柱低声回应,声音同样带着金不换交代过的特定节奏。暗号,对上了。
老掌柜重新戴上眼镜,目光在何雨柱那张被帽檐阴影遮了大半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一个字。他转身,佝偻着背走进后堂。片刻之后,拿着一个用旧报纸裹得严严实实、巴掌大小的油纸包出来,轻轻放在柜台上。
“船,今晚子时,南码头,三号泊位,‘顺风’号小火轮。票在里面。”老掌柜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过时不候,风紧扯呼。”
何雨柱拿起油纸包,入手轻飘飘的,却仿佛有千钧之重。他微微颔首,将几张卷在一起的、面额不小的钞票不动声色地塞进柜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缝隙里(这是金不换交代的酬劳方式)。整个过程无声无息,默契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谢了。”何雨柱吐出两个字,拿起油纸包,转身推门而出,身影迅速融入街道上压抑的人流。
老掌柜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光芒,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拿起戥子,继续称量他的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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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四合院后院。**
聋老太太的小屋门窗紧闭。何雨柱如同狸猫般翻窗而入,落地无声。
“都安排好了?”老太太坐在炕沿,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明亮,仿佛能穿透人心。
何雨柱点点头,从怀里(实则是空间)取出那个油纸包,小心地放在老太太面前的小桌上:“船票。今晚子时,南码头,‘顺风’号。”他顿了顿,目光看向安静坐在一旁、脸色有些苍白的娄晓娥,“娄同志,梳子带好。到了地方,找‘济世堂’的金掌柜,说‘当归故里’,他会安排。”
娄晓娥紧紧攥着那把不起眼的桃木梳,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看着何雨柱,眼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感激、离别的酸楚、对未知的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强行压抑的悸动。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带着哽咽的:“何雨柱同志……大恩……此生不忘!你……保重!”
何雨柱没有回应这份沉重的情感,只是平静地点点头。他转向聋老太太,从空间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塞到老太太枯瘦却温暖的手中:“老太太,这个您收好。雨水……就托付给您了。”
布包里,是几根熔铸得小巧玲珑、便于隐藏的小金鱼。这是何雨柱为妹妹和老太太留下的最后保障。
聋老太太摩挲着布包,没有推辞,浑浊的眼中第一次有了些水光。她用力握了握何雨柱的手,那力道大得不像一个垂暮老人:“放心去吧,柱子。老婆子我……还没到闭眼的时候!风再大,也得给孩子们……撑出一片能喘气的地界!”
何雨柱心头一热,深深一躬:“您老……保重!” 他不再停留,转身,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出,消失在愈发浓重的暮色里。
———
**深夜,子时将至。**
南码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黑暗和浓雾之中。浑浊的河水拍打着驳岸,发出单调的呜咽。几盏昏黄的路灯在雾气中如同鬼火,勉强照亮方寸之地。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腥气和一种无形的肃杀。
“顺风”号小火轮如同一头疲惫的黑色巨兽,静静地趴在3号泊位。船身油漆斑驳,烟囱冒着若有若无的黑烟。船舷边,两个穿着水手服、眼神警惕的汉子如同雕塑般站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码头入口。
何雨柱的身影如同融入浓雾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码头入口的阴影里。他换掉了铁路工装,穿着一身半旧的灰色夹克,脸上带着一种长途跋涉的疲惫风霜之色(大师级洞察模拟出的伪装气质)。他手中捏着那张从油纸包里取出的、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船票。
就在这时!
“呜——呜——” 一阵凄厉刺耳的防空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寂静的夜空!声音由远及近,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瞬间席卷了整个京城!
“戒严了!快!”
“所有人!原地蹲下!接受检查!”
“封锁码头!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尖锐的哨声、粗暴的呵斥声、杂乱的脚步声如同沸腾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几道雪亮的手电光柱如同利剑,蛮横地刺破浓雾,在码头区域疯狂扫射!红袖箍的身影如同从地底冒出的鬼魅,迅速封锁了各个出入口!
风暴的巨浪,终于在这一刻,以最狂暴的姿态,轰然拍下!
何雨柱瞳孔骤然收缩!大师级洞察疯狂示警!“危机预警罗盘”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他清晰地“看”到,至少有三组带着武器的纠察队员,正呈扇形向码头入口包抄过来!其中一组,距离他藏身的阴影不足二十米!
千钧一发!
“顺风”号上那两个水手显然也听到了警报和骚动,脸色剧变!其中一人焦急地朝着何雨柱的方向用力挥手,做出一个“快!跳过来!”的手势!小火轮已经开始发出沉闷的“突突”声,船身微微震动,显然正在启动!这是最后的机会!
何雨柱眼中寒光爆射!超凡之躯的力量瞬间爆发!他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从阴影中弹射而出!速度快得在浓雾中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站住!什么人?!”最近的纠察队员发现了异动,手电光柱瞬间锁定何雨柱的背影,厉声大喝!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但何雨柱的速度太快了!他如同扑向猎物的猎豹,几步就冲到了泊位边缘!脚下猛地一蹬!身体如同大鹏般凌空跃起!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夜空!子弹带着尖啸,几乎是擦着何雨柱的后背飞过,击打在泊位的水泥地上,溅起一串火星!
何雨柱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惊险的弧线,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顺风”号剧烈摇晃的甲板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一个趔趄,被早已等候的水手一把扶住!
“开船!快开船!”水手嘶声大吼!
“突突突突……”“顺风”号发出更加急促的轰鸣,烟囱喷出大股黑烟,船身猛地一震,缓缓离开驳岸!
“站住!停船!”码头上,纠察队员的怒吼和零星的枪声传来,子弹打在船尾的水面上,溅起朵朵水花,却已无法阻止这艘老旧火轮驶向黑暗的河道深处。
何雨柱站在剧烈颠簸的船尾,手紧紧抓住冰冷的船舷。他回过头,超凡的目力穿透浓雾和夜色,望向京城的方向。
四合院,轧钢厂,聋老太太,何雨水,娄晓娥……那些爱恨情仇,那些生死搏杀,那些在时代夹缝中挣扎求存的身影,都如同退潮的礁石,迅速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与浓雾之中。
只有那响彻全城的凄厉警报声,如同送行的哀乐,久久回荡在铅灰色的天幕下。
他收回目光,望向南方。黑暗的河道在前方延伸,浓雾如同巨大的幕布,遮蔽着未知的前路。河水冰冷,拍打着船身,带着远方的咸腥气息。
储物空间里,那深蓝色的绒布包裹安静地躺着,如同沉眠的种子。
怀里,聋老太太的护心散散发着温润的暖意。
脚下,这艘破旧的“顺风”号,正载着他和他背负的密与未来,驶向惊涛骇浪的南方。
何雨柱挺直了脊梁,任凭河风吹拂着他额前的乱发,眼神如同淬炼过的寒星,穿透重重迷雾,投向那不可知却注定波澜壮阔的远方。
京城已成身后影,前路茫茫启新章。
潜龙脱得金锁去,搅动南海万顷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