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开始了。
偌大的校园，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
宿舍楼里，十间有九间都锁着门。食堂只开了一个窗口，饭菜的种类也少得可怜。
秦川的宿舍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胖子张伟哀嚎着回家过年了。李默被家里人催着去相亲。
周浩则收到了一份来自加州理工的寒假交流邀请，飞去了美国。
整片校园都安静了下来。
秦川很喜欢这种安静。
他把所有的书都从宿舍搬到了他和林薇申请的专属自习室里。
那是一间位于物理楼顶层的小房间，原本是用来堆放杂物的。被他们收拾出来后，成了一个小小的研究基地。
房间里只有两张桌子，一块白板和一排书架。
书架上已经摆满了他们两个人的书和笔记。
白板上写满了各种复杂的公式和推导，中间画着一个巨大的流程图，那是他们为“涌现时空”课题设计的技术路线。
这里成了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每天早上八点，他们会准时出现在这里。
然后一整天的时间，都沉浸在物理的世界里。
中午，他们会一起去食堂吃饭，或者叫外卖。
晚上，直到宿舍楼快要关门，他们才离开。
日子过得简单，枯燥，但又充实。
林薇的存在，让这种枯燥的生活多了一点色彩。
她会记得在天气冷的时候，提醒秦川多穿一件衣服。
她会算好时间，在秦川因为一个问题而忘记吃饭时，把外卖点好，送到他面前。
秦川一开始很不习惯。
他觉得这些都是在浪费时间。
他跟林薇说过好几次，不用为他做这些。
但林薇只是笑着说：“你负责思考宇宙的终极奥秘，我负责保证我们能活到解开奥秘的那一天。分工明确，效率更高。”
秦川说不过她，只能接受。
慢慢地，他也习惯了。
习惯了下午三点，桌上会出现一杯热茶。
习惯了晚上七点，林薇会问他，是想吃麻辣烫还是黄焖鸡。
他发现自己的生活，正在被林薇一点一点地渗透。
这种渗透是无声的，也是温暖的。
他心里那块因为苏洛而变得坚硬冰冷的地方，正在慢慢地融化。
他开始害怕这种融化。
他怕自己会沉溺于这种温暖，忘记了自己出发的目的。
他怕自己会背叛那个在遥远星空里孤独航行的女孩。
所以，他对自己更狠了。
他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研究中，试图用物理的理性来对抗心底那份悄然滋生的情感。
这天，他们遇到了一个难题。
他们在尝试建立一个简化的二维时空模型，用量子纠缠来描述时空的几何结构。
但问题是，如何定义这个量子系统里的“距离”？
“我查到一篇论文，它提出用这个来定义距离。”林薇指着电脑屏幕上的一篇文献说。
他们开始讨论起来这个的可行性。
发现可行后，秦川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这个想法，太天才了！
它直接把一个几何问题，转化成了一个信息论的问题！
“快，我们来算一下！”
秦川冲到白板前，拿起笔，开始疯狂地书写。
林薇也站在他旁边，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断地修正和完善着这个模型。
“这里的量应该怎么写？”
“我们可以引入一个相互作用项，来形成一个正反馈！”
两个人完全忘记了时间。
白板很快就写满了。他们又拿来纸，铺在地上，跪在地上继续写。
从下午，一直到深夜。
当他们终于得到了一个初步的自洽方程时，两个人都累得瘫倒在了地上。
“我们……好像成功了？”林薇躺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气喘吁吁地说。
“只是第一步。”秦川也躺在她旁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但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他们成功地在一个纯粹的量子系统里，定义出了动态演化的时空。
虽然这只是一个二维的玩具模型，但它证明了“涌现时空”这条路，是走得通的。
两个人躺在地上，都没有说话。
只有成功的喜悦，在安静的房间里发酵。
过了一会儿，秦川侧过头看向林薇。
她的脸上，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几缕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
在灯光下，她的侧脸有一种特别动人的美。
秦川的心跳突然开始狂跳。
他赶紧把头转了回去，看着天花板。
你在想什么，秦川？
“秦川。”林薇忽然开口。
“嗯？”
“你累吗？”
“还行。”
“我有点累了。”林薇说，“我们……休息一下吧。”
“好。”
房间里又陷入了沉默。
秦川能听到自己和林薇的呼吸声。
他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
他想坐起来，说我们继续讨论吧。
但他没有。
他只是那么躺着。
他忽然觉得，这样躺着，好像也……挺好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轻轻地靠了一下。
他转过头。
看到林薇闭着眼睛，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好像睡着了。
她的呼吸很轻，均匀地洒在他的脖子上，带来一阵温热的痒意。
秦川的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他想把她推开。
但他的手在半空中，却停住了。
他看着林薇安静的睡颜。
她看起来很疲惫。眼睑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这段时间，她跟着自己，一定很辛苦吧。
秦川的手，慢慢地放下了。
他就那么僵硬地坐着，一动也不敢动。
他怕一动，就会惊醒这个靠在他肩上的女孩。
也怕一动，就会惊醒自己心里，那个正在苏醒的，他不愿意面对的情感。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雪了。
雪花无声地飘落。
房间里很安静。
秦川听着身边女孩均匀的呼吸声，听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物理之外的世界，也可以如此的……让人心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