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自主呼吸消失!准备抢救!”
“肾上腺素1mg静推!”
混乱中,江然死死盯着门口那个方向,指甲掐进掌心。
自己看见了,江城刚才站在仪器旁边,手指在母亲的呼吸管上停留了一瞬。
母亲最终没能醒过来,成了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的植物人。
柳曼在病房外哭得梨花带雨:“都怪我,要是我没推姐姐……”
江之恒拍着柳曼的背安慰,看向江然的眼神带着责备。
就在柳曼暗示要把母亲转到条件最差的疗养院时,江老爷子生前委托的律师带着文件箱来了。
穿黑西装的男人打开公文包,念出遗嘱里的条款时,江之恒的脸瞬间白了:
“若夏眠无法行使股东权,则由江然继承;
江然结婚前,拥有江老爷子与夏眠名下共计百分之三十的江氏股份;
若江然与夏眠均无法使用,则全部捐赠给慈善机构。”
见律师要走,江之恒拦住人,“老爷子的其他股份呢?”
柳曼盯着律师手里的文件袋,眼底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江老爷子生前握着江氏集团近半数的股份,夏眠娘家陪嫁的那些资产更是价值不菲,
本以为这次能一举吞下,却没想到律师只字不提。
柳曼也跟着帮腔,声音尖细又委屈:
“是啊律师,我和城城以后也是要靠江家吃饭的,总不能……”
“柳女士。” 律师冷冷地打断柳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出冰冷的光,
“江老爷子的遗嘱里,没有任何条款提及您和江城少爷。”
江之恒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像是被人当众扇了耳光。
“你什么意思?我是江家的继承人!老爷子的东西难道不该留给我?”
律师面无表情地从公文包里抽出另一份文件,动作沉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江老爷子的具体遗嘱细则,以及夏眠女士的全部嫁妆清单与权属证明,
均已密封储存于瑞士银行的顶级保险柜。”
目光扫过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江之恒和柳曼,一字一句地说道:
“想要取出这些资产,需满足两个条件,
江然少爷成婚满三年,且在此期间未办理离婚手续。届时,保险柜将自动解锁。”
“否则呢?” 柳曼的声音发颤,有种不祥的预感。
“否则,” 律师合上文件,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保险柜将永久锁定,所有资产将由信托机构代管,
直至江然少爷符合条件,或…… 捐赠给慈善机构。”
“不可能!” 江之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踹翻了面前的茶几,
骨瓷杯摔在地上,碎裂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老爷子怎么会立下这种遗嘱!肯定是你搞了鬼!”
柳曼也慌了神,拉着江之恒的胳膊急道:
“之恒,这可怎么办?三年…… 江然现在才十六,等他成婚三年,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柳曼更怕的是,以江然对他们的恨意,说不定会故意不成婚,让那些资产永远锁在保险柜里。
律师对他们的失态视若无睹,只是将一份复印件递到江然面前,声音恢复了平稳:
“江然少爷,这是您母亲股份的继承权证明和保险柜的解锁条件说明,请您收好。”
江然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指尖触到纸面时微微发颤。
低头看着上面的条款,忽然明白了爷爷的深谋远虑。
这哪里是遗产,分明是给了自己一个谈判的筹码,一个保护自己和母亲的期限。
根据江老爷子的遗嘱来看,恐怕早就知道江之恒在外有人了。
三年婚姻,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或许漫长,
但只要熬过这三年,自己就有能力摆脱江家的控制。
“夏眠的嫁妆……” 江之恒还在不死心地质问,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嘶吼。
“夏眠女士的嫁妆属于婚前财产,” 律师整理着文件,语气斩钉截铁,
“她在婚前协议中明确规定,所有资产仅由其子江然继承。”
柳曼瘫坐在沙发上,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看着江然手里的复印件,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怨毒的目光射向江然:
“是你!一定是你撺掇老爷子这么做的!你这个白眼狼!”
江然没理柳曼,只是将复印件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抬起头,看向面色铁青的江之恒,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爸,按照爷爷的遗嘱,我和妈会搬去疗养院住。”
江之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律师投来的警告目光堵了回去。
江之恒知道,只要那份遗嘱还在,就动不了江然母子分毫。
律师收拾好文件箱,临走前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江先生,夏眠女士的转院手续我们会尽快办好。
提醒您一句,保险柜的解锁条件由国际信托机构监督,
任何试图干预的行为,都会触发永久锁定机制。”
门被关上的瞬间,江之恒猛地将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碎片溅到柳曼脚边。
柳曼像没感觉到一样,江城小声问向柳曼,“妈,怎么办?”
柳曼死死盯着江然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别急,他总要结婚的,不是吗?”
江之恒的目光动了动,看向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是啊,江然总要结婚的,只要过了三年,到时候…… 。
那是爷爷留给他们母子最后的屏障。
江然攥着那份复印件,忽然明白了爷爷的用意。
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是悬在江之恒头顶的剑,
只要自己和母亲活着,江之恒就不敢动他们,江之恒甚至还要让自己安全长大并结婚。
梦境到这里突然碎了。
江然猛地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冷汗把衬衫后背浸得透湿。
酒吧三楼的静吧里只亮着几盏落地灯,盛泽轩不知何时坐在对面的地毯上,
手里把玩着个打火机,火苗明灭间映出担忧的脸。
“又做那个梦了?”盛泽轩把冰镇的矿泉水推过来,“每次提到江家你都这样。”
江然灌下半瓶水,喉结滚动的弧度格外用力。
冰凉的液体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却浇不灭心底的火。
盛泽轩点了支烟,烟雾在指尖缭绕,
瞥了眼窗外沉得像墨的天色:“时间不早了,你不回去没事?”
江然的目光落在窗外,霓虹灯的光透过玻璃映在脸上,忽明忽暗:“他不会过去。”
祁承宴昨晚上已经和自己做过了,一个周之内是不会出现在自己那里两次。
盛泽轩挑了挑眉,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
弹了弹烟灰,将旁边的薄毯扔过去:“行,那你今晚上住这儿吧。客房的床单刚换过。”
江然心情不好时总爱往这儿躲,这里没有任何人打扰,能让江然稍微喘口气。
伸手想去够盛泽轩手边的威士忌,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瓶身,就被对方按住了。
“你那个胃不想要了?”盛泽轩把酒瓶往自己这边挪了挪,“上次疼得打滚的是谁?忘了?”
江然的手顿在半空,想起上次急性胃炎发作时,
自己强撑着打车到医院,第二天祁承宴就让自己去挡酒。
自嘲地笑了笑,收回手,刚想说点什么,
手机突然在桌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江然眉头瞬间皱紧。
是祁承宴。
江然拿起手机接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
听筒里就传来祁承宴带着怒意的声音,背景里似乎还有关门声,
“你在哪儿?为什么不在家。”
时间刚过六点,祁承宴就感觉自己的心不在这里了,总感觉办公室似乎缺了点什么。
指尖捏着的钢笔在草稿纸上洇开一小团墨渍,
祁承宴眉头微蹙,打内线让秘书重新送了一份进来。
“阿宴,你在想什么?”郁若白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手里把玩着祁承宴之前送的那只古董怀表,“这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
祁承宴扯了扯领带,“没什么,公司的事。”
郁若白和江然分开后就直奔祁承宴这里,
跟祁承宴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自己留学时的趣闻、画展上的见闻。
不知道为什么祁承宴感觉自己和郁若白之间像隔着层毛玻璃,模糊又遥远。
反倒是江然早上蜷缩在被子里的侧脸,一遍遍在脑海里闪回。
秘书卡着点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热咖啡放在桌角:“祁总,您的蓝山。”
咖啡的香气漫开来时,祁承宴才反应过来,
自己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江然了,是自己给江然放了一天假。
这个念头刚落,祁承宴就再也坐不住了,直接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郁若白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么急?不一起吃晚饭?”
“不了。”祁承宴抓起西装外套就往外走,“改天再聚,晚上想吃什么记我账上。”
“好。”郁若白和祁承宴一起下楼,看着祁承宴离去的背影,
脸上的笑意褪去,眼睛眯了眯,刚才还带着暖意的目光瞬间沉了下来。
来之前自己特意找人查过,祁承宴今晚根本没有任何安排,现在看来,自己要加快速度了。
坐进车里时,祁承宴才后知后觉地皱起眉——自己这是怎么了?
江然不过是个替身,至于这么上心?可方向盘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径直朝着江然住的地方开去。
小区门口的路灯亮得昏黄,祁承宴停好车,抬头看向二楼的窗户。
黑漆漆的一片,连盏灯都没开。
江然今天睡得这么早?祁承宴心里有些疑惑,直到打开大门,客厅夜灯并未像往常一样亮着。
祁承宴的脸色沉了下来,拿出手机拨通江然的号码,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忙音。
一次,两次,三次……直到第五次,电话被接起。
“在朋友家。”江然的声音淡淡的,随手把手机扔在桌上,点开了免提。
“朋友?”祁承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质疑,“你在A市有能让你过夜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这句话倒是不假。
自从自己和祁承宴结婚,就断了和以前所有朋友的联系,
祁承宴不喜欢自己有太多社交,正好自己的朋友圈也被江城搞得乌烟瘴气,干脆就断了。
“立刻马上回来!”祁承宴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命令,像是在发泄心底的烦躁。
江然今天本就憋着气,被祁承宴这么一吼,戾气瞬间涌了上来:“有事,不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久到江然以为对方要挂电话,
祁承宴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带着点莫名的意味:“你下午见若白了。”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听这句话的意思祁承宴今天和郁若白见过面了。
江然没说话,等着祁承宴的下文。
“他才刚回国,很多事情不懂,你以后让着他点。”
祁承宴的语气缓和了些,却像根针狠狠扎在江然心上。
原来郁若白在自己那里没达到目的,转头就去祁承宴面前刷好感度了。
江然心里冷笑一声,不得不说郁若白成功了。
祁承宴替郁若白说完话,又觉得哪里不对。
脑海里浮现出江然那双带着隐忍的眼睛,这好像是江然第一次对自己闹脾气,
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你在哪?我去接你。”
这么多年,祁承宴从未主动接过自己,更别说用这种语气说话。
祁承宴真是为了郁若白什么都能做出来,江然不想再听下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
盛泽轩看着江然烦躁的样子,吐了个烟圈:
“怎么?祁承宴这是转性了?还知道来接你。”
江然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汤一口气喝完。
“要不别回去了,一晚上不回能怎么样。”
盛泽轩弹了弹烟灰,提议道:“他还能闯到我这儿来不成?”
江然摇了摇头,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先回去看看情况。”
盛泽轩叹了口气,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个小药瓶扔给江然:
“胃药,带上。别又疼得半夜睡不着。”
江然接过药瓶塞进兜里,“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