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着地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语气带着不屑和固执,“我都到医院门口了,还用得着你?”
说完,男人头也不回,步履还有些虚浮地朝着医院大门走去。
纪芍看着他的背影,捏紧了手中的硬币,并未出言挽留,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无奈。
顾泽期看着那男人踉跄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他转向纪芍,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质疑,“你倒是真敢开口,什么水平就敢随便给人开药?就不怕给人家吃出问题?你承担得起责任吗?”
纪芍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不卑不亢地迎上他的目光,清亮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怯懦。
“顾同志,你怎么知道我没这个水平?说不定,我的水平比某些自视甚高的人,还要高出那么一点。”
顾泽期被她一噎,脸色沉了下来,只觉得这女人不仅固执,还大言不惭。
“好啊,那你倒是说说,癫痫该怎么治?用什么药?”
他双臂环胸,摆出一副洗耳恭听却又随时准备挑刺的姿态。
纪芍神色不变,语气平稳如常,清晰地说道:“癫痫分型而论,若是原发性,常用苯妥英*或卡马西*控制发作,起始剂量需谨慎,需根据体重调整,但要是伴有情绪波动,可考虑合用丙戊酸*,治疗期间需定期监测血药浓度及肝肾功能。”
她顿了顿,甚至补充了具体的剂量范围和常见的药物相互作用。
听到这些话,顾泽期脸上的讥诮瞬间凝固,逐渐转为难以置信的呆滞。
他前些天刚看过相关的书,还和姐姐讨论过,纪芍说的……分型、用药、注意事项,甚至精确到药物选择和监测指标,竟然分毫不差,逻辑严谨得如同教科书!
这怎么可能是一个乡下出来的、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女人能掌握的知识?
–
医院内。
男人捏着病历本,脚步虚浮地走出诊室。
他低头看着诊断书上“癫痫”那两个刺眼的字,感觉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耳边还回响着医生那句没什么温度的话。
“这病目前没法根治,只能靠药物控制,你先吃这个药看看效果,定期来复查。”
一想到自己真的是得了癫痫,中年男人垂头丧气地从医院里走了出来,一抬头,正好又看见还在原地的纪芍,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他带着几分怀疑和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将医院开的处方递到纪芍面前,闷声道。
“你……你看看。”
纪芍接过处方扫了一眼,眉头微蹙。
“医生给您开的这药效果是有,但嗜睡、头晕的副作用比较明显,长期服用可能影响认知功能。”
男人惊疑不定,“什么……?!”
这可是医院开的药,纪芍竟然敢质疑医院!
他想是这么想,心里还是不由咯噔。
又见纪芍随即拿出纸笔,一边写一边耐心解释,“我给您调整一下,用苯妥英*联合维生素B6,控制发作的效果不错,对日常生活的干扰也小一些,当然,任何用药调整都需要观察反应,您若是信不过我,可以先按医院的方子吃,要是觉得不适,再考虑我的建议。”
她写下的,是这个时代能够找到的普通药物,并未动用空间里那些更先进副作用更小的好药。
对于这样一个尚未建立起信任的病人,她必须谨慎,当然不能把这个时代还未问世的药物拿出来给人使用。
男人听着她条理清晰的分析,对比着手中医院那张只写了药名和用法的简单处方,心里的天平渐渐倾斜。
他看了看纪芍平静而自信的脸庞,又想了想医院医生那公事公办的语气,一咬牙,“成!信你一回!你这药方……多少钱?”
“诊金您刚刚已经给过了,药方不收钱,您按方去药房买药就好。”
说着这话,纪芍将写好的药方递给他。
男人接过药方,神色复杂地看了纪芍一眼,终究还是道了声谢,转身走向附近的药房。
一旁的顾泽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的震惊一波接着一波。
他原本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此刻却只剩下难以置信。
纪芍不仅准确说出了治疗方案,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据病人的具体情况和现有药物,给出如此合理且更具人性化的用药建议?
这哪里是什么都不懂的村妇?
这分明是……深藏不露啊!
他看向纪芍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的轻视和怀疑被一种复杂的探究所取代,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可能从头到尾都小看了这个女人。
顾泽期正因被纪芍精准的医术震住而面色不虞,他身旁的谢容却忽然轻笑出声。
谢容眉眼飞扬,用手肘碰了碰顾泽期,戏谑道:“泽期哥,我看这位女同志比你厉害啊!说得头头是道,刚才态度那么不好的病人都信服了,我看这次去部队的那个名额你让给这位女同志算了。”
他这话虽是玩笑,看向纪芍的目光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听到这话,纪芍略顿了顿,随后认真问道:“这位同志,你说的是真的?如果我想去部队……有什么门路?”
顾泽期正憋着一口气,闻言立刻冷嗤一声,挑剔的目光上下扫视着纪芍,语气带着惯有的傲慢。
“你?有正规医学院的文凭吗?我可是正儿八经军医大毕业的!部队是什么地方,难道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而谢容却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依旧笑着对纪芍解释,语气比顾泽期和缓许多。
“泽期哥说的文凭是一方面,不过嘛,也不是唯一的路子,只要通过严格的业务考核,证明你有真才实学,也是有机会的。”
这话倒是不假。
纪芍心里清楚,这年头缺医少药,文化普及程度也不是那么高,部队里更看重实际能力,文凭什么的都是次要的。
“通过考核……”
纪芍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一个清晰的念头在她心中迅速成型。
要是真的能端上国家的铁饭碗,纳入部队的体系,到时候不仅仅生活有了保障,更重要的是,她和孩子们的衣食住行都有了保障,更重要的是在部队里就不用担心孩子们的安全了。
